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龙国公原型和普通猫狗一样，除了手脚没有其余排汗的毛孔。

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发热，他只能张开嘴喘气，四肢都牢牢抓着地面。拱起的背部像一座小山，背脊上的毛都竖了起来。

“好了好了，结界弄好了。”

一道透明的光弧自玉璃的掌心蔓延至整个房间，万龙国公吸了一口气，玉璃也戴上耳塞。

强烈的尖啸让玉璃身体都抖了一下，哪怕是戴了耳塞也还是觉得刺耳。

万龙国公摆动身子在地板上翻滚，不断用身体去撞墙壁，似乎只有撞击的疼痛才能缓解身体和魂魄被吞噬的痛苦。

玉璃的结界屏蔽了声音，但万龙国公撞击产生的震动却传了出去。同在一层楼的专员们都感到一阵摇动，大家赶忙跑出大楼，楼下的人看着他们眼中都是疑惑。

疼痛之下万龙国公没有多余的心思维护障眼法，他身上的裂痕一瞬间全部出现，竟已是蔓延了整个上半身除了头的部分，尾巴和后腿上也冒出些许裂痕。

他撞倒房间里堆放的几张医疗床，身上的毛扫过新生的裂痕都会引起让人倒抽一口气的痛楚。他的脑子混沌起来，升起想将自己的皮扒下来的冲动。

眼见他咬上自己前爪胳膊的皮，玉璃知道自己该来阻止了，跑过去双手伸进万龙国公的嘴里，想要将他的嘴掰开。

但对方咬合力很大，玉璃一时掰不开。他连喊了几句松嘴，像是唤回了一点对方的神智，万龙国公不再咬自己，又开始到处撞。

玉璃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他皱眉，几次想上前都被撞过来的巨兽吓得躲避。

许多嘈杂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他听见了那些咒骂他是杂种的声音，听到了怪他不显灵的责怪。许多男女老少的声音都混在一起，他们的声音逐渐清晰，在一起责骂他不管苍生，只为寻一己私欲。

万龙国公知道这是天道的手段，也是他的心魔。他努力和脑海中的声音对抗，不去在意说了什么，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当初就不该救你！不和你扯上关系，我就不会在火海里被追杀！”

“我本来会有个美好的婚姻，有个青梅竹马的妻子，全被你给毁了！”

“你为什么还没死！”

那是他死去的爱人的声音，但他的爱人从来不会说出这种话。明明知道都是假的，万龙国公却忍不住去回想当年，回想那些因为自己而对爱人造成的伤害。

“对不起……”

“什么？”

万龙国公忽然停下了到处撞，站在原地没头没脑忽然说了一句话。

玉璃想到什么，连忙在万龙国公耳朵旁说：“是不是又有幻听？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你想想，南荣泷或者说宋铭，他真的会怪你吗？你们相伴了快千年，互相不是最了解了吗？”

万龙国公知道，但他无法一时将自己抽离出来。他现在只想让这些声音都离开，开始甩自己的头砸在地面上，很快就将头砸破流出血来。

玉璃有些心急，双手抓住他脖子上的毛向上扯，也不能阻止对方砸自己的脑袋。

玉璃取下耳塞索性也变为原型，黑色的巨兽用四肢和躯体压住万龙国公的身体，张开嘴咬住对方的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将万龙国公压在地面上。

万龙国公嘴里还在发出嘶吼，只是因为脖子被咬住，气管有些被压迫到只能发出嘶嘶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万龙国公沙哑着嗓子说可以放开他了，玉璃试着松开嘴。

对方确实没有再砸头，玉璃完全起身走到一边，万龙国公扭头看了看他，躺在地上不想起来。

“我好像把自己的骨头撞断了，可能断了一条腿和肋骨。”

玉璃看着万龙国公鲜血淋漓的头，他身上的裂痕没用障眼法竟然也自行消失下去，变为一条条交叉的伤口，不断出血。

万龙国公抬起脖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开口：“融合程度更高了，或许现在的我都可以称为三分之一个天道了，所以就不显示了吧。”

本来不会这么严重，万龙国公担心宋铭的身体会承担不了那些力量，想要给宋铭多“升一级”，人为多加了一段幻境。

不过让他看到自己杀人了呢，不知道宋铭会怎么想……

等宋铭从幻境出来，收到消息赶到医务室的时候，就看见了左腿膝盖及其以下的部分打上石膏、脸上缠着绑带的万龙国公。

对方坐在床上，听见动静扭头看了过来。他是想喊凌的，但是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有点说不出口。大概是因为这里还有别人吧，他有些害羞。

玉璃把万龙国公送过来后又赶去处理事情，是巫清守在这里。

他挪出位置让宋铭走到床边，看了看这两人，在心里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看热闹的微笑。

“……你又憋着什么坏话？”

万龙国公皱眉，用没有被包住的那只眼睛看着巫清。

“我就是在想啊，你们两个，就非得有一个人躺床上呢？另一个能跑能跳了，又躺上去一个。”

