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怀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疼还是不该疼，只能用眼神询问徐进。
徐进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还好没撞出包，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以后小心点，别摸黑走路。”
小胡子这一下也被摔懵了，没反应过来，橙背心扶着他往外走，还不忘应和徐进：“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朋友也不是有心的，你家小孩没事儿就好。”
徐进站门口喊了一句：“小何，给一楼的纹身床消个毒，我屋里电路出问题了。”
何雪亭看向背心兄弟的表情当即就不对劲了，她手脚轻快，收拾好纹身床，又给徐进摆了工作台，连水都不给倒，就把两人晾着了。
徐进将往出走的安明怀一把拉住，按在门框上，“你小子胆子挺肥。”
“也没有吧……是他先讨厌的，我又没有打他。”安明怀小声辩解，“那我要是不绊他一下，你准备怎么办？”
手机被徐进装回了兜里，光线只能照亮裤兜的位置，两人全部隐没在黑暗里，徐进看不到安明怀的眼睛，自己也做不出什么表情。
“给他几拳，让他知道以后少犯贱。”
“所以我才绊他嘛。”安明怀说：“你要是打他，对店里生意有影响的，以后没客人来了怎么办。”
徐进没说话，安明怀这小子真和大狗一样，平时看着傻愣愣的，关键时候总能爆出神乎的第六感派上点用场。
胸口有点堵……
这小子，他们也没熟到这份上吧，这么替他着想干什么。
徐进抬手在安明怀后脑勺上揉了几下，半晌，才问了句，“刚摔疼了没有？”
安明怀轻轻笑了下，工作间里一片寂静，这声轻笑格外明显，“没有，我刚才压在他身上，有个人肉垫子，没摔到。”
说完这句，工作间又恢复安静，徐进松开堵着安明怀的手打算下楼。
安明怀见他要走，下意识伸手拽住徐进衣摆，“进哥。”
徐进顿住，“怎么？”
安明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拽住徐进，被他一问，说不出话。
徐进又要走，衣摆还在安明怀手里。
徐进举着手机在安明怀脸上晃了一圈，“有事儿就说，没事就撒手，咋了？怕黑？”
安明怀先是摇头，又说：“不怕黑。”
徐进这会儿对安明怀抱有罕见又持久的耐心，“那就是有事，赶紧说。”
徐进手又垂了下去，手机的手电筒只能照亮他俩的裤子
安明怀感觉自己心跳瞬间加速，舌头都有些打结，“进哥，他俩，好像是……同……”
徐进啧了一声，“你看出来了？他俩是同性恋。”说完估计是觉着不应该和安明怀讨论这个，他又低声骂了一句，“艹！真他妈造孽！”
安明怀将这句脏话听得清清楚楚，又不敢问徐进，是觉得这两个人造孽，还是觉得同性恋造孽。
徐进听他呼吸有些粗，居然心平气和地等着，也没催。
“进哥，”安明怀小声问他：“你讨厌吗？”
徐进下意识摸兜准备叼根烟，手在大腿上摸了两下，才想起自己的裤子这会儿还在安明怀那个袋子里装着呢。
“讨厌死了。”他舔了下嘴唇，呼吸变得急促，“尤其往我跟前凑的，最他妈恶心。”
徐进后面还有一连串的脏话，顾忌着安明怀硬是憋了回去，他缓了口气，忽然想到什么，抬手在安明怀脸上轻轻拍了两下，“你小子别说你喜欢男人。”
“不喜欢，”安明怀咽了一下口水，“反正现在还不喜欢，以后不好说，你不是说以后还长着吗。”
“嗯？”徐进捏了下安明怀的脸，“拿我的话头堵我呢？”
“没有，我不是故意的。”安明怀笑了一声，牵动脸上的肌肉，徐进也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
安明怀还想再说，橙背心已经在楼下喊起来，“老板好了没？”
徐进松开捏着安明怀的手，又揉了把他的脑袋，“你小子正常点。”
说完就下楼了，楼道里只剩下回响的脚步声。
良久，安明怀掏出手机照着脚下的路，跟着下去了。
小胡子不知道是摔了一下老实了，还是觉得一楼不是个封闭的环境不好意思施展，总之接下来的时间里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玩手机，没再作妖。
安明怀也安静坐在沙发上放空自己。
进哥讨厌同性恋……上次在烤肉店门口遇见一个，进哥反应也挺大的。
但是这个好像不能怪进哥，这两次碰见的人都挺讨厌，换他也忍不了。
进哥说让他正常点，是觉得同性恋不正常吗……
嘶——
还好他不是，要不然要被进哥讨厌了。
