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诚一下子愣住了。
夫君?
她在叫谁?
林书诚回头看了看附近,此刻正是放课,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其他夫子不当值,所以这里只有林书诚一人。
那她叫的只会是林书诚!
她怎么能这样叫他?
林书诚回过神来脸色猛地剧变,他慌忙与女子撇清关系道:“夫人慎言!”
“夫君,我不是什么夫人,我是你的娘子呀,你看看我。”柳长月伸手去拉林书诚,林书诚身子一侧避开了,他拧紧眉头:“夫人,你又在耍什么把戏?我的娘子名为柳长月,夫人,你是知道的,整个青城的人都知道的。”
柳长月见林书诚直截了当说出了她的名字,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容貌变了。
夫君对着这么美一张脸竟然都能毫不犹豫选择她?
柳长月心中既甜蜜又苦涩。
既然这般欢喜,又为何要与旁人在一起呢?
“我就是柳长月呀。”柳长月弯眉一笑,脸颊微红,带着点点羞涩:“夫君,你、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顿时,林书诚看柳长月的目光就跟看傻子一样。林书诚不欲与她纠缠,远离半步,面色肃然:“夫人,我看夫人是得了癔症,若是夫人身体不适大可去找郑家药铺的马大夫,莫要在这里凭空污人清白,夫人就算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也要顾及郑家,若是郑家对夫人而言也不重要,那就还请夫人怜惜我娘子,若她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她会难过的。”
柳长月听得又好气又好笑:“这关郑家什么事儿?林郎,我真的是柳长月!夫君你若是不信,任我说出几件事来,你就信了。”
林书诚不可置否,似乎不欲多听又似乎是不耐烦。
柳长月便道:“三年前,你进京赶考路过青城没了盘缠,还是我借给你的,你说等你及第一定会来娶我。几月后你再次路过青城,见了我你捂着脸跑了,我追上去问你为何,你说没脸见我,这话你还记不记得?”
“那时我对你说什么,你可还记得?我说……”
“无论贫富,你若喜欢我,我就嫁给你。”
“无论贫富,我若喜欢你,你就嫁给我。”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
柳长月听他下意识说出的话,眼中漫上了笑意。
她美得若桃花一般,笑起来便是盛开的桃花,妩媚迷人。
林书诚已经信了大半。
这件事他未曾和旁人说过,而且不知为何他隐隐觉得眼前的女子的确有些熟悉,上次却没有这样的感觉。
“难道你真的是长月?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林书诚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揉了揉眼睛:“我不是在做梦吧,你怎么变成了郑家夫人的模样?”
“郑家夫人?”
柳长月一愣。
“什么郑家夫人?”
但没等林书诚回答,就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夫君?”
那声音带着疑惑,又有些不可思议。
林书诚下意识看去,瞳孔微震。
柳长月看着林书诚的模样,直觉不妙。她回头,整个人也愣住了。
女子一身布衣,手提着竹篮缓缓走来,她的目光在林书诚和眼前女子身上流连,眼中带着丝丝警惕和不安:“夫君,这位姑娘是?”
三人三个方向,两个人愣在原地,一人疑惑地望着二人。
“娘子?”林书诚嗓子干涩,他目光看向眼前的女子又看向稍远的那个,眼中出现迷茫。
“嗯?夫君,是我,你怎么这么奇怪……这位姑娘这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稍远一些的“柳长月”摸了摸脸颊,奇怪地回望过去。
柳长月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女子:“你,这张脸,你是……”
“柳长月”弯眉,眼中带着些许宣示主权地意味:“这位姑娘你好,我是林郎的娘子,我名柳长月。”
“你是柳长月,那我是谁?”柳长月瞪大了眼,不可置信道。
“柳长月”眼中一惊:“你也叫柳长月?”她眼中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像只是觉得惊讶。
“不,不是,你这张脸原先是我的,我叫柳长月,你是谁?你是她是不是?”柳长月冲过去,抓住“柳长月”的手腕怒目而视。
在看见那张脸的时候,她觉得厌恶,现在更觉得愤怒,没来由的愤怒,好像本能地知道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柳长月”被她捏住手腕,挎着的竹篮掉落下来,她想去拿起,却被柳长月更用力的捏紧手腕,她下意识吃痛出声,眼里带着迷茫和无助:“姑娘,姑娘你弄疼我了,夫君,救我……”“柳长月”求救般地眼神朝林书诚投去,林书诚如大梦初醒,他连忙疾步过去:“姚夫人,你放开她。”
“姚夫人?”柳长月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谁是姚夫人,我是柳长月啊,我是柳长月!”她两行清泪流下。
“夫君,你难道忘记了,三年前,你进京赶考……”柳长月妄图用两个人才知道的回忆让林书诚回忆起来。
“你怎么知道三年前?”“柳长月”疑惑地打断了柳长月的话,紧接着她接着柳长月对林书诚道:“夫君,你我定情之事,你怎么能告诉旁人?明明这是你我的秘密啊,你怎么能告诉旁人,还是旁的女子,你难道忘记了,你曾经对我说,无关贫贱,接盖便是一生?”
