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事物的存在或消亡，都会在时间长河里留下或轻或重、或多或少的痕迹。
《废土寿终正寝》怎么看怎么不像巧合。
冷白的科技灯光下，通灵师小姐的眸子凝聚一场深渊，幽深得不见寻常底色。她一本正经道：“查查看？”
她敲敲光脑外壳，指甲碰撞机械表象。
哒、哒——
乔承焕别开视线，退两步：“查过了。”
他向特殊调查局请了小长假，没见到夏安之的时间里，他调查过一部分东西。
乔承焕抿唇半秒：“论坛上……有些奇怪。”
夏安之：“怎么个奇怪的法子？”
她专心疗养，马不停蹄置办新的工具，关于游戏的事，倒是搁置一段日子。
乔承焕拧着眉毛，想了想，说：“你看看就知道了。”
“事情挺复杂，三言两语不好说清。”
他转身开了一台全息投影，毫不避讳地输入账户密码，登入光脑全息论坛。
论坛以帖子热度进行排名，遥遥领先的标签上缀着“联邦东西方局势”、“部分仿生人人权”、“苏家科技”、“全息游戏讨论”。
乔承焕点击标签随机刷新，几分钟后，大数据抓取个人信息，推荐页面布满游戏帖。
翻动几页，标题除却装备买卖、通关技巧、好友招募，不见异常。
太正常了。
正常到反而不正常。
夏安之凑他跟前，顺手指几个标签，又指指历史记录图标：“之前发的游戏贴，还在吗？”
乔承焕提到过每日游戏签到提醒，想来，多多少少在全息论坛发布过个人帖子。
按理说，他的发言星级不会很低，刷新出的游戏帖子不会出现恶意屏蔽。
可眼睁睁看他刷新几分钟，论坛都没出现关于《废土寿终正寝》的字眼，没有出现关于古遗迹游戏的预热，大多是机甲闯关贴。
这种突如其来的、画面精致到挑不出破绽的全息游戏，怎么可能没有讨论度？
夏安之注视全息投影。
乔承焕停了一秒，说：“之前发的游戏贴都还在，断断续续仍有人评论。”
他点进个人页面，展示热度千万的战绩贴。
刷新几下，帖子数量不变，评论点赞照常增长。
夏安之很淡地笑了一下：“账号权重不错。”
“那可不。”乔承焕应着，眸子星光闪闪，“常年前三的游戏王，氪金氪到拥有个人客服，什么实力，不用多说了吧？”
“不过……奇怪的点，就在这里。”
他说着，指指搜索栏，关于废土寿终正寝、关于蛇纹玫瑰岛的所有字眼搜索为空。
按键点击“新增发布”，关于203号列车与副本站点的信息，随着加载符号一并消失。
乔承焕胡乱按一串字符，乱七八糟的字列审核一秒就正式发布，评论转发正常增长。
初始用户：“大神被盗号了？”
一级用户：“瞧瞧，这就是断触人的精神状态。”
五级用户：“论坛系统抽了？还是大神你要退游？”
数据上升很快，胡乱发布什么，都有评论。
但重新发布关于废土寿终正寝的游戏文字、副本文字，依旧什么都发不出去。
乔承焕：“就像程序在刻意隐瞒这件事。”
夏安之很轻地点下头：“包括我们留在游戏里的东西，也被抹掉了痕迹。”
他们留进游戏的东西，像没在联邦出现过。
特殊调查局完全没有了他们的定制记录，没有了它们的使用记录。
调查局的人似被洗掉这一部分记忆。
乔承焕：“不单单如此。”
夏安之：“你还尝试了什么？”
她饶有兴致。
他干脆开了游戏直播，有意无意道：“这几天的游戏数据不是很好，但我听说有个旅行点叫幸福家园。”
“里面有很多长得一模一样的店铺。”
“不知道去那打游戏会不会增长积分。”
乔承焕的账户等级达到最高五级，他游戏排名靠前，一开播就涌入上万玩家。
实时弹幕刷新，他前言不搭后语。
夏安之探头去看，明白他的用意。
原来……不好言说的奇怪的地方还有这里。
夏安之盯视留言，唇角的弧度缓缓放大。
一楼：“这几天的游戏数据确实不好，听说是官网不停服维修。”
二楼：“怎么自带音频处理？大神你的麦是不是出问题了？完全听不见后续人声。”
三楼：“这几天游戏数据不是很好，不知道去……大佬说话就是不一样，说一半留一半。”
大量音频直接被消音。
一两个玩家反馈，可能是乔承焕设备不好，可能是乔承焕信号不好，可成千上万个玩家同时反馈言语问题，声称“主播说话断断续续”、“一会儿有声音一会儿没声音”……
哪有这么巧的事？
夏安之在全息投影分屏，连接自己的光脑设备，登陆之后，甚至连她的设备都听不到乔承换的完整言语。
反反复复几次，测试结果一成不变。
夏安之凝神感知，周遭没有鬼怪执念波动，培养仓里的蓝尾人鱼未有异常数据波动。
不可能是他们的问题。
余下的可能只有一个。
夏安之待乔承焕关闭直播，问：“你的光脑，在哪买的？”
