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日子要稍轻松于高中,但快活的程度远不如想象中的深刻。学生们拿着一部手机来来往往,除去周末的时间,几乎是和高中相似的三点一线。回想一天所做皆可以回答忙碌,但究竟忙了些什么,谁也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时间都悄然地从指尖和脚底溜走了。
眨眼间,学校又披上一层单薄银装,不如寒冬时节的厚重,却也捎来寒意。今年的冬天好像要比往年冷些。乐诗影站在教学楼道里的窗户前,看着雪粒子撒盐似的飘洒。这是她在大学里见到的第一场雪,连珠的雪要比迎安的雪白些,也可爱些,像个孩子一样拍打着结有冰霜的窗户,发出啪啦啦的声响。她喜欢雪。
雪下得越发大了,云层的太阳却露出了金黄的光芒,这雪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停了。
自代明月离校后,乐诗影就会一人上下课,苏曼偶尔也会与之同行。但苏曼交友广泛,一周能有两次陪同就实属不易。听说她最近又喜欢上一个商管系院的男生,从前跟顾景君闹别扭后她就把左顾权抛之脑后,左顾权早就躺在她的联系人里落了灰。如今这个男生的长相也不比左顾权差,最重要的是对方对她也有意思,这段感情她倒也想试一试。至于顾景君,她喜欢独来独往,她每日的安排似乎不容许有人去打破,乐诗影也就不好多加掺和。
不过,课虽然是独自一人,但每天去食堂的路上,她还是有闻今月一齐陪同的。
上次闻今月邀请她与其母亲见面的事一直未能实现,原因就是闻母的工作较繁忙,总是找到不合适的周末时间,于是这件事就一拖再拖。好不容易上周空出时间,闻今月的父亲突然生病住院,她作为陪床就又耽搁了,嘱托闻今月说见面的时间只能再往后延迟几天。
闻今月说他的妈妈很愧疚,乐诗影倒是没有把这件事放在身上,一则那是长辈,二则自己也闲来无事,什么时候见面都是可以的。
下楼的时候,雪还在下,阳光早就从云彩里跑了出来,孤零零地照着白茫茫的大地。那些细闪的雪粒子像一只只停在地上汲取自然花露的银蝶,晃着乐诗影微眯的眼睛。她是在楼上看见闻今月来的时候才下楼的,他手里拿着一把透明的伞,说是可以挡雪,还不妨碍光的照入,毕竟在这冬天,晒太阳是件惬意事。
乐诗影这样喜欢雪的人,又怎么会拒绝雪的抚摸,她对闻今月摇头,笑道:“我没有下雪打伞的习惯,而且今天的雪它并不大。”
闻今月把还没递出去的伞收回背后,装作无事发生。踩在软绵的雪上,他说下周他爸爸出院,到时候他妈妈会有时间来一趟连珠市。
再听到这消息,乐诗影忍俊不禁,在闻今月表现出的无奈的笑中,她说:“知道了。”
吃饭的过程中,乐诗影再次关心了一遍他如今的病状。从上次在沐风回来后,她察觉到闻今月的情况有所好转,大概是愿以还到,神便在他的身上显灵了。闻今月本人也说从那回来后就神清气朗,说的不好听些就是有些像将要病死的人突然回光返照一般又活了过来。不过这种话听得晦气,乐诗影就不让他多说了。
“一直很好,”他说,“其实每次还完愿回来后,我就感觉我其实是个正常人。只是这次感触不深,或许是前几次体验感太重。”
了解他的情况,乐诗影才跟着放心。在左顾权没说明约见的时间前,她一次都没有和他说话,心情倒也逐渐平稳缓和。不知是左顾权识相还是他兼职忙,这几次周末都未曾在花店和他相遇。上次顾景君回来后,与她的关系和往常并无差异,不知道左顾权说了什么。
想起之前闻今月和左顾权见面的情景,那时的闻今月情绪明显不对,让她心悸。时隔这些日子,她也有些好奇:“除去我之前说的那件事,你跟左顾权没有什么冲突了吧,比如说看见他还会像之前那样浑身都不舒服吗?”