林书诚心头一震。
这是他与月娘成亲那日,他接下红盖头时同她说的话。
无论贫贱,接下那红盖头,我便与你一生不弃。
这话天知地知,他知月娘知。
林书诚刚刚的动摇一时消散:“你是月娘,是我的娘子。”
“不,她不是!你怎么知道?”柳长月猛地看向眼前的女子:“这是我与林郎的私房话,你如何能得知?”
柳长月从一手换成联两手,从捏紧“她”的手腕到提起她的衣领,因为林书诚的表情和动作,她的情绪越发急躁。
“柳长月”一头雾水:“这位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我看你是林郎的朋友才对你礼让三分,你休要得寸进尺。”“柳长月”紧皱眉头回应。
“那是我的林郎!是我的!”柳长月咬牙切齿,全然没有了平日的温柔模样。
林书诚望着眼前表情狰狞的女子,他又望着被女子提溜着的怎么看怎么可怜的他的娘子,一股怒气涌上心头:“够了!”
林书诚握紧柳长月的手腕,面色黑如墨:“姚夫人,请你放开我娘子!”
三年来,林书诚做到了一个丈夫该做的所有,他勤劳、温和,对她更是没有一点重话,柳长月还是第一回见到这样模样的林书诚,他眼中充满了愤怒充满了厌恶。
柳长月知道,他没信。
又或者说,他信了。
没信她,信了“她”。
柳长月眼泪滑落,她声音哀戚:“林郎,我就是你的娘子啊!”
“姚夫人,你当真是癫狂了。当然,险些轻信了你的我也是。第一次你说你是为了郑窕,第二次你又这般,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实在没有你可以算计的东西,请你不要再一二再再而三出现在我的面前,伤害我,伤害我的娘子。”林书诚挡在“柳长月”面前厉声道。
说完他牵着“柳长月”的手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徒留柳长月一人在原地。
二人渐行渐远。
柳长月回头,她担忧道:“这位姑娘不会有事吧?”
林书诚垂眸望着柳长月,她频频回头,他余光也看着那女子恍如心死,整个人都快站不稳了。林书诚逼迫着自己不再去看,他声音恢复了从前的温和:“娘子,疼吗?”
“不疼的。”柳长月莞尔一笑,一如既往地温柔。
他真是糊涂了,怎么能信那样一听就假的话。这么温柔体贴的娘子,他到哪里能找到第二个呢?林书诚心道。
忽然,他想起另一件事,鼓起勇气道:“娘子,我有件事要和你坦白。”
柳长月和他并肩同行,闻言抬头看他:“什、什么事?”都用上了坦白这样的话了。
柳长月心中忐忑:“夫君,你不会和那位姑娘……”
“不不不,怎么会。”林书诚连忙否定。
“那是……”
林书诚心中也很忐忑,他生怕柳长月生气,所以说得扭扭捏捏:“我,我这几日其实没有给李婆婆送饭……我之前救了一个受了重伤的姑娘,她说她在被人追杀,她恳求我不要告诉旁人她被救下的事情,所以我……”
“夫君给她送了饭?”柳长月问道。
林书诚点头,随后像是怕柳长月误会他忙解释道:“娘子千万别多心,我与她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只是怕她饿死,想着救人救到底便送了,我后来也让那姑娘离开了,娘子,你要相信我!”
柳长月莞尔:“瞧把你急得。夫君,你若不告诉我,我肯定生气,可你选择了告诉我。夫君,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娘子……”林书诚感动极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柳长月这一点,她从来不会无理取闹,她从来都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善良。
“哎呀!”柳长月像是想起什么,一惊一乍。
“娘子,怎么了?”林书诚忙追问。
柳长月瞧了瞧脑袋,面露尴尬和懊恼:“夫君,我菜篮子还丢在那儿呢!”
林书诚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这个。他松了口气,笑道:“没事,我再给你买一个。”
柳长月也笑,嘴角两个小酒窝特别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