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一时无言,怎么会有人上杆子帮人实现愿望的,并且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能理解了,估计芷兰和他一样,不喜欢拖欠朋友人情,恩怨分明,有恩必报,图个无愧于心和悠闲自得。
看来,还是得想一个不会麻烦到芷兰,又能给自己起到一点帮助作用的需求,让芷兰还了这个人情。
思忖片刻,他还真想起了一个埋在心底的隐患。
他最担心的不过就是,哪天突然被逼着上花轿嫁给人当小丈夫,那他就真的没脸继续再这里苟活下去了。
既然芷兰想还人情,那就不与她客气了。
“我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个忙。”
芷兰闻言秀眉微扬,没想到他还挺识时务,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
“哦?你说与我听听。”
傅筠直言道:“我想求得一个自由婚嫁,选择权只在我自己手里的机会。”
芷兰呼吸一紧,眸底一抹厉色转瞬而逝,语气微冷:“你已有心仪之人?”
傅筠没想到芷兰会联想到这个,当即摇了摇头:“没有。”
芷兰神色稍缓,却也感到不解:“既然没有心仪人选,那你这是何出此言?”
芷兰会疑惑也是情理之中,毕竟自己没有结婚的意愿,却在她面前突兀的提起这事,她能理解就怪了。
但凡她疑心再重一点,就会怀疑他在挟恩图报,利用此次机会入住后宫,对女帝怀有不轨之心。
毕竟原身当时就是这么做的,借着钱将军之力混入朝堂,妄想得到女帝的青睐。
想到女帝可能会误解他提起这事的目的,傅筠顿时感到燥得慌,有些尴尬地解释:“你别误会,我并没有成家的打算,之所以提起这事,主要还是因为苏檀一心想着利用我结婚之事来为苏家谋取利益,我不想成为她操控在手里的棋子,更不想因为她这种人而搭上自己的后半生。”
芷兰心中明白了几分,在籹国到了适婚年纪的男子都得听从家主安排,寻一门亲事嫁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作为待字闺中的男子是没有任何反抗机会的,不管愿不愿意都得嫁。
苏檀的这种卖儿子的做法不是个例,灵州城很多户人家私底下都这么干过,只要没发生违法犯忌,闹出人命之事,官府便不会插手。
毕竟清官难断家务事,巧妇难为无米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外人总归只是外人,其中是非曲直,孰是孰非又如何辨明?
芷兰暗自摇头叹息,随即想到了一个更为关心的问题:“莫不是苏檀已经替你张罗好了亲事?”
傅筠点了点头,如实回答:“是的,我当时为了养伤,只能用了缓兵之计。可结婚是关乎着一辈子的大事,我绝不可能随随便便就结婚。”
芷兰虽说已经见识过苏傅筠的特立独行,但还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在意与成婚之人是否有情。
“其实你不必担心,我们籹国的婚嫁习俗已流传千百年,新人在成亲之日相见并无不妥,待到成婚之后再慢慢培养夫妻情意,同样也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
傅筠清楚他与芷兰的婚姻观隔了千百年不止,当然不会奢求她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他的目的也不是让芷兰认可自己的观念,而是想提前排除将来可能会存在的隐患。
“你应该还记得吧!我之前与你提起过,我这一生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绝不会和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人成婚。”
芷兰走到桌前,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傅筠面前,语气平淡:“自然记得,那日你在马车上的确提过此事。只是那时你以女子身份示人,此等言论并不会令人感到违和,反而觉得你重情重义。可若是以男子身份来说,那便是惊世骇俗之论,迄今为止我国从未出现可供男子随心所欲挑选妻主的奇闻异事。”
傅筠垂下眼帘,看向杯子里的茶水,心想:“这双标程度也太恐怖了,说是云泥之别都不为过,简直被虐得体无完肤。”
这感觉还真是心酸又无奈:“就是因为不想随波逐流,我才更需要一个能自行决定成不成亲,或者与谁成亲的机会。”
芷兰默然片刻,才道:“你如今早已脱离苏家,以你这犟驴般的脾气,成亲之事苏檀应是勉强不了你才对,你何须为此忧心?”