闻今月摇头,实话实说:“症状很轻,我在宿舍尽量忽视他,主要我们两个在宿舍不说话,他又有兼职在身,也不长待在宿舍。”
只要他们二人不常见面,只是保持着舍友关系,那么这份冲突就起不来。乐诗影虽然不了解左顾权,但从平时的细枝末节上看,他不是那种持理不认事的人,也不会正面主动挑衅闻今月。这不明智,不像他这种人能做的事。
闻今月擦着嘴角,微亮的眸光掠过乐诗影放在桌上的手机,含糊不清道:“最近总是看着你一个人上下课,没有再被谁骚扰过吧?”
他说的话实则就是在指左顾权,她也听得出来。虽说平时她一人上下课,但两人同校不同院别,自然不会在上课时间见面,下课就没有机会了,除了在宿舍,她几乎都是跟闻今月待在一起的,就连上几次周末去花店兼职,都是伤已全愈的闻今月和她一起。
她宽心一笑:“没有。和你在一起,这么明显的关系,有谁还会来骚扰我?”
话是这么说,可总有一些人惹他人厌,闻今月嘀咕一声谁的名字,她没听清,也意识到话里存在的漏洞,心里顿时就明白了八成。好在闻今月不愿再说左顾权,吃饱喝足便和乐诗影逛了一会儿超市,买了一些新鲜的水果和刚上架的零食,以备赶早八的不时之需。
周末,乐诗影提前跟表姐请好假,只待明天与闻今月的母亲再次见面。想起以前,她与闻今月在长辈眼里虽然暧昧不清,但总归没迈过那条线,可以称为同学关系;而现在,她主动提出与闻今月在一起,她就是闻今月的未婚妻子,而闻今月就是她的未婚丈夫。她与闻今月都明白“同意在一起”这句话的重量,一旦她答应,那么他们谁都不能反悔,谁都没有退后的余地,他们就要彼此相爱地绑在一起。
所以当她知道自己曾与左顾权在一起后的痛心程度不言而喻。她不想去伤害闻今月,她自己都受不了的刺激,闻今月这种患有疾病的人一定更受不了,可她一想到左顾权,同样也觉得郁郁不乐,并非是因为他的话,而是曾经的过往。左顾权的话可以告诉她,她之前的行为也伤害过另一个人,但她不会再回头了。
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能用“不知者即无罪”的话来安慰自己,但效果并不好。由此她想她必须要去见一面左顾权的母亲,哪怕得来一个糟糕的果,她也得探寻忘记的路。
意念太过强大,她想着想着就听见手机传来声响,是许久未联系过她的左顾权。
他的母亲最近很忙,故而把见面的时间定在寒假。
这正和乐诗影的心意,那个时候她就不用东躲西藏,担心会被闻今月发现了。
见闻今月母亲那一天,风和日丽,世界颇有种早就忘记了凛冽的寒冬,转而迎来春天的错觉。这作为确认关系后的第一次见面,乐诗影很重视,她根据覃明霜的意见,提前买好了一身见婆婆的服装。连珠的温度不比迎安,她本就畏寒,所以在冬季,即使再惊艳的服装也穿不到她身上。好在这天暖和,覃明霜给搭配的衣服足矣派上用场。那是一件V领红毛衣配着白色高领内衬,外搭一条黑色阔腿裤,就连鞋子也是红色小棉鞋。覃明霜的意思是红色喜庆,多年的朋友也理解她冬日总是脚寒,与其卖俏穿长裙,倒不如穿一件较长的裤子挡住那毛茸茸的小棉鞋。放远望去,她的全身只有红白黑三个色。头发还是今早上苏曼特意给她做的,黑长直上夹着一红一白两个三角发卡。
乐诗影脸上扑着淡淡的妆,不知是腮红过重还是她因局促而脸红,搭着那身衣服确实如覃明霜嘴里说得那般喜庆。她站立不安,不愿直视镜头里的自己,眼神东飘西瞄,覃明霜喊她名字这才愿意对视:“你说到底行不行?”
“反正很符合我的审美!”覃明霜觑着眼审视她,伸出的手从头指到尾,最后收回满意地点点头,“我觉得行,闻今月的妈妈一定很喜欢这套装扮,你见她的时候别忘记对她提一提我啊!还有,她喜欢你绝对不是喜欢你这套衣服,而是喜欢你这个人,你不要紧张,和平时一样来就可以。哦!对!你这样冷不冷?”
