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步艰难程度出乎艾尔薇预料,非官方认证的魔药师获取材料更为困难,自然而然又被隔绝在外,越是接触不起魔药的人,越试错不起。
其他像莱克一样没有魔药配方的人仅靠双手劳作获得收益,怎么可能比得上利润如此巨大的积累财富的方式,在滚滚向前的巨轮中被榨成了渣,却毫无还手之力。
可如今的自己处境也不容乐观,制作初中级魔药,只是攒钱更快的重复劳动,比起特级所需要消耗的材料简直不值一提。
艾尔薇把自己的储物匣翻了一通,最后递给他一只大袋子:“目前我只有这么多。”
莱克被压得双臂一沉,不知里面装了什么:“你能借给我,我已经很……老天你确定要给我这么多——?!”
里面装着整整8枚高级核心,除此之外,还有10枚金币,拿着如此贵重的东西走在回家路上,他都害怕自己会在半道被人抢劫丢了性命。
这是艾尔薇目前除去生活费用和应急费用所能拿出的最多的余钱,但她仍然神色严肃:“练习制作魔药就是在烧钱,这些远远不够,目前以你的水平用不到高级核心,若是缺钱你便拿它们去换。”
“我,我得多久才能还上……”莱克结结巴巴。
艾尔薇:“这个不急,我们要制作售卖魔药,必须解决材料的问题,去趟布洛格商会吧。”
“呃,什么时候?”
“现在。”
“……”
尽管他一早就知道她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依然会为这高效率而震惊。
艾尔薇把他拉到无人的角落,说:“帮我望风。”
莱克:“?”
艾尔薇戴上假耳朵,拿出一瓶金色的药液喷洒在头发上,架起眼镜随手点上几粒雀斑,把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少女。
莱克震惊:“还能这样?!”
艾尔薇:“以防万一。”
他懂了:“看来你的‘致命麻烦’还没解决。”
坐上前往部落格商会的马车后,艾尔薇拆开沃森寄来的礼物,礼盒表面绘着深蓝色的海浪纹路,里面是一只精巧的机械表。
她制作魔药时经常会接触一些高危险性的材料,并不习惯在手上佩戴首饰,但想了想,还是戴上了。
莱克看着那明显价值不菲的腕表,再次意识到自己与她的巨大差距,她应该有着非同一般的社会身份吧……
其实他很想问她,为什么会与自己合作,不过是一个与她有过些许渊源的再普通不过的人,她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可他又不敢问,怕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一旦自己说出口,她开始深思,就会改变主意。
“你好像有话想说,”艾尔薇奇怪地看着他,“比借钱更难开口吗?我有些好奇。”
莱克哑然,理智在劝阻,可她平和的目光又微妙地给人以勇气,终于他纠结道:“你为什么选择我和你一起做这件事呢,售卖魔药。”
艾尔薇:“我们不是都缺钱吗?”
莱克:“我的意思是……你在学院里一定有很多比我优秀得多的同学吧,他们比我更合适。”
艾尔薇垂眸片刻,看着他郑重道:“你对我并未抱有偏见,很多学院学生都做不到这一点。”
开口之前,莱克设想过无数回答,却从未想过她会这样说。
自己身处帝都,连仰望那些光鲜亮丽的显贵都吃力,习惯于低着头看他们从自己面前走过,仿佛从来就该如此,也从未思考过本不该如此。
见他满眼诧异,艾尔薇笑了笑,说:“因为我是被歧视着伤害着长大的,所以对这些有些敏感。”
莱克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印象中她似乎一贯如此,以至于他很难将她与遭到不公对待联系起来,但这句话无疑拉近了二人的距离,原来他们还是有共同点的……
他苦笑道:“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任何看不起别人的资格呢。”
“事实上,我们本就应该平等待人。”
“可是……”莱克艰难道,“可是他们……他们有钱有权,他们一直都是贵族,生来高贵,他们……”
他说不上来了,多年来被灌输进脑子里的观念瞬间放大了百倍,堵住所有出口,禁止让他转变思维。
艾尔薇问:“若有一天你比我更有钱,更有权势,会如何看待我?”
