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崇山明就要走,陈初本来没打算留,只不过出品人听说崇山明来了,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陈初,陈初又不得已的把电话递给了他,一番推拒,最后还是盛情难却,只能赴宴。
薛简平时不怎么参与这种场合,剧组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性子冷,陈初也不例外,大家背地里谈论起他,都觉得他大概就是那种,看上去对谁都客客气气,但是实际上不太好相处的人,默认他不会参与大家的什么团建交谊,薛简也乐得自在。
但是今天是不一样的,陈初安排着谁坐哪辆车,薛简站在旁边不吭声,半晌才凑到了陈初的旁边,小声嗡嗡了一句,“导演,我也想去。”
陈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去啊,崇老师都去,你还能不去,我还能让你们...分居啊?”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用词不当,轻咳了两声,周遭发出了几声哄笑,全都开始打趣,“好了导演,崇老师来了一整天,还没说上半句体己话,你快点上这辆车,把空间给人家留出来。”
薛简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轻轻的低了下去,不敢看崇山明的表情,只能抠着车门装做很忙。
他不知道该怎么定义他和崇山明的关系,不知道用一句,他们分手了,是不是合适,可是他们真的在一起过吗?在崇山明那里,他们算在一起吗?算处过吗?
在薛简慌乱的过程中,周遭的人已经全都上车了,目之所及,面前只剩下了崇山明,其他人倒是真的“有眼力见”,宁可五个人挤一辆,也把这辆车留给了崇山明和薛简。
崇山明刚要拉开驾驶座的门,薛简抢先一步走了过去,“我来开吧。”
崇山明避开了他的手,直接拉开车门坐了进去,“你今天拍了有十几个小时了,歇着吧。”
一路无话。
薛简扭头看向窗外,不敢过重的呼吸,不知道是怕打扰到崇山明,还是怕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他想问崇山明,你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任由大家误会,但是又怕崇山明觉得他小题大作,只不过是一点风流韵事而已,对于崇大少爷来说,大概算不上什么。
他有许多薛简不为人知的过去,他大概曾经炙热的爱过谁,就像是他当时演的周宸那样,哪怕是闭着眼睛,爱意都会从毛孔里钻出来,他大概也曾经和无数小男孩逢场作戏,体贴入微的把人家哄到手里,再默许身边的人起哄架秧,编织起一场迷梦,其实他们都只是那绚烂繁华中的一点花边而已。
花边不仅可以随时撤换,而且可有可无。
终于到了地方,薛简几乎是逃下了车。
这地方薛简听说过,C市最著名的销金窟,外头看上去低调的就像是一家档次不高的洗浴城,灰突突的门头,外头却停的尽是些薛简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车。
如果楚辞哥在这儿,他大概会知道那几辆地盘低的快要刮地的超跑是什么型号。
薛简一个走神,就看到崇山明已经走到门口了,正在回头看着他。
意识到他在等自己,薛简快步迈了上去。
里头才是真的别有洞天,薛简也去过不少这样的地方,却还是感觉一下子晃花了眼,何止能用奢靡来形容,只能说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人就快速变得血脉喷张,身体里的许多因子都在叫嚣着想要一头扎进这浮华名利场。
当然,薛简只血脉喷张了一瞬间,更多的生理性反应是,感觉自己该和那些侍应生站在一起,再轻声细语的询问宾客们的需求,心里头开始自动的播放起了以前背过的服务守则。
薛简没走几步就有点目眩了,真的没有夸张,那中庭的金叶子树,还有墙上镶满的钻还是什么,让他找不到一处能把眼睛平稳的放上去的地方。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闭眼道“崇哥,你先上去吧。”
“怎么了?”
薛简的眼睛艰难的睁开,不知道该怎么讲自己这种情况,半天只能憋出一句,“大概是,晕3D了吧。”
在这种地方久了确实会晕,但是薛简以前也没有一进去就有这么大的反应,直到他迷迷糊糊的找到了卫生间,往马桶里吐了个昏天暗地,才恍然想起来,他好像是吃坏东西了。
昨天晚上把前天的盒饭给热了一下,吃的时候就觉得有点酸,只不过没在意。。
他说怎么今天一天都感觉头重脚轻,胃还有点痛,他还以为是看到崇山明以后的生理反应。
薛简吐完以后,找侍应生领他上了楼,里头热闹的很,今晚是年轻人的主场,他们在一块吐槽着那几个迂腐老头,还有人在给陈初灌酒。
崇山明就只是面无表情的坐在几人中央,手里握着酒杯,却没有喝,偶尔抬眼回几句话,露出极其礼貌又端正的微笑。
薛简却一眼就能看出他的不耐烦来。
其实说不耐烦也不太准确,他只是有些“燥”
这种表情…多数出现在他们刚要在保姆车里做点儿什么,而小安一屁股坐了上来,他们只能旁若无人的分开时。
或者是休息时,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隐秘的位置,彼此的气息刚撞到了一起,就听到有人在喊,“崇哥,导演找。”
特征是崇山明的眉毛压的比平时低,眼睛也会眯的更加的狭长,把他那副完美无缺的脸,生生变得…更魅惑了些许。
薛简吞咽了一下口水,随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他已经想走了。
以前每次看到崇山明露出这样的表情,薛简都会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自己献祭给他。
此刻却只能静默的在心里念着哥哥,用无数声哥哥,来摒弃那些再不可能的杂念。
但是他又舍不得走。
崇山明今晚还是明天,大概就离开C市了,哪怕是回了京,偌大一个京城,相遇太难,错过却无比简单。
下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什么季节,是他的哪一岁,哪一年。
薛简怎么也抬不起屁股来,就在那儿坐着,喝一杯酒,看他一眼。
酒精让人的身体变得很轻,头却变得更重,甜腻与苦涩全都在口腔中经久不散,薛简双眼迷离,时而笑,时而面上又没了表情,呆呆的看着某个地方。
“哥哥。”
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薛简还以为是自己没忍住,直接叫了出来,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嘴,但是却还是能听到。
“哥哥。”谁在叫?