哎进哥讨不讨厌同性恋，关他什么事，他又不喜欢进哥，不可能因为这个被进哥一顿拳头揍出去。
也不能这么说，他还是挺喜欢进哥的。
不对——
他是喜欢进哥，但是也没想着要进哥当他对象，不是那种喜欢。
话说他们学校里同性恋还是挺多的，男生女生都有，他穿过操场去小卖部买东西的时候，经常看到他们在小树林里牵着手乱逛。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
他要是牵着进哥的手在学校小树林里晃上一圈……
安明怀猛地咽了下口水，估计会被进哥直接埋在树林里，明年学校的花有他滋养一定开得格外好。
何雪亭看他神色来回变动，觉得好玩，坐过去小声问：“刚才楼上怎么回事，进哥怎么把闸拉了？”
这个闸门是徐进装修的时候留的“后台”，毕竟楼上工作间是个密封环境，而且有客人纹的位置比较敏感也不好装监控，这玩意儿踩一下就会跳闸，而且想要复位必须把开关面板拆开。
纹身师要是觉得情况不对，就直接拉闸下楼来，免得在上面说不清。
安明怀往背心兄弟那边瞥了一眼，见他们没注意这边，才对何雪亭小声说：“你看到那个留着胡子的了吗，刚才骚扰进哥，断电以后被我绊倒砸了一下。”
何雪亭仗着自己躲在安明怀背后那俩人看不到，大翻白眼，“你说进哥怎么这么倒霉呢，老是被这些玩意儿惦记，他本来就挺讨厌这些人的，来来回回的就更讨厌了。”
安明怀忍不住好奇，怎么雪亭姐都知道进哥恐同，“进哥为什么讨厌，天生的吗？”
“唉这事不好跟你说，”何雪亭咂巴下嘴，“先天有没有我不好说，但后天因素也很致命。行了打住，再多的不能说，你要是想知道，改天去问进哥，他估计会跟你说。”
安明怀真的令她们纹身店一众人员瞠目结舌，一天这么贴着进哥，不但没被揍，反倒能蹭吃蹭喝，昨晚甚至在进哥家睡了一晚。
中午余一峰上去找进哥看画稿时，进哥无意间说出来的，差点把余一峰下巴吓脱臼。
安明怀拿这事儿去问进哥，进哥八成就给说了，毕竟这是进哥私事，她也不好大着嘴直接说出去。
“哦。”安明怀点头，“那我找机会问进哥。”
可能是断电影响兴致，也可能是想着朋友摔了心里过意不去，橙背心下楼来纹了没多久，就说：“老板，今天先到这儿吧，改天我再来找你。”
徐进当然不可能有意见，给他喷了泡沫包上保鲜膜，“不可以喝酒剧烈运动熬夜泡温泉，饮食上要清淡不要吃海鲜这类发物，四个小时以后再洗澡，有问题及时和小何联系。”
送走两人，何雪亭看徐进脸色还可以，就说：“进哥，你俩刚才上去时间不久，怎么还换衣服了？”
徐进回头瞪了何雪亭一眼，没说话。
安明怀替他说：“我还进哥一套衣服，他试试合不合身。”
何雪亭憋不住笑，“太合身了，小安你这眼光不错啊。”
这会儿二楼还有其他纹身师在忙，徐进也不能断电了给开关复位，举着手电找到装着自己衣服的袋子，就打算拎着回家。
有时候事赶事人赶人，来得就是这么巧。
徐进侧着身子站在店门外和安明怀说话，“你赶紧打车回去，晚上还有雨，别想着再去睡我的床。”
这会儿还早都不到8点，安明怀不太想回去，家里又没人，他回去除了练琴也没什么事干，还不如跟着徐进，好歹能玩玩大狗和咪咪。
徐进一点都不想再睡一晚沙发，“看我干嘛，打车去。打车会吗，你站路边抬手，等出租车停了就上去。”
安明怀试图讨价还价，“进哥天气预报说10点才下雨，我去你家玩到九点半就走，保证不会被雨困住，你今晚一定能睡床上。”
徐进冷笑一声，“你还想得美，滚远。昨天说了不许大狗上床，为什么我今天换床单的时候在床上发现了大狗的毛。”
“大狗没有上床。”安明怀替不会说人话的大狗辩解，“估计是蹭到我身上被我带到床上了，你别凶大狗。”
徐进哼笑，“对你兄弟还挺仗义啊。”
安明怀可怜兮兮地凑到徐进眼前，“那我去看看我兄弟可不可以嘛进哥。”
“不可以，”徐进铁面无私的拒绝他，“赶紧麻溜的打车走，我看着你上车。”
安明怀只好垂头丧气地站在路边招手打车，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运气差，过来几辆车都是有客状态，有人招手也不停。
安明怀转过身大喊：“进哥，我打不到车。”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了去徐进家的渴望。
徐进啧了一声，走到他旁边，刚一招手，一辆载客的车就停到面前，后门也打开了，看样子是乘客要下车，徐进冲安明怀扬了下头，“行了，上车。”
安明怀“哦”了一声，那句不情不愿的“进哥再见”还没说出口，就被来人堵在喉咙里。
曾兰抱着马子腾笑得一脸热情，“哎呀小进啊，你怎么知道妈来看你，还在路边等着，外头热，你弟弟受不了，咱们进店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