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灯火通明，维菲娅按下自己狂跳的心脏，在紧跟这两个人前往另一间地下室时，维菲娅瞥向他们出来的方向，这间她曾经在这里被侯爵鞭打过的地下室。
她敛下所有情绪，和赫法一起跟随他们进去。
最中间的铁板，妮芙安静地在上面沉睡，这也是维菲娅回到赛罗尼尔领后，第一次见到妮芙。
维菲娅没有马上行动，她已经忍了这么多天，不能在这种必要时刻打草惊蛇，她站在地下室的角落静静地看着妮芙。
她看起来还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身上也没有伤口，仿佛就是普通地睡着。
她的目光放在妮芙身下的铁板，天气这么冷，他们就把她安置在这种地方？
维菲娅没由来地感到些许气愤，妮芙……她其实比任何人都要怕冷。
每年冬天，怕冷的明明是她，她却还总是借机给维菲娅穿上一件又一件。
维菲娅暗暗深吸一口气，观察着前方两人的动作。
鲁吉恩拿起一叠羊皮纸，挠了挠左脸的伤疤：“一百个人，五十个男性，五十个女性，其中包括十名女童和十名男童。第七次实验，直接杀死后使用半成品药剂的实验体类型各自取三，全都死去。结果：实验失败。”
“第九次实验，八名成年男性，八名成年女性全部施加瑟艮可魔咒，直接杀死，使用半成品药剂，全部死亡。结果：实验失败。”
“第十五次实验，六名成年男性，六名成年女性，两名女童和两名男童全部施加瑟艮可魔咒，催化魔咒发作，全部杀死，使用半成品药剂，其中一名成年女性死后有反应。结果：有重大突破，实验失败。”
“第五批所有实验体，全部失败。”
空荡荡的地下室随着鲁吉恩的一句句话的落下，维菲娅只觉浑身坠入冰窖，她攥紧拳头，她在颤抖。
侯爵是疯了吗！第五批，也就是说，不止这一百个人？他是在哪里找到这么多人给鲁吉恩做实验的！又是怎么做到几乎没有听到有人失踪的任何声响！
她的心脏跳得飞快，侯爵！他真的清楚他在做什么吗！
此刻的维菲娅更加确定，必须把这个东西，这项实验掐死在这里！
她无奈地合上眼，却又不可否认，以侯爵的权势，的确可以悄无声息地找到这么多人。
黑袍人不咸不淡地开口：“嗯，长期实验体计划可以开始了。”顿了顿，补充道，“别把她那么快弄死。”
鲁吉恩闻言十分用力地挠挠头，指甲和头皮摩擦的声音响在地下室，他似乎很是苦恼：“你不离开这里吗？万一侯爵现在过来？”
黑袍人沉默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道：“直接开始。”
目睹这一切的维菲娅皱眉，赤红色的眼里迟疑，眼神几个游移，她很快理清他们之间的关系，看来侯爵这一边，也没有那么简单。
她好像已经可以把他们的关系全都串上了。
唯一的疑惑是，他们各自都要死而复生的魔法干什么？
鲁吉恩瞄了一眼黑袍人，不再理会他，他右手拿出蓝色药剂，左手泛起白光，是一个繁琐的小型魔法阵。
随着魔法阵一点点靠近妮芙的身体，维菲娅渐渐把手放在蝴蝶宝石胸针处，做好二手准备。
在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的地方，一道细微的白光忽然出现，飞快地斩断鲁吉恩的右手手腕，血花喷溅。
“啊！”鲁吉恩不禁下意识弯下腰，左手的魔法阵被迫中断，想要触碰右手的断腕，却又很快反应过来伸向即将掉落的药剂。
黑袍人几步越过鲁吉恩就要接下药剂。
有人的动作比他们更快，药剂在他们面前突然消失，断手掉落在地。
