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马车不停疾驰,李茂贞勒紧缰绳不肯放松半分,这一路上,除了换马他们一刻都未曾停过。
忽然,马车激烈倾斜,众人忙稳住身形,定睛一看原来上道路被滚落的巨石阻拦无法通行。
李茂贞拿起龙泉纵身跃下马车上前查看,李星云则乘机凑到女帝身旁耳语起来。
片刻后,李茂贞归来,他解开车钩将马匹放出:“从小道走,绕过去。”
闻言众人纷纷下车,牵马而行。
不知走了多久,众人竟顺着小道来到一处墓地,这墓地即为蹊跷,众人走了半天竟又走回了原位。
李茂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将龙泉插入地中看向李星云:“你到底想做什么?”
眼下的他早已没了耐心,如今龙泉现世,你又不知去向……
李星云本想搪塞还未开门便被李茂贞巨大的威压下缩回了肚子里,罢了,反正都到这一步了也没必要在纠缠下去。
“不错,这确实是在我的计划中。”
“你的目的是什么?”
“真相,是为了让你知道你当年离开岐国的真相。”
李茂贞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当年是本王自己探知到龙泉之事,出走岐国也是我所想与他人无关?”
角落里忽然传来声轻笑:“那可未必!”
众人齐齐看去只见温韬和上官云阙从一石碑后走出,李星云见到二人眼中没有丝毫诧异,仿佛早已知晓一般。
温韬拿着手中罗盘靠近:“若我说,当年让你探知到龙泉之事是不良帅故意为之呢,他的目的就是让你离开岐国,让岐国成为没有利爪的猛虎。”
“那又如何,本王不在意。”成败尚未可知,就算自己出走是遭人算计,但龙泉未必夺不到。
“那与你在娆疆生活多年……唔,噗……!”
话还未说完,温韬便受了结实的一掌,他身后的石碑也被砸个粉碎,李茂贞闪身而上用脚踩在他的胸口。
“你,在找死。”
李星云等人反应过来后慌忙上前帮忙将李茂贞团团围住,虽然人多,但有陨生蛊在是胜是负尤未可知。
“你不信就看看这个吧!”上官云阙慌忙从包袱里拿出一本由无数信件装订起来的册子递给李茂贞:“这可是我们废老劲才弄到手的。”
李茂贞接过册子翻看,每看一页他脸上的神色都越发凝重。
上面精确记录着你的模样身量,喜好以及在十二峒中曾做的事和接触过的人……信中的寥寥数语贯穿相伴的数载时光。
想象中的暴怒并没有到来,李茂贞只是将书册收好,背上龙泉转身离开,女帝见状慌忙追了上去,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上官云阙凑到李星云耳边低语:“星云,你说咱们是不是失策了啊,我瞧着这李茂贞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放心吧,我看人绝对不会错,这李茂贞对刘姑娘的重视程度绝对不低!”
“可说到底,这李茂贞可是连亲妹妹都动手的人,我看啊咱们还是再想想别的招吧。”
“说起这个刘姑娘……”
“怎么,侯卿师祖对此事有别的见解?”
侯卿一笑,把玩着手中骨笛说道:“这倒不是,只是觉得此人还算有品。”
“你这又是如何得知?”
“直觉。”
张子凡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有问题,要不然……就是侯卿脑子有问题……
侯卿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反应,只是自顾自又摆弄起骨笛来。
————
一路急行下,女帝的伤口开始渗血脚步也虚浮起来,她本还欲追赶可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没了知觉。
哗啦啦——似乎是流水的声音……
女帝缓缓睁开眼,李茂贞的脸骤然放大在眼前,见她苏醒眼前的人极为不自然地收回手退开。
“为何要跟来?”
龙泉虽然现世,但要打开它需得有李唐血脉,李星云不到其他人也是束手无策。
“王兄,岐国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岐国。”女帝从衣袖中取出王印上面已经有了些许裂痕:“现在的岐国城墙残破,百姓流离,战力也再不复从前,就算取得龙泉我们也不可能守住。”
“有我在便可。”
“巨树尚且死于虫蚁,王兄,不要再执迷不悟了,这条被不良帅算计好的路,你已经走得太久,回头吧。”
李茂贞起身欲离开,却又听到女帝说:“是为了她么……”
闻言李茂贞身形一顿随即否认:“不。”
“王兄,我们是血脉至亲,你……骗不了我。”
明明被不良帅设计出走岐国十六年,身旁最信任之人也可能是故意安排,可发现时却不是愤怒而是慌乱。
在害怕什么……是怕得不到龙泉,还是怕……
看着重伤虚弱的女帝,李茂贞心怀愧疚:“她的名字叫白岐,我还记得第一次见时,她瑟缩在血泊之中满眼都是恐惧,死死拽着我的衣袖像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
“起初我带着她只是想要一个问路人,可有一日我站在窗边瞧她画画的模样,忽而觉得有些像你……许是因为愧疚吧,我才将她带进了十二峒。”
因为愧疚……!女帝有些诧异的看向李茂贞:“愧疚?”
李茂贞突然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自己跟还是个小女孩的女帝说的那些话。
“为王,首先要学会失去,这是我们李家的宿命。你要失去你的自由,你未来的爱情,甚至生命。你会被禁锢在王座,直到死去……但生而为人,许多事不得不为!岐国百姓的命,就在我们手中,你忍心看着他们一辈子,在乱世中受煎熬吗!?”
是啊,因为是岐王,因为自己用王座禁锢了她……
“岐国,王位,百姓……本都不该是你的责任,是我欠你许多,所以……”
“所以,现在也是因为愧疚去寻她么?”
女帝话中之意,李茂贞自然明白他轻叹一息:“她是这世间最干净之人,世间蠢人千万但能称得上干净的少之又少。”
“有许多时候,我甚至能从她身上看到自己曾经的影子,那个赤诚的自己,她不懂我为什么要寻十二峒,不懂我为何学蛊,可她从不问我不疑我。”
明明一无所知,却仍选择相信,依托,这样的纯粹的情意谁又能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