“无论你我变成什么样,我永远也不会看不起你,”莱克低声道,“但那不是因为我有多高尚,而是我不想那样对待你,原因在你,而非我,或许换个人我就……”
这个回答令人意外,艾尔薇喃喃道:“有趣的想法,沟通果然时常能打开新思路。”
莱克因她的话笑了起来:“我会努力平等待人的,不过在那之前我要先看得起自己。”
“你会的,”艾尔薇说,“对了,你手里有废核心吗?我需要看看。”
“有。”莱克从包里取出递给她。
“废核心”是从魔法杖上替换下来的高级核心,无法支撑下一次魔法的使用,其中却又蕴含些许未用尽的能量,十分鸡肋,便被低价出售,尽管大部分都是完整的,但往往需要数枚才能制作出一瓶等级不高的魔药。
艾尔薇每次制作魔药都是完全用尽一枚,从未接触过这些,这枚高级核心仍有一定透度,却像被染黑了,色泽暗淡,只有对着太阳才能勉强折射出些许青光,与原本就低级的带杂质核心不同。
“这该如何测出纯度呢……”她自语道,“正常的核心纯度判定已经不适用了。”
莱克:“黑市上专门有人做废核心鉴定,这枚大概相当于30%纯度的初级核心,只是这话语权掌握在别人手中,我们做不了主。”
艾尔薇拿出纸笔开始推演:“如果将废核心里的黑色物质视为杂质,进行除杂,不知道可不可行……”
莱克没有打扰,只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
抵达布洛格商会后,艾尔薇戴上面具与斗篷,以“黎明”的身份出现。
往来商会的马车比平时少了很多,但依旧在门口排起了队,载着全国各地的货物等待查验。
艾尔薇走进大厅后才发现,在这里工作的人大部分都是混血。
她选了个人少的窗口:“我想购买材料。”
窗口后的接待者正在嗑瓜子,懒懒扫了眼她脸上的面具,并没有太意外,例行公事道:“请出示魔药师徽章,否则我们不能卖给您材料。”
律法只是放宽了对魔药师的限制,却没涉及材料,那他们就还得按规矩来。
艾尔薇将自己的高级徽章和列好的清单一同递给他。
接待者接过,了然道:“从黑市弄来的吧,下次拿个中级的来,那个更便宜,可信度还高,哦没事,我们就是走个流程,该卖给您的还是会卖的,反正所有后果您自己承担。”
“这是我自己的。”艾尔薇说。
接待者看了看她的身形,如果她所言属实,这位高级魔药师可太年轻了,不过他没纠结,很快就把自己糊弄过去。
他用布洛格商会特供的纸张把她的清单誊抄了两遍,自己记录在案的同时,在另一份上盖了具有效力的商会印章:“共计3银币。”
莱克付了钱,便有人拿着清单带他去取货物。
艾尔薇问:“你们能为我们提供稳定货源吗?”
这些材料大概只够用一个月,她不可能每次都一起过来采买。
接待者:“那就需要签订合同,不过您购买的材料量太少,我们不签这种小单,您可以去其他商会看看,比如派特林,那边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干。”
“这只是前期,后期我们的需求量应该会很大,”艾尔薇说,“总有一天,我会和罗勒会长见面,我想他一定会认为我值得合作。”
接待者一耸肩:“那等后期您再来找我们合作吧,想必会长大人会亲自接待您。”
不想再多费口舌,艾尔薇取出布洛格商会的金徽章:“这个能让你们和我签合同吗?”
比起高级魔药师的徽章,这枚金徽章的分量在这里要重得多,以至于接待者一见,立刻从窗口后跑出来,深深地鞠了一躬:“会长大人。”
艾尔薇无言:“我不是。”
接待者:“谁有金徽章,谁就是布洛格商会的会长。请您稍坐,我去请副会长过来。”
“不见,我签完合同就走,不会插手你们的事务。”她不想惹上麻烦事。
“好的大人,那我现在就去拟合同,”接待者弯腰,“在等待的时间里,您想不想喝杯茶呢,或者吃些点心?”
艾尔薇:“你跪得好快。”
接待者:“我这个人比较势利。”
“……”
莱克拿着材料回来时,只见艾尔薇坐在沙发上,面前桌上放着一杯茶和数碟精致茶点,接待者将腰弯得低低的,双手奉上合同和笔:“大人,请您签字。”
谁能告诉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艾尔薇看到合同的费用处为零,笔尖一顿。
接待者道:“这是您的工会,您不过是回家拿了点本属于您的东西。”
这当然是动听的奉承之语,艾尔薇却皱起眉,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这样把自己多年打拼下来的基业给了素未谋面之人,虽然很符合罗勒叔叔洒脱的性子,可礼物贵重过了头,难免让人不安。
她签上“Dawn”,问:“你们会长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接待者:“没有,就算说了,也不会告诉我这个小喽啰,哦对了,小喽啰叫斐乐,劳您记一下名字,下次再有业务,可以找我,要提携心腹,也请找我。”
艾尔薇:“你的自我定位很清晰。”
斐乐:“这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
莱克:“……”
真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