室内温度恰当,这样一层又一层地穿着也觉得热,窗外的光透入阳台,苏曼折的梅花在窗台上被照得鲜艳,细想来也不会太冷。
乐诗影半吞半吐地说:“不冷吧。”
得到话的覃明霜立刻表态:“那你可千万别穿你那个大棉袄啊,否则我精心给你搭配的这一套衣服就完全毁了!”
“那我要觉得冷怎么办?”
覃明霜鬼眼一转,挑眉道:“让闻今月穿得多一点儿,路上冷的话你就穿他的。”
乐诗影:“……”好像也是个实用办法。
这次不如往常,乐诗影来到公寓门前就看到已经在等候着的闻今月。她并没有在覃明霜提出意见后就及时联系闻今月,让他穿得多一点,以备供她所需。这见父母的差事是他们两人的事情,她总不能自己打扮得新鲜靓丽,反而让闻今月裹成粽子。
但现在看来,闻今月一定是猜到她会精心打扮一番,特意里三层外三层地装扮了自己——裤子还是前几日他常穿的牛仔裤样式,上身大版的白卫衣应该是外穿款式,他却在外面又套着一个黑色小袄,显得略微臃肿,平白添了些头重脚轻的滑稽感。除此之外,他手里还挎着一条羊毛围巾,白色的。
人还没完全走到他的面前,闻今月已经两眼添星辰,炯炯到胜过骄阳:“很漂亮。”
从小到大,乐诗影没少被人夸好看,尤其是覃明霜,恨不得整日趴在她耳边重复着,渐渐地她也就对此免疫了,别人再提起时,她微微一笑表示谢意也就罢了。和闻今月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模糊其词地说这种话,虽然知道他说的都是真心话,她也当个笑话听。可今天不同,从前她不喜欢打扮,对别人的说辞自然不甚在意,现在她精心装饰,得来这样一句肯定的话,内心必然是要高兴许久的。
霎那间她的脸就越发红润,一时间竟有些后悔涂抹腮红:“我、我第一次这样打扮。”
“其实不打扮也好看,”闻今月对她伸出手,诚恳道,“但打扮起来,更好看。”
乐诗影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握紧,对他实话实说:“可是我的化妆技术很差,画出来像个小丑,还不如不打扮来得自然好看些。”
闻今月轻轻揉了几下她的骨节:“那我以后学美甲的同时,也练习着化妆技术。”
他竟还记得要给她做美甲的事情……
“你冷吗,手怎么这么凉?”闻今月将围巾搭在肩膀上,拿手抓了抓她的臂膀,察觉单薄后把围巾给她系在脖子上,又脱下自己的小黑袄,“就知道你看得重,所以会穿得少。”
鼻子以下都被围巾包裹着,上面传来淡淡的药香。乐诗影低头深嗅着,配合着闻今月给她穿上棉衣,透过围巾的声音像正在觅食的蜜蜂:“毕竟是确定关系后第一次见面,我想着阿姨是长辈,总得打扮打扮,要尊重她。”
“不能叫阿姨了,”闻今月纠正她,把头歪向她的耳朵,“以后见到她,要叫妈妈。”
乐诗影侧首后仰,眼眸有着湖水荡漾起的微波,里面充满着犹豫的抗拒:“太快了。”
“不快。从我们在一起那一刻,她就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了,她也是你的妈妈。”
乐诗影回头,半张脸都隐没在围巾中。温馨的药香抚平了她仓皇的心,同样闻今月的棉衣也很舒服,她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两人是打车去的餐厅。和上次在沐风相遇的地方差不多,虽然不是竹林馆,但环境雅致整洁,服务态度端正良好,大厅内也没有喧嚷的客人。闻母买的是一间包厢,位置较偏,但过道里面暖气很足,乐诗影从踏入餐厅内就已经将棉衣脱下,现在走在过道里,仍觉得有些许燥热,其中少不了见未来婆婆的局促不安。
“妈妈,”闻今月走在前面,乐诗影牵着他的手走在后面。进门的一瞬间闻今月就侧过身子,将她完美地展露在闻母面前,“你看谁来了?你每天都心心念念的人,漂不漂亮?”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在看见闻母后,乐诗影大脑宕机,只摆出机械的摆手动作和脸上时常不改的客套式招牌笑:“……阿姨。”
