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狄家里太久没有另一个人了，她的家其实就在哈兹勃的中央城区，但她毕业后还是选择自己租了一间公寓，因为怕自己在家会想姐姐。

现在终于不用怕了。

拉莉回来后一边数落以狄邋遢，一边利索地帮以狄收拾起乱放的东西，还要在她头上敲两下：

“拉帝奥收了你这么懒的学生，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以狄则坐在沙发上吃着薯片抬头，看着鲜活的姐姐忙来忙去，咧嘴一笑。

“那可不一定，毕业答辩的时候他还夸我了呢。”

“夸你？！”拉莉转头，用夸张的惊愕眼神看向她，“他？夸人？”

她摇摇头，喃喃自语：“我看他也是不正常。”

拉莉忽然从茶几旁拿起一个未拆的快递。

“这是什么？你的快递。”

以狄看到寄件地址是柏顿，才嚎了一声拿过快递冲回了房间。

是在娱乐场时那个经理说砂金曾经留在娱乐场里的东西！虽然偷看别人的东西是不太好，不过这毕竟是砂金说不要的——既然不要了……以狄卖弄起自己的法律知识。

“那你可就是无主物了，我先拿到，你就是我的了，既然这样，我看看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半分心虚半分大胆地揭开上面的包装，拆开盒子。

一角旧报纸，三张旧照片，三枚筹码。

以狄读起那张旧报纸，标题就是醒目的几个大字：“埃维金大屠杀。”

“埃维金人遭到其他种族的排斥和屠杀……”

她听说过埃维金人这个种族，有传闻说埃维金人已经不复存在，已经在大屠杀中被灭族，而新闻中附上一张标准的埃维金人长相照片，姣好的面容和玻璃珠般漂亮的眼睛。

以狄心里一紧，拿出那三张照片，第一张照片是一个年长的女人，膝下一个半大的女孩，还有一个刚学会走路年纪的男孩。

第二张照片中，只有一个少女和男孩，以狄这才认出男孩就是小时候的砂金。

照片背面是幼稚的笔迹，写了几个字：“卡卡瓦夏和姐姐。”

以狄轻声读出来：“卡卡瓦夏。”

最后一张照片，里面只有砂金自己，落款的名字已经变成砂金，仍是不算太成熟的年纪，脸上已经没有笑容，和前两张照片拍摄于同样的地点，但是在六年之后。结合新闻，以狄已经清楚了原因。

所有东西都拿出来后，压在最下面，是一张纸条，像是从书上剪下来的一页，边缘齐整。

“人独自行过生命，蒙受玷污，承担罪过，痛饮苦酒，觅寻出路。”

以狄想，她开始有些明白砂金有时候不择手段的原因，但他并没有遗弃自己心里对美好的渴求，他只是……

他只是吃过的苦……太苦了。

以狄细心把这些东西包好，打算找个机会还给砂金，关于姐姐，砂金很少提起，她想起那天在第一真理大学附近酒店中他回想姐姐的眼神，她想，这些东西对他还是重要的。

拉莉敲了敲她卧室的门。

“喂，你们学校打电话给你，叫你赶紧去学校！”

“来了！”

以狄迅速收拾了收拾自己，洗了把脸，抬手看了看手环，还差半个小时，来得及来得及。

她毕业答辩之后，答辩组统一将她的论文评为优秀毕业论文，再加上她导师是星际间闻名的拉帝奥，她于是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今年的优秀毕业生，哈兹勃大学特意邀请她拍摄下一年度的招生短片。

姐姐回来让她险些顾不上其他事情，幸好还来得及。

到了学校之后有化妆师给她简单化了淡妆，她一边拿着台词背了几遍，瞥了几眼在旁边立着的摄影机，不免有些紧张。

好在只是个宣传短片，并不复杂，总共也就不到一分钟的时长，以狄站到摄影机前，清清嗓子，刚要开口，就听到门口传来几声惊呼：

“您怎么亲自来了？”

以狄好奇地转头，刚准备好的笑容僵在脸上。

“……砂金，你怎么来了？”

教导老师将砂金请到一旁坐下，还给倒了水。

“星际和平公司是咱们这次短片的投资商，项目由砂金总监负责，我们这种小项目还劳烦您亲自来一趟，多不好意思！”

后半句是对砂金说的。

以狄本来准备好的台词一瞬间忘了个干净，眼睛直直看着砂金的方向，连做出什么动作都不好意思了，结结巴巴半天，跟一旁的工作人员道歉。

“那个，抱歉，我再去看看词。”

她下台立刻瞪了砂金一眼，捂着嘴小声投诉。

“你一来我词都忘了！噢，你什么时候成了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了？”

砂金一手撑着脸看她，从善如流地回答：

“公司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名字会被写在短片后，我想，能把名字跟你放在一起，好像听起来不错，就接下来了。”

“哎呀你——你——”以狄更说不出话来了，感觉自己的耳尖热热的，半晌转过身，又忽然想起什么，转了回来，“那你之前的项目呢，末尔兰的，真的就不要了？那你……”

以狄及时住嘴，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知道了公司内对赌协议的事情。

砂金笑笑，那个笑让以狄想起了娱乐场中的砂金，势在必得。

“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尼斯把项目给了哈兹勃的一位商人进行投资，那个商人最近热衷于打琼玉牌——”

以狄瞪大眼睛：“你赢回来了？”

“当然不是我，以狄，我当然不能自己出面，说起来还要感谢你，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认识青雀小姐，她的牌技确实不错，不仅帮我赢回了项目，还顺带了——”砂金伸出五个手指，“这么多信用点。”

以狄惊讶地点点头，她知道青雀的牌技不错，但没想到不错到这个地步，同时也想通了上次为什么会在餐馆里碰到砂金和青雀走在一起，压了压唇角，给砂金竖了个大拇指。

砂金赢下末尔兰的项目，自然而然地忙了起来，接了个电话就走了，以狄终于放下心来，跑过去拍了拍拍摄助理。

“快快，趁现在快拍！”

等砂金回来，她又要紧张地拍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