薛简往崇山明那里望去,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旁边坐了个男生,粉雕玉琢的感觉,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养尊处优的劲儿。
好像是他连着输掉了三局德州,于是几人起哄,要他找在场一个人喝交杯酒。
他直接找上了崇山明,抬手攀着他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晃了几下,“我才不要和他们喝,哥哥快救我,不然我就找温姐姐告你的状。”
崇山明不似厌恶,眼中反而有一些对自己人才有的随意,一种介于无奈和纵容之间的表情。
薛简的嘴唇张了张,嘲弄的勾起唇,而后手中的杯子砰的一声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包括崇山明。
薛简抬手按住了头,抱歉的看了众人一眼,而后径直走到了导演的面前,“陈导,我不太舒服,不好意思了。”
陈初也被灌的七荤八素,大着舌头道:“啊?不舒服,那…那你是先回去还是…”
“我先回去了。”
薛简转身取了一杯酒,直接仰头,一饮而尽,向陈初还有其他人举杯示意了一下,就转过了身。
肖易起身要送他,薛简把他按回了沙发上。
“你玩你的。”他在肖易耳边道,“我想一个人静静。”
大脑不停的在旋转,眼前也冒出了金星,刚才喝下去的酒,在他起身的一瞬间,就开始作弄起了人。
一会儿呼之欲出,一会儿又老实了些许,让他能慢慢的在走廊里,慢慢的走。
薛简努力的回忆着那个男生的模样。
五官也是顶漂亮,有自己好看吗?薛简站在一面茶色的玻璃前,看着自己的脸。
巴掌大的脸,紧凑的五官,弯起的眉毛,盛着水雾的眼,不需要细看,只消一打眼,似乎就能在人心里留下化不开的浓墨重彩。
薛简绝无夸张,绝对客观。
只是好似也没有用。
因为好看是主观的,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好看,那个男生,也很好看,大概在崇山明眼里,比他更好看。
胃里在翻涌,几乎站立不住,薛简转过身去,闭着眼走了几步,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东西,抬头一看,是个大概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他五官和气质都没什么突出的地方,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也不像是无法无天的欢客。
薛简说了句抱歉,就慢慢的移到了一边儿,抬手示意,请他先过去。
没想到这举动却是让他误会了。
男人眼里闪着兴奋,“你是服务生?”
薛简摇了摇头,“我不是。”
男人似乎有些失望,然而还是贼心不死,伸手扶住了薛简,试图和他多进行些肢体接触。
薛简难受是难受,醉也是有点醉了,可力气不减,这样的酒囊饭袋,他还是能撂倒八个。
可是余光里,薛简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于是他的动作就停住了。
他任由那双滑腻的手在他露出的腰肢上摸了一把,游走在他的身上,薛简轻笑了一声,一副欲拒还迎的姿态。
男人更兴奋了,馋的像是从没吃过好东西,对薛简垂涎三尺。
平平无奇的五官,忽而无端的像是一截恶心的肠子,从里到外翻出,露出了里头的污浊糟烂,变得面目可憎。
薛简微微的挣了几下,听着身后的脚步声响起,听着男人问已经开始询问他的价格,听着脚步声似乎变得急迫。
砰!
薛简一个背摔,把男人四仰八叉的撂在了地上。
“哎呦…”男人痛苦的在地上蠕动。
崇山明在他身后停住了。
薛简摇晃了几下,然后贴着墙站定,他比崇山明矮上许多,只能仰起头去,用一副显得弱势的姿态去仰望着他。
不是薛简太矮,是崇山明太高,很少有男明星比崇山明还要高。
他往那儿一站,就像是一座冷峻的山。
薛简看着他,忽然就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他从兜里掏出了烟来,啪的一声,打火机的光芒照亮了下巴,连同修长的脖颈,一同透着温暖的橙色。
烟蒂在他苍白的指节间,越来越短,薛简什么也没说,就只是站在崇山明面前,静默的抽完了一整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