从门开的那一刻,闻母早就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她拉住乐诗影的手,上下打量着,嘴就没合拢过:“漂亮,真漂亮,乐乐就没有一次不漂亮的时候。还有叫什么阿姨呀,月月和我说过你们的情况,你现在和月月在一起,就是为了将来做打算的,别叫阿姨了,叫妈妈。”
乐诗影抿唇看向闻今月,见他眼神期待地对自己点头,她还是迈了出去:“妈妈。”
闻母听见这一声后,喜极而泣,嘴角降不下去的弧度反而愈发升高,她从闻今月手里领过乐诗影,边走边说,手时不时轻抚:“我和月月的爸爸说过,这顿饭怎么我们也得吃在一起,奈何他总想给你一个好印象,怕自己伤没好来耽误事,就推掉了,你别怪他薄情。”
“怎么会。”
乐诗影得到的消息中从没有要见闻父这一说,要不是闻母提起,她根本想不到这顿饭这么正式。同时她还要庆幸闻父没来,否则这顿饭她会拘谨到吃不下几口,反倒留坏印象。
入座后,菜几乎都是交给乐诗影点的,她吃得少,又不爱荤食,点出来后闻母嗔怪她太过于客气,硬是用珍馐美味来伺候,末了还催人上了一盘什锦水果拼盘,其中苹果居多。
闻母把果盘摆到乐诗影的面前:“早听月月说你喜欢吃苹果,特意让人多上了一些。”
乐诗影默默地看向闻今月:“……”
闻今月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搔着鼻头,试图阻止的手被闻母轻轻推开:“妈妈……”
闻母把筷碗递给他,让他别捣乱,她要和乐诗影聊一会儿。除此之外,她在摸着乐诗影渐渐回温的双手后,责备起自己的儿子不心疼未来媳妇的身体,提醒他以后要多加注意。
乐诗影听着这段温和的教训,在闻母看不见的地方,对闻今月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她扭头,解释道:“阿……妈妈,这是我非要这么穿的,不关闻今月的事情,我想着总得对您尊敬些。另外这身衣服还是明霜给我搭配的呢,她让我见到您时向您问好。”
“好、好,我还记得那个孩子,告诉她,有时间记得来家里做客。”闻母热情说完后又瞅了一眼摸筷子的儿子,扭头,表情略带不满地唠叨乐诗影:“你这孩子谈什么尊敬不尊敬的,你见我就大大方方的就好啊。再说你我还是第一次见面吗?长时间没见面,我今天就想看看你的人,不需要你这样隆重的打扮。”
乐诗影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这顿饭乐诗影坐在中间,但几乎她都是在跟闻母交流,闻今月只是倾听者,偶尔充当几次服务员。在她与闻母交谈甚欢的时候,她听见身边有人喊她:“乐诗影,我给你倒水。”
拿起自己杯子的同时,乐诗影看见闻母的杯子也见了底,一并拿到闻今月的面前。
闻母却捕捉到一点:“你们两个人之间就没有一个爱称,一直全名全名地喊吗?”
乐诗影拿筷子的手顿在空中。她这才意识到与闻今月之间从来没有亲昵地称呼,平时他们喊名字喊习惯了,谈恋爱倒也没觉得不妥。
闻母恨铁不成钢地盯着闻今月:“私底下真没有称呼,还是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喊?”
乐诗影替他回答了:“我觉得喊名字的代表性更强一些,我能知道他是在叫我。”
“这也太生分了。”闻母不太同意,但她作为一个母亲,也无法插手孩子的事,表了态就没再多说什么,只让闻今月叫得委婉些。
饭尾,乐诗影得了空去卫生间,回来的时候隐约听见闻母在跟闻今月嘱托,话语里最末尾的一句“别让乐乐担心”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闻今月身上,能让她担心的必然只有他的焦虑症,上次闻今月亲口说从沐风回来后焦虑症状便减轻,她也好放心一些,现下又听见这种话。她本是个多想的人,难免不往闻今月有意骗她那方面思考,不由得替他捏一把汗。
她若无其事地回到包厢,闻母见她身影就立马停下嘴里所说的内容,热情地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闻今月趁此也离开包厢前往厕所。
看着闻今月消失的背影,乐诗影心中实在揣不住好奇,她凑近闻母:“妈妈,上次你们从沐风回来,闻今月说他好多了,真的吗?”