他没解释什么，点开设备详情，说：“联邦科技商城。”
夏安之问：“生产商，为苏家？”
乔承焕答：“是，产自科技财阀，苏家。”
夏安之笑：“真巧，我的也是。”
她手腕翻转，摘下耳后指甲大小的光脑。
光脑表壳同肌肤颜色相同，不仔细看会以为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把光脑抬高两分，乔承焕瞧见，光脑下微不可查的印着“Su”。
不是人的问题，只能是智能设备的问题。
真巧，传不出废土游戏的，皆是苏家设备。
夏安之：“周报说，苏家投资生物科技。”
乔承焕：“半月前投资，直接成最大股东，说是收购可能更贴切。”
夏安之看他：“堂堂联邦第一科技财阀，怎么现在才想着拓展生物版图？”
乔承焕微愣：“总不至于是洗钱。”
夏安之：“苏家流水高居不下，纯科技产业口碑从未崩坏，新产品创下季度历史新高。”
“这样的财阀，怎屑利用投资洗钱。”
乔承焕一时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同她一并搜查苏家投资事件。
企业公开信息映入眼帘，持续三四秒死寂，他猛地看向她：“每轮融资，苏家都未错过，次次以封顶数据拿下最高话语权。”
“其中，竞争方无一例外，是苏家暗地里的子公司。”
说白了，是苏家自导自演的戏码，为的是将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光明正大地捧进大众视野。
夏安之搁置手中数据，扫一眼乔承焕的搜索栏。
企业调查软件，红字头，有一定权势背景，通过个人资产认证，并在平台充值一百年会员，才能正常使用。
她听过“孢子查查”这个软件，但第一次见内部信息。
她记下数据，凭直觉点开投资详情：“后续买股人可不少。”
苏家身为企业龙头，利润令人咂舌，跟风买股的人数量不少。
乔承焕：“但他们这次投资的，只是一家名不见径传的小公司，投资前甚至连上市都做不到。”
他点开企业信息，瞧见被投资公司的过往事迹。
一切平平淡淡，很正常，挑不出作假痕迹。
夏安之思索，问：“企业名称，是什么？”
他向下翻两页，答：“保护伞生物科技。”
夏安之皱眉，凉静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游戏说，海岛是废土前期的保护伞站点之一。”
乔承焕没心没肺：“是就是呗，撞了三个字、一个词，不一定是一个东西。”
夏安之没接话，打量企业信息，一怔失神。
真是巧合么？
夏安之：“你有没有途径，能查到保护伞的研究项目，或是研究站点？”
她觉得游戏抓取玩家的区域不是无意义展开。
找寻参与玩家的工程太过繁琐，不如先从简单些的下手。
夏安之看向她的搭档。
乔承焕缓过神，微勾了唇：“途径不多，人脉倒是有几个。”
“加个光脑好友？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
夏安之屏一口气，过了半刻，没拒绝。
-
三天后，夏安之处理好新的鬼怪执念收纳器具，收到未读光脑来信。
联邦十月，陡然来了冷空气。
她不适时的牙疼，连带着头皮下的神经也难受起来。
腾出手查看光脑信息，是在一家营养液配制店铺。
穿着旗袍的女店长风韵犹存，曾为水鬼妈妈的朋友，对夏安之相熟，见她来买营养液，每次会给八折优惠。
夏安之一如既往，呆木地道谢，坐到不显眼的角落。
如果不是她偶尔给店长带小礼物，偶尔来帮帮忙，店长要以为她是仿生人。
想到什么，女店长眉眼弯弯，提醒：“看看消息吧，提示灯亮了有一会儿。”
光脑侧面闪过小小的绿点。
夏安之感受到光脑的震动，停了下，“嗯”一声，目光从店内显示屏挪开。
全息显示屏播放新闻：“巫茫山古董店出现部分人类尸身，调查局初步判断，尸身来自列车站无名腐尸……”
店门外卷起阵风。
夏安之冰凉的指尖敲打光脑，唤出投影。
三条未读消息闪烁不定，却来自同一人。
六处乔承焕：“没查到保护伞研究项目。”
六处乔承焕：“但查到保护伞研究站点。”
六处乔承焕：“[限时图片]”
图片限时查看，阅后自动销毁。
夏安之指尖微顿，最终没点开自动录制。
图片内容简短——
保护伞研究站点：命题一，十三区列车站；命题二，巫茫山，老die古董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