万龙国公没有接话，而是转而让宋铭帮忙把旁边的轮椅推过来。

“你想出去逛逛？”

他点头，宋铭把轮椅推过来后顺便抱起万龙国公，让他坐进去。

“我还想到了别的词，比如瘸腿蜥蜴、霸总独眼龙，长毛蜥蜴木乃伊。说到木乃伊，你说木乃伊不能动却骑轮椅，是不是就和鱼骑自行车一样荒谬。”

巫清还在滔滔不绝，万龙国公脸上带着微笑。宋铭感觉氛围不对，低头一看，万龙国公已经在自己手里变出了那根骨鞭。

巫清自然也注意到了，他咧嘴一笑，嘴里说的这些话就是故意气万龙国公的，不犯点口业他不舒服。

在巫清往医务室外跑的瞬间，万龙国公用尾巴在地面一撑带着轮椅飞了出去。

于是这一天，路过医务室大楼的专员和都能看到：巫清在前面跑得惬意，甚至一边跑一边在手里变出一杯茶端着喝；后边跟着个用尾巴驱动轮椅的伤员，手里的骨鞭充满了杀意，愣是把轮椅骑出了摩托的气势，最后跟着跑得喘气的宋铭。

他搞不明白，骑轮椅这么快的万龙国公就算了，怎么巫清跑得比万龙国公还快。

一旁围观着了三人跑远的专员喝了喝手里的矿泉水，感叹了一句“这就是青春啊”，背着手转身离开了。

在很久以前，万龙国公第一次去天界的时候就和巫清认识了，两人一直都是欢喜冤家，打架吵嘴的情况不在少数。

但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本心，因此在正经时候也会一起作战，双方都是对方不多得的交心好友之一。

——

一个没注意，异兽抓伤了玉璃的手臂，半边身子瞬间被麻痹。

好在自己该做的也差不多了，心里默念术语瞬移到后排，让DG的专员去处理。

暮走过来第一时间给玉璃恢复伤口，直到他身体不再感到麻痹才停手。

玉璃看着前方的战场，天道已经敢青天白日来进攻庙宇了。他们不得不向政府申请一点援助，在带有催眠效果的障眼法展开后，由政府的人撤离街上昏睡的居民。

“他们始终没有像上次那样大举进攻，都是用异兽来搞破坏。”

“这些年，没多少人执着于修仙，天上的神仙少得可怜。天道要是想要一批忠实的信徒，可不能让这些神仙都死了。毕竟和你这个以恢复能力见长的暗之神翻脸，对面没有能力复活。”

如今DG的专员所用的武器都是用奇美拉骨头合成的，就算奇美拉不在也有杀死它们的能力。

渐渐的，DG占据了上风，异兽被逼到提前在地上设置好的捕捉网。当它们都进入捕捉网的范围，隐藏在地下的筒状器械通过人工启动激活，伸出地面将顶端的电子屏幕对准中央的异兽。

滴的一声，电子屏幕散发的光形成一张激光大网。

“启动DNA覆盖程序。”

指挥人员通过耳机传达指令，激光大网每个网格上覆盖上一层白色的物质。

大网本来像是充气一样半圆形撑在地面，白色物质覆盖完后泄气，急速砸向网内的异兽。

异兽下意识想扯烂大网，可一触碰身体就被融化。它们嚎叫着缩成一团，这样却更方便大网融化它们，不出几分钟异兽便全部变为一滩清水。

“收网。”

指挥人员再次下令，负责控制大网的专员在如同遥控器一般的机器上按下按钮，网格状的大网变为实心，砰的一声急剧缩小成一颗手掌大的球，异兽融化的清水都被包裹在其中。

其余专员开始打扫战场，今天的太阳有些大，银翼市的庙宇在市中心，没有任何遮挡阳光的地方，玉璃只能微微眯着眼。

身后的庙宇忽然出现细微的声响，几乎是在攻击袭来的同时，玉璃侧身闪开。

暮反应慢一点，但也没被突然扑过来的瘦小异兽抓到。

那只异兽没有伤到人，落在地面上瞬间就没有生息。这只是个吸引他们注意力的诱饵，玉璃心里不安，没有停留转身靠近庙宇。

刚刚走到大殿正门，里面一个黑色的圆球悬浮在空中。玉璃过去触碰的瞬间爆炸，他第一反应是用屏障保护庙宇内部，黑球里面包裹的尖刺飞出来刺穿他的肺。

与此同时，暮也扔过去屏障罩住庙宇的外围，飞出的尖刺划破了他的脸。

“玉璃！玉璃你还好吗？”

肺部被贯穿，吸入的空气无法在身体里完成换气。玉璃感到胸闷，止不住地急促喘气，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他的喉咙发出难听的吸气声，大股鲜血浸透了上衣。为了避免自己一时窒息昏过去，玉璃扯下了脸上的面具。