她这么问就很直白了,闻母在听见后脸上也没有诧异的神色,只是作为一个母亲,还是会担心自己孩子的身体:“是好多了,师傅说等再去个三两次,他这病就差不多痊愈了。”
乐诗影内心讶然,这么神奇的吗,医院都无法预测闻今月的事情,那里的人竟然可以?
她好奇:“是南柯师傅说的吗?”
闻母没想到闻今月把这事说出来,不由得面色一愣:“月月把师傅的法号告诉你了?”
“嗯,”她不隐瞒,“我想去看看。”
“那些大师都奇怪得很,不止是性子。月月应该跟你说过不易进入,需得被里面的人允许才能通行,你要去看这件事,还是要等南柯道士同意才能前往,千万不要孤身探险。”
乐诗影懂道理:“我明白。”
闻母叹着气,目光停留在乐诗影身上一会儿,接而又低头沉思。她明显是有心事,乐诗影能猜测多半是因为刚才的话所影响。
乐诗影索性心一横,不妨她去做个引子,给闻母一个说出来的台阶:“妈妈,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听见你们说话了,你们是在谈什么?”
果然,闻母当即抬头对视上她期待的眼。
她看起来也不打算瞒着,趁着闻今月未回来的机会,她小声泄密:“月月不让我跟你说这件事,怕你担心,但我觉得你迟早能发现他的不正常,还是想现在告诉你。从沐风回来之后,他的焦虑症是好了些,可并未根除,不仅如此,他还发现自己莫名出现些强迫思维。”
强迫思维,强迫症……
乐诗影不禁想到那个寺庙,它究竟有什么魔力能比医院还灵,那里面的人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仙人,九九归一这个世界真的很假。
她没有及时回话,因为闻今月回来了。
看着他安适自如地坐下,乐诗影想到来的路上,闻今月盯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看了好些时候,他放在腿上的手指也时不时的有节奏般点击着大腿。因为好奇,她对此有过观察,顺着闻今月的目光,他敲击腿部的频率与窗外绿化中的行道树出现的次数是一致的。
当时她以为他无聊,就没很在意,现在想来大概就是强迫思维的毛病犯了。
闻母说的话也不知道是在提醒谁:“待在厕所里这么久……”
“妈妈。”闻今月的声音要比刚才沉重。
包厢里鸦雀无声。
乐诗影适当地转移话题,几人在这里又待了几分钟,闻母才提出把他们送回去的想法。
校园外,闻母看着乐诗影把闻今月的棉衣穿在身上才放心,嘱咐她冬季一定要加衣,防止感冒。围巾把乐诗影的半张脸遮挡,她没说话,仅是点点头,然后伸出手摇晃着告别。
路上,乐诗影双手放在兜里,和闻今月慢悠悠地走在安静的校园内。以中午这顿饭为界,上午还是惠风和畅的好天气,下午却刮起了西北风,把校园吹得寂寥又空旷。除去半路上遇见的篮球爱好者,大道上很少见外出的学生影子,几乎提前买了晚饭,都回宿舍了。
突然,闻今月问:“你有小名吗?”
乐诗影摇摇头:“在家我爸妈都喊我‘诗影’的,偶尔也会连名带姓的喊。你也别想爱称的事了,我更喜欢你直接喊我的全名。”
“为什么?”他问。
“你喊我名字,我能知道你喊的是我。如果你喊一些比较可爱的爱称的话,比如宝宝之类的,你也可能会喊小动物为宝宝,但绝对不限于我。我想你喊我的时候总是在喊我。”
“可是全世界不止一个人叫乐诗影。”
乐诗影笑着,把自己的手穿过闻今月的胳膊:“但我知道,你喊的那个人一定是我。”
“好,”闻今月握住她的手,一起放入棉衣里,“那以后你也喊我的全名吧,因为我也想从你嘴里喊出来的闻今月只代表我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