傅筠已经累觉不爱了:“……”
讲原则,守底线,反倒是被安了个驴脾气的代号。
傅筠暗暗叹了口气,也不打算藏着掖着了,直接和盘托出:“不瞒你说,苏檀那里我的确不担心,我担心的是其他不确定因素。
当初苏檀找来的联姻对象是钱将军,那时我还没能彻底摆脱她的控制,只能以身体病弱为借口拒了与钱将军联姻之事,可她却说不着急可以等我。苏檀之所以不敢步步紧逼,没把我抓回苏家,就是看在钱将军的面子上。这段时间钱将军帮了我不少忙,我很感谢她,但感激之情与男女感情无关,我不是她合适的联姻对象,我和她成为朋友可以,成为夫妻却是不行。期间我也委婉的表达过我的意思,但她似乎不为所动。”
最根本的原因傅筠自然没法说,只能半真半假的讲述。
芷兰听着听着神色逐渐变得凝重,问道:“钱清凌很满意这门亲事?”
傅筠揉了揉太阳穴,神色有些疲惫:“应该是的,她说给我时间调理身体,等身体好了就择良辰吉日成婚。”
芷兰沉默了片刻,而后目光专注地直视着傅筠:“倘若不是苏檀强迫你认下这门亲事,你是否还会排除钱清凌,不想与她成亲?”
傅筠毫不犹豫地点头,斩钉截铁道:“就算没有苏檀从中操控,我也不会和钱将军结婚,我不是她的良缘,她值得更好的人。”
先不说原书中苏傅筠为了一己私欲,害得她不得善终,哪怕换了芯子的自己,也只会让她爱而不得,毕竟一旦完成小巴交代的任务,便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里,如果勉强和钱将军结了婚,到最后始乱终弃,丢下她一人独自承受痛苦,那他不就成了自己最看不起的绝世大渣男?
芷兰对傅筠的回答似乎很满意,神情放松了下来,漫不经心道:“说吧!你讲了这么多,究竟想让我如何帮你?”
傅筠正了正色,语气肃然:“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论将来不论发生什么,又或者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都要替我严格保密,然后也不能蓄意打压我,勉强我做不愿意做的事。”
“对了,还有关于论功行赏的,比如赏金银细软,再赏个美人赐婚什么的,这些我一概不参与。反之,我也不想哪天变成供人观赏的乐子,最后被赐给别人。”
芷兰眸中情绪渐浓,似笑非笑道:“你提了这么多要求,可不是我们方才说好的数量。”
傅筠深深地看了一眼芷兰:“不,你一定知道我真正想要表达的重点是什么。”
芷兰:“行,前面三个请求我准了,你尽管放手去做,我不会限制你的行动。”
傅筠满意地点头。
前面的请求其实不单单只是试探,也是为接下来的寻矿挖矿争取更多的发挥空间,以及针对它们加强隐密性保护。
“至于论功行赏你就无需多虑了,你既不是朝堂中人,也不曾入主后宫,哪来的机会赏你荣华富贵,更赏不了你美人。这样你可还有话要说?”
傅筠扯了扯唇角,知道芷兰是故意打趣自己,也没往心里去,耐着性子提醒:“前面两句只是铺垫,最后才是重点。”
“哦?”芷兰不疾不徐站起身,走到靠窗的位置,朝外望去,淡声道:“你如今已经为我所用,我又岂会将你赐予她人。”
待她目光触到远处有一队人马,正在逐步靠近酒楼,她便返回傅筠所在的位置。
傅筠微微一愣,抬眸看到芷兰的神色,就知道是官府的人要到了。
他不再刻意铺垫,而是直接挑明:“如果是钱将军请求你为我二人赐婚,你是允还是不允?”
