景澜再依依不舍,两人终究还是在候机室道了别,顾忌着还有别人在,良玉烟不方便直截了当地用亲吻堵嘴,只好用长袖和背包挡在身前,盖住两只十指紧扣的手。
等到广播响起,良玉烟在小苏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下跟着走进了登机通道,景澜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不见,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车上,景澜关上车窗,从通话记录里翻出了许久没有联系的号码直接播了过去:“帮我联系个人,我要定制一样东西。”
“对了,那边继续盯着。”汽车后视镜里,一双如深渊般摄人心魄的黑眸,褪去面对爱人时独有的温柔与浓情蜜意,剩下的只有幽冷和阴戾。
景澜冷嗤一声,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散漫和冷漠:“是么?好好查,我要他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
第五期的录制刚结束没多久,第四期的《心动频率》在上线后维持着一贯的高收视率和讨论度,却又在第五期录制完成后隐隐有了再创新高的趋势。
随着话题度越升越高,两个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出现在了同一词条中,并随着夜深人静,以稳步前进的姿态缓缓爬上了热搜榜前十的尾巴。
景澜正坐在前往海市的飞机上。
手机依照提醒开的飞行模式,看着窗外的漫天星光熠熠,景澜把手里已经息屏沦为板砖的手机塞进了衣兜里,从随身携带的背包中掏出了素描本和铅笔,随手打起了底稿。
半夜一点四十。
剧组的工作人员们依旧坚守在岗位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场夜戏,拍完这场,在场这一堆人就都能收工睡觉去了。
良玉烟被化妆师抓着补妆,现场还在调整打光和收音的问题,洒水车已经就位,这是剧本里的一个小高/潮节点。
考虑到淋湿后重拍非常麻烦,徐导特地检查了所有设备和机位,又一丝不苟地从头指导了一遍画面调度问题和补光范围。
最后才回到已经准备就绪的良玉烟面前,嘱咐了几句才回到摄像机后。
“Action!”
那是尹墨第一次离家,十六岁的少年面庞青涩,穿着一身被洗到发白变薄都没有换过的短袖,带着不舍和留恋,最后看了眼枕着校服入睡的弟弟和沉默不语的父母,背着个缝补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烂布包沉默着离开了那间房子。
背后的灯光在他踏出门不过几步后便熄灭,黑黢黢的夜里,只有一轮圆月和漫天繁星照耀着身形单薄的少年。
少年在空旷的路上走着,耳边回荡着弟弟倔强带着哭腔地挽留,眼前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未知。他的眼里充满了迷茫,却又带着几分坚定。
雨细细密密的落下。
落在少年的脸上、身上,打湿了少年的头发和衣裳,在愈来愈大的雨势和呼啸的狂风中,也打湿了被少年紧紧护在怀里的烂布包。
“扑通”一声巨响,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少年摔倒在路边的浅坑里,脸上沾满了浑浊的污水,他用手背狠狠抹去脸侧的水滴,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燃着不屈的光,连星月都要逊色三分。
“卡!”
“好!非常好!大家收拾收拾,今天可以收工了!”
徐冰拿着大喇叭,一边看着监视器里的回放,一边满意地点头。
起初她还以为良玉烟一个初出茅庐的学院派要完全的演绎出尹墨的那股劲,需要花费不少的时间去调整,没想到的是,等到他换上那身衣服,站在摄影机前时,那个模样、那个神态,那双漂亮的像是会说话的眼睛就那样活生生地把尹墨带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良玉烟接过小苏递来的毛巾凑到监视器后,跟着徐导看了一遍自己的表现,也跟着点点头。
还好,中间断了这么多个月,自己的演技还算没有退步。
徐导很是欣慰地拍着他的肩膀夸了几句,接着便督促着摄影组备份底片,把剩下的设备收拾好。
发梢还滴着水,良玉烟没什么所谓地抓着毛巾在头上乱擦两下,想着马上就能回去了便也没怎么在意。
悠悠闲闲地打着哈欠晃到保姆车旁,伸手推开门,还没等看清,一只大掌便伸过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把他拽上了车。
几乎是栽倒在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良玉烟趴在他胸前,扬起的脸上有惊喜也有错愕。
景澜抱着人挪到后座,小苏摸了摸鼻尖沉默着坐在了司机的身边,吩咐着司机开回酒店。
景澜的目光沉沉,像是海底古老而又神秘的漩涡,一旦对视便会将人吸入深不见底的巨渊。那双不笑自弯的唇瓣原先还浅浅勾着点得意的笑,在看到怀中人湿透了的头发和一身深深浅浅的水渍后,下一秒便抿紧了,绷成一道直线,连带着一双好看的浓眉也微微拧起。
“怎么没换身衣服?”