好在他也有很强的自我恢复能力，加上暮还在帮忙恢复，他的难受没有持续太久。

虽然保护及时，但庙宇还是受到了些损伤，好几条木梁都被炸断，祭台上的牌位也散落一地。

“竟然还有后手，要是我们直接走了，这座庙就塌了。上面的手段也是越来越阴险了。”

“但他们还是有破绽的。按照同理，天道的身上也会有凌的气息。我刚刚也是感受到一点熟悉的法术波动，才想到进庙来。”

玉璃吐出一口血沫，摸了摸胸口的血，白西装都要变成红西装了。

“走吧，我两的屏障都在这里，他们短期内应该是破不了的。正好，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最后一个使者是谁吗？回去给你说吧。”

暮点头，临走前在庙宇这设置了一个临时快传传送门，并让其变为透明隐藏起来才离开。

在车旁等着两人回来的专员看到玉璃身上的血，吓得脸色一白，几人立刻端起枪紧张地形成一个圈，将两人护在中间。

暮无奈拍了拍面前专员的肩膀说：“没有什么危险了，刚刚只是一点小差错。再说我们轻易都死不了的，受伤是常事，你们现在保护也没什么用。走了，回去了。”

像是为了配合暮的说辞，玉璃用手在胸口衣服上一弹，血迹全部消失不见，衣服就跟全新的一样。

等人全部上了车，那几个专员还在后悔没有警戒好。他们本来负责勘察战场以及排查可能有的埋伏。领导受伤，这应该是他们的失职，但暮和玉璃没有怪他们的意思，还在车上问有没有其他人受伤。得到基本无人受伤，暮松了口气。

玉璃看着手机上的聊天对话框，面无表情地给对面发送了一句：被打了，痛。

哥有老婆：谁？！

不想上早八：炸弹，这边的天道弄的炸弹。

哥有老婆：太可恨了，要不我也过来？现在还痛不痛？

不想上早八：没事的，已经不痛了。你别过来，我怕凌看到你的样子伤心。

哥有老婆：好，你也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不想上早八：嗯。

玉璃勾起嘴角笑了笑。等回到DG，玉璃和暮一起走到关着奇美拉的那个地下大空间。

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关了，和万龙国公合作后束缚奇美拉的方块牢笼已经撤掉，它可以自由在这里活动。

一般的情况有了那些特质的武器，也不需要奇美拉出去打架，它在这地下长时间都处于睡觉的状态。

云烟坐在这个空间高台的控制室，看到有人来了起身迎接。

在一起来到这里，暮就隐隐有了猜想。在亲耳听到玉璃说云烟就是朱雀的时候，还是感到一点不可思议和无奈。

他这一个组织，全是间谍啊。

云烟也承认，之前自己“不小心”弄断电，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数据得以接入站点，为使者行动做准备。

看着暮捂脸的样子，玉璃让他自己消化一会，转头看了看缩着睡在地上的奇美拉。

“你们一直没有给奇美拉穿点衣服什么的？”

玉璃忽然开口问，暮有些疑惑：“……额，它需要穿衣服？”

“至少上半身要穿吧，有盔甲什么的也可以加强战斗力。它有半个人类身子，感觉一直在裸奔。”

……好像是啊。之后让科研部的给它整一套吧。

“不过，云烟你和万龙国公是什么关系？”

终于可以说出自己和万龙国公的关系，云烟当即开口道：“我诞生天地间，还是一颗蛋的时候被大人捡回去，亲自孵化出来的，此后一直都是大人的侍从。”

“可你不是……”

暮的记忆里是他捡回刚刚孵化出生的云烟，但既然记忆被篡改，这已经不重要了。

云烟知道他想什么，继续解释：“因为天道的原因大家都忘了大人，但我没有。我一生只追随一人，天道没有权限修改我这种天地生的神兽的记忆。但我得装失忆，不然不能帮大人做事呢。”

原来如此，难怪青丘他们也记得万龙国公，还和对方关系很好的样子。

暮很快就接受了现实，连天道都和他翻脸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在暮和玉璃走出地下，刚回到地上的大楼前的平地，就看到两道人影从面前飞了过去。

两人看到骑轮椅的万龙国公在追御剑飞行的巫清，奇妙的场景让他们的脑子均是一愣。

宋铭实在是追不上了，停在后面喘气。DG组织内是不能变为原型的，因此他才没有变为原型去追。

“这是？”

宋铭发现了两人，深呼吸缓了缓说：“前面的人给万龙国公起了外号，打趣他是木乃伊骑轮椅。万龙国公就去追他了，我担心他翻车就跟着，但我实在是跟不上了。”

听完玉璃没忍住嗤了一声笑了出来，宋铭也跟着笑。暮说了一句多大人还胡闹，嘴角却是笑着的。他还让监控室的人特意裁剪这方面的监控，总结成一个文件夹以便往后观看。

阳光依旧明媚，但天上的乌云托举的天界似乎又下沉了一些距离，一股轻微的压迫感压在人世每一个有修为的人身上。

他们抬头望天，什么也看不到，只当是自己的修为遇到了瓶颈，并没有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