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太子这样,羊轩色觉得自己的刑期一眼看不到尽头。
见羊轩色一脸绝望,太子不解:“你难过什么?不知道才正常吧?”
羊轩色勉强地扯着脸皮笑:“呵呵,那能告诉我一下,当时的门口,到底是什么样吗?”
“你不应该知道?”太子反问。
“我应该知道吗?我都说了,我不是凶手,我什么情况都不知道,我连死者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清。”羊轩色没好气地重复,都说累了。
太子沉默着没开口,刚巧这个时候,那个拿刀的侍从回来了,突然的开门声,让羊轩色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往太子那边靠了靠,此时此刻,很明显太子的安全性比其他人大多了。
从门外进来的侍从看见太子跟犯人靠得非常近,顿时一头雾水,他手里端着一套茶具,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走过去 。
而太子看着羊轩色怂唧唧地缩过来,对于羊轩色会不会杀人,他心里多少有数了,不过还是得关着,没有证据就放人,很容易被其他官员弹劾,他破的不仅是案,还是太子上任前无数考验中的一道题。
“站那干什么?把茶杯给他。”太子沉下声音道。
羊轩色不解:“给我?干什么?”
侍从快步走到羊轩色身边,低声道:“给殿下倒茶。”
哪里有让太子亲自动手倒茶的道理,不要命了吗?
羊轩色立马反应过来:“哦哦哦!我来、我来。”
于是羊轩色赶紧拧开了自己的绿茶瓶盖,拿过小茶杯,他心里念叨着“茶半酒满”四个字,小心翼翼地给太子倒了半杯绿茶。
这小甜水,肯定比不上太子平时喝的那些,但太子感兴趣,尽管是他喝过的,还是得让人家尝尝。
羊轩色想着电视剧里那些规矩,倒好后直接推给侍从,让他端,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侍从看着他一套操作,总觉得哪里奇怪,但是好像又挑不出错来,他只好端起茶杯,递给已经在主位坐下的太子。
太子轻轻嗅了嗅杯子,只轻轻抿了一口:“这是茶?”
“我们那普通百姓就爱喝点甜的。”羊轩色非常坚定,茶水就是要甜的才好喝!
人土风情,自是要理解的,太子把杯子放到旁边了,他实在喝不了这么甜的东西:“行吧,我多少相信你了,因为你没武功。”
羊轩色愣住:“啊?这是什么理由?没武功的人想杀有武功的人方法也多了去了好吧?”
太子看羊轩色这样子,有种他不下狱身上痒痒的错觉:“你知道,死的是谁吗?”
这个羊轩色是不知道的,他好奇地问:“谁啊?”
“当朝兵部尚书,一百个你,都不够他打的,但他的致命伤,干脆利落,而且是一刀毙命,对方就算是兵部尚书亲近的人,都做不到,这说明,凶手武功,至少比兵部尚书高,整个大虞,这样的人,屈指可数。”太子第一次向羊轩色透露了案件细节。
羊轩色就爱听悬疑的东西,他双手抱胸,若有所思:“机关呢?有没有可能,凶手设置了机关,用弓|弩或者弓箭一类的东西,出其不意刺杀了这位大人。”
一个人如此没有常识,太子也是第一次见,他张了张嘴,决定还是不解释了,直接说:“乐九,给他一把弓|弩。”
叫乐九的侍从了然地去刑讯工具里挑了把小的,相对照顾了羊轩色,怕他用不来大的。
小号的弩没有那么沉,羊轩色拿着,一脸新奇,现代都禁这种杀伤力大的武器了,也就那些少数民族还会做,偶尔拿来猎杀一些逃跑的家畜,但国人的体质就是,可以没玩过,上手就很熟练。
羊轩色开心地举着,还知道箭尖不能对着人:“这个,送我的吗?”
太子面无表情:“给你拿着,射他。”
“啊?”羊轩色被吓到了,“不是,你就算是太子,这样也太草菅人命了吧?”
“喂你怎么跟殿下说话的——”乐九想上前教训羊轩色,被太子拦住。
太子指了指乐九,说:“你要是能划破他的衣服,从今天起,你就是太子随身侍从,一年薪水一千两白银。”
羊轩色顿时明白了太子的意思,武功与机关到底谁更强?
多少解释,都不如亲眼所见更真实。
出于太子的担保,羊轩色垂下头在考虑,乐九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看似在犹豫的羊轩色,居然毫无征兆地举起弓|弩就按下了开关,连续三枚弩箭齐发。
破空声就在太子耳边响起,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像是根本不担心新手羊轩色准头不好放外了扎穿他。
乐九一开始就没把羊轩色放心上,虽然被对方突然出招打了个激灵,却还是很轻易就躲开了两枚弩|箭,剩下的最后一枚,被他轻松抓在了手里。
羊轩色从发射的那一刻就抬起了头,他只觉得乐九用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截下了箭,另外两箭直接扎墙上了,至少没进去五厘米,这种伤害的东西,乐九居然拦下来了!
“大哥,你铁人啊?”羊轩色目瞪口呆。
乐九不屑地轻哼一声,转身去把扎进墙壁里的箭徒手拔了出来,放到太子手边。
太子问:“现在,能理解大虞的现状了?”
羊轩色只能在心里把战力顺序重新调整一下:“所以,你们认为,能杀兵部尚书的,必然是个武功高手?并且还要出其不意地攻击,让兵部尚书来不及防范?”