“头发也没擦干。”
良玉烟浑然不觉,老神在在地趴在他怀里阖眼小憩,随口道:“就回酒店了,等回去再弄嘛。”
景澜眉头皱得更加厉害,却也没吵他,只是默默接过了他手里被揉成一团的半干的毛巾,轻柔地拢住他半长的头发仔细又认真地帮他擦净水分。
接着又将身边座椅上摆着的良玉烟的手机拿来打开,找到助理小苏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
手机震动声响起,小苏低头看了眼消息内容,转过头确认般看了眼,在接收到景澜肯定意味的点头后,扭回头跟司机说了几句。
司机点点头,挂档踩油门一气呵成,原本平稳行驶的保姆车陡然加快了速度,踩着限速飞驰在空荡的马路上。
良玉烟被惯性晃得一摇,眼睛微微一眯,又被人稳稳当当地揽进怀里。他累极了,没计较那点微妙的变化,歪了歪脑袋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呢喃着问道:“怎么这个点来了?”
“很想你。”
“我也想你。”
保姆车的后排座椅上只有他们两人,景澜低头在他湿哒哒的额间烙下个滚烫的吻算作回应。
入住的酒店里剧组这段日子的拍摄场地有点远,司机半路加足了马力也只把路程缩短到了十几分钟。
时间缓缓流逝,良玉烟深深浅浅地睡得不清醒,景澜的神色却愈发的严肃和闷闷。
直到保姆车稳稳停下,小苏先一步打开门,景澜抱着怀里的人下车接过房卡,乘着电梯上楼。
终于回到了酒店房间,楼道里明亮通透的灯光刺得人眼前一花。良玉烟终于从短暂的休息中缓过了精力,睁开眼睛后主动伸出手臂环住了景澜的脖颈。
景澜没吭声,只拿那一双墨似的眼睛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良玉烟讨好似的凑上去要问他,却也被他朝后一仰,躲开了。
“怎么了这是?”良玉烟抬手勾了勾他的下巴,以为他碰到了什么事心情不好,又或者是单纯的太久没见又在和自己撒娇。
房卡“滴”地一声刷开了门,景澜把人一路抱进浴室,还不忘反脚勾着把门关上。把人放在稍矮的洗手台上,景澜沉默着翻出柜子里的吹风机,插电,打开,调热风,然后把他早就被擦得几乎干了的头发吹到全干。
良玉烟笑着去环他的脖颈,他也没躲,只是一双眼睛里满是心疼。
“剧本需要么,我也没有办法,不要难过了,笑一个?”
“头风不犯了?”
景澜沉默了好久,才终于在吹风机关上后,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良玉烟头发沾水久了、严重了就会犯头痛这件事,已经是很久以前无意间提及的了。重生后一直到现在也没怎么犯过,日子过得太过舒坦,以至于良玉烟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记了。
景澜却还记得。
良玉烟这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认错似的凑上去,把人拉近了贴在身前,殷红的唇瓣径直贴上那双抿紧的薄唇,磨蹭着辗转。
“我的错,我忘记了,下次一定注意。别生我气了,嗯?”
或许是被景澜潜移默化,良玉烟在面对他时也不自觉地开始变得爱撒娇,贴贴亲亲之类的亲昵动作做的自然又熟练。
景澜被他磨得没办法,把吹风机缠好线,原模原样地收回了柜子里,低着头带着点凶狠地回吻。
直到把人吻到软进怀里,才意犹未尽地抬手,指腹在那水光潋滟的唇瓣上碾过。
“明天还拍戏吗?”
良玉烟摇摇头,又点点头。
“白天没有,不过有夜戏,下午五点要到场化妆。”
景澜抱着他,动作利索地给他脱衣服,闻言只点了点头说“好”。
热气腾腾又不用睁眼不用动手的一个热水澡洗得身心舒畅,换上睡衣被抱进被窝里,只等了没一会,景澜也跟着躺在了床的另一侧,往前靠一靠,就能被他拥进怀中。
良玉烟一觉睡得香甜,直到第二天醒来后被全权包办着换上外出的衣服坐上一辆貌似低调的劳斯莱斯幻影,在充斥着浓郁中药味的大门口被带下车,良玉烟这才明白,这人说的“好”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