虽然这些担忧还只是猜测,但是傅筠习惯了长期打算,自然是要防患于未然。
况且以钱将军宠夫如命,毫无底线的纵容程度,恐怕她体内早已具备黑化基因。
一旦受到刺激和伤害,她很可能就会魔怔,把人抓来扔进封闭式的地下室,顺带捆绑paly来一波,到那时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其中的绝望自是不用说。
因此必须提前安排好后路,将一切可疑风险规避掉。
原书中钱将军明明知道苏傅筠恶贯满盈,死有余辜,却还是舍不得放手,冒着被满门抄斩的风险,请了民间大夫陆母来偷偷给他治疗,减轻用刑后所带来的痛苦折磨,最终事情败露也无怨无悔,心甘情愿被流放至三千里外的荒无人烟之地,一辈子不得再入灵州城,最终孤独惨死在异国他乡。
其实以朋友身份相处的话,钱将军是个非常值得深交的人,她性格豪爽,为人正直,又敢于担当,还是个巾帼女英雄,傅筠打心眼里敬重她。
假如不是相遇在女尊国,而是现代,他不会有这么多顾虑,而是去深入的了解她。
可他不属这个国家,是带着任务而来,指不定哪天完成任务就离开了,又怎么能耽误人家。
结合这几次的交集,种种迹象都在表明,钱将军真的很钟意苏傅筠这个人,并且在自己婉拒过几次之后都没有丝毫气馁之意,反而越挫越勇,势在必得。
说到底,傅筠很有自知之明,深知苏傅筠除了脸长得好看一点,身上根本没什么闪光点。
而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挣扎在市井里努力谋生的平凡之辈,根本谈不上什么人格魅力。
以这个国家的择偶标准,他既做不到善解人意,也做不到宅在家里府生儿育女,又怎么配得上为国贡献的女将军,她值得更好的人,一个全身心爱她,一心只想和她相依相伴,相濡以沫,共度一生的良人。
因此,作为一国功臣,钱将军需要的是明事理,知善恶,温和善良,愿意与她同进退,共患难,能在钱将军为国征战期间,把将军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让她没有无后顾之忧的知心伴侣。
只是她在感情里太过偏执,偏执到失去理性,失去自我。
若是心仪之人是良善之辈倒还好,可要是遇到善于伪装阴险狡诈之人,她一世英名就被毁了。
原书里她不就是栽在了两面三刀,丧心病狂的苏傅筠手里,因此不难猜出钱将军属于顶级颜控,而苏傅筠这张脸恰好长在了她心巴上了,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
不然真的很难解释,苏傅筠那样无恶不作,虚情假意的人,怎么会得到钱将军的青睐,并且一往情深,始终如一。
她对苏傅筠动情至深,念念不忘,如痴如狂,恐怕不会轻易放手。
感情偏执的人,通常都是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将心爱之人困在身边,哪怕这样只会相互折磨到遍体鳞伤,也要死咬着牙关誓不放手。
以后要真是把话说开,明确表态不会和她联姻,她会不会因爱生恨还是未知数,毕竟为情所困,为爱疯魔的人没有理性可言,一旦爱而不得,黑化的概率绝对不低于百分之八十五。
她会宁愿相互纠缠一生,也不愿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加之她本就是战功显赫的大将军,万一她向女帝索要的赏赐是赐婚,那他岂不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先下手为强,把隐患提前拔除,才不至于麻烦来临之际束手无策。
想到这里,见芷兰只是神色不明地看着自己沉思,并未给出明确答复,显然也在斟酌究竟是满足国之栋梁的心愿,还是答应平民的请求。
傅筠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一国大将和他在芷兰心中谁更占优势。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快速补充:“这么说吧!前面所提到的要求,我全部可以放弃,唯独婚姻大事,我想由我自己决定。你看,这个请求你能答应吗?”
他原本的需求就是,剪断钱将军和自己最后那条有可能的姻缘线,杜绝以后陷入被赐婚的困境。
芷兰沉默许久,才道:“这么说来,不希望我插手你的姻缘,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
傅筠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准确的说,我不希望任何人插手我的姻缘,并不是针对你一人。”
“他们到了。”
随着芷兰话音落下,酒楼门口踏入一个熟悉的身影。
芷兰站起身之前,低声说了一句:“你的请求我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