“目前仵作的推断是这样,从致命伤口到姿势,以及身上衣服的痕迹来说,除了你动过的地方,其他都很整洁。”太子指了指羊轩色说。
听完,羊轩色随后把弩箭放到了一旁,他来回走了两步:“那有一个地方就很难成立了,兵部尚书武功高强,谁能在完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门封死?那个门我试过了,不是上锁,是完全封死了。”
以古代的技术,门只是被上锁的话,还是能稍微拉开一点的,但羊轩色刚穿越过来时,那扇门纹丝不动,像是在外面用木板钉死了。
太子露出带着兴味的眼神:“可是,你说的,你到达的时候,兵部尚书已经死了至少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完全足够把门封死了。”
羊轩色一愣,他对现状还是知道得太少了,他沉默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我能看一下卷宗吗?”
“我们字不一样,你看得懂?”太子诧异,虽然也不是不能给看,但羊轩色好像把大理寺当自家,过于不客气了。
“先试试吧,我总得为自己洗脱嫌疑啊,那不然,您先放了我,我时刻在皇城待命?”羊轩色搓着手谄媚道。
太子微微点头,然后对乐九说:“把卷宗给他。”反正现在也没头绪,说不定这个局外人可以提供很好的破案思路。
闻言,羊轩色不高兴地抿起了嘴,心里咒骂该死的封建王朝。
卷宗是跟着审讯随行的,乐九很快找到了刚写好的卷宗,还好心解开了,怕羊轩色不会解绳子。
看见他动作的羊轩色炸毛:“我只是外地人,不是脑子有问题!”
说完,羊轩色一把夺过来,自己看。
卷宗写得很简洁,而且都是文言文,羊轩色能看懂的地方只有仵作记录的验尸部分,因为这部分就算用文言文,也要描述细致。
凭借已经快还给语文老师的文言文基础,羊轩色大概看懂了卷宗。
首先,死者是兵部尚书汪剑峰,头发披散,衣服整齐无褶皱,伤口外翻,疑似不足寸宽细剑刺穿肺部与心脉致死,口中有出血,应是肺部鲜血上涌,双手自然垂下,指甲缝无遗物,生前未挣扎,应是一刀毙命。
房间水盆、茶具无毒,经检验,房内无改造隐藏机关,窗户有多次打开关合的痕迹,客房门口有一次性钉入钉子的缺口,无重复钉入缺口,使用木板非客栈所有。
目前时间还太短,仵作跟现场勘察只能验出这么多东西来,更多的还要重新复验。
总结起来,整个客房里的案件大概就是:兵部尚书入住客栈,一觉睡到天亮后,突然被武功高强的凶手从窗户冲入房间一剑刺杀,随后运来了客栈没有的木板跟钉子,封死门口拖延,准备离开时发现突然到来的羊轩色,把凶器塞给了他,以达成了杀人嫁祸逃命的犯罪过程。
羊轩色缓缓卷起卷宗,他问:“兵部尚书,去客栈做什么?有谁知道他要去客栈住一晚?身为兵部尚书,为什么要去客栈住?”
“这些还在查,消息没这么快送来,所以本宫就先来审你了,说说看吧,你好像并不认同这个卷宗内容。”太子很好奇,羊轩色能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我没有不认同啊,我只是觉得……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羊轩色皱着眉头,再次翻开了卷宗。
太子稍稍挺直了腰,追问:“少了什么?”
羊轩色重新看了一遍卷宗,回道:“定性,案件定性,犯罪行为一定有原因,哪怕是无差别杀人,本身也可以定性为无差杀人,可是杀兵部尚书,为什么呢?官场争夺?势力划分?还是……杀人灭口啊?”
受害者的身份与死亡方式往往能看出来为什么被杀,尽管不一定准确,却是破案中的一个很重要的方向,所以法医往往是案件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在刚才的卷宗里,很难看出来,仵作想表达什么,羊轩色猜测,这是经验不足以及仵作在古代不受重视的缘故,仵作只能作为工具人提供现场痕迹登记,而没有办法像现代法医那样提供破案经验以及过往案件的综合推论,还不能请求更多、更复杂的检测手段。
这是时代与技术的局限性,羊轩色不能要求封建王朝跟现代社会一样把人当人看。
想到这些,羊轩色在太子开口前又说:“当然,可能就是目前还证据不足,按照我的想法,现在比起审问我,还是找线索更重要,比如说兵部尚书的家人,以及他的政敌。”
“有道理,那你回去继续跟老鼠说话吧。”太子挺失望,感觉羊轩色在说废话,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身上了,反正羊轩色估计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至于他的身份,可以以后再说,他跑不了。
羊轩色一想到那个狭窄逼仄还有吃人肉的鼠哥,他很痛快地就扑到了案台前,试图挽留太子:“殿下,我真的不想跟鼠哥住一起,晚上它们会吃我的,让我跟着您吧?我可有经验了,只要再让我多看一点线索,我一定能帮您找到凶手!”
太子有点嫌弃:“你没有给自己找到洗脱嫌疑的证据,所以在下一个嫌疑人被关进来前,你不能出去。”
这句话本是婉拒的意思,羊轩色却仿佛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懂,被抓的是外乡人羊轩色,跟我本地人色老六有什么关系?从今天起,我就是殿下您屋头的了,您不能放弃我啊!”
“……”太子有种不过是给了对方三份颜色,就被狗皮膏药黏上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