鲁吉恩眼睁睁地盯着药剂消失的方向，他突然跪下来，浑身颤抖，他的脸色变得扭曲，就连断掉的手也不管，半张脸抽搐起来，整只左手更加用力地挠着烧伤的疤痕，只几下，他的左脸鲜血淋漓。
他的口中细碎地而尖锐地念叨：“药剂……我的药剂呢！魔法师！是魔法师！这里有别的魔法师！是谁！是谁抢走我的药剂！该死……该死！见鬼了见鬼了……”
维菲娅看着鲁吉恩这个模样，眉蹙得越加深，反观黑袍人，他的脸藏在兜帽里，维菲娅看不到他的表情。
他的目光在地下室的所有角落一点点掠过，最后盯着整个人都已经趴在地下的鲁吉恩。
鲁吉恩双目空洞，如同痴傻的孩童般喃喃自语：“药剂，我的药剂，谁抢了我的药剂？是谁抢了我的药剂？”
“鲁吉恩，你不想实现你的愿望吗？”黑袍人缓缓开口。
“愿望？”他精准地捕抓到这两个字，眼神逐渐有了焦距，他瞪大双眼，很是麻利地站起来，断手处鲜血直流，他死死盯着黑袍人，“对！我的愿望！我的愿望！我一定要让它实现！我一定会……一定会！”
不用黑袍人再多说什么，他为自己的断手治疗，止住了血。
变化只发生在一瞬间。
随着鲁吉恩魔力的发动，整个地下室都爆发出耀眼的白光。
维菲娅不禁别过脸闭眼，等不及眼睛适应，她马上望向四周，包括自己的脚下。
密密麻麻，全是符文，每一条都在快速组成魔法阵。
一直在里面没有离开的赫法眼看着周围的所有的符文汇集、排斥、融合，他很快在记忆里找到这种魔法阵的出处。
疯子！
他以最快的速度定位到维菲娅的位置，刚迈开脚步，只见符文之间更加流畅，他知道来不及了。
必须阻止魔法阵的完全形成！
他几步上前，丝毫不隐藏自己的位置，掌间魔力迸发直冲鲁吉恩跟前。
必须打断他！
鲁吉恩早有准备，直直接下他的攻击，一道极为锋利的白刃劈向赫法的位置，鲁吉恩的双目瞪大，带着怨怼，语速加快：“就是你？抢走我的药剂吗？是你吗？告诉我！是你吗？”
越来越多的白刃在地下室汇聚。
赫法在挡下第一道白刃之后立马给整间地下室布下魔法，现在还不能吸引更多人来到这里。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悬浮在空中的白刃，在他观察的这几天里，鲁吉恩一直表现得很正常人没什么不同，是他大意了。
谁也没有料到他会这样疯癫，甚至不惜动用从前被称为禁忌的喀科魔法阵，只要有人在阵中动用魔力，就会自燃，“以自身魔力反噬自己”。
而开阵者，需要献祭自己一半的魔力天赋。
赫法已经很久没遇到过这种不惜代价的打法了，这种人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
他们背后的存在可真敢下血本，又是瑟艮可魔咒，又是喀科魔法阵，全都是魔法界倒退前的……恶毒魔法。
黑袍人往后退几步，将自己隐在角落的阴影里。
赫法视线落在维菲娅的位置上，他少见地升起懊恼的情绪，早知道就让维菲娅先在外面等着了。
双方的白刃在地下室的爆发出剧烈的光，如同银针扎进所有人的眼眶。
鲁吉恩闭眼只有一瞬，他敏锐地感知到什么，飞速地弯腰，完好的左手抓住脚边不同于他魔力的白光。
血顺着他的手流下。
他死死抓住赫法的手，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的疯狂更甚，在他进行下一步动作之前，赫法用力扯过鲁吉恩，将他带离站立的位置。
符文依旧交汇在他原来的地方，一个古老繁琐的魔法阵正在形成。
鲁吉恩嘴咧开笑起来，下半张脸如同只剩下他的嘴巴，左侧的脸烧伤的疤痕本就可怖，如今又被划伤流下血凝固在脸上，显得异常诡异。
他的声音尖锐：“是你！是你！把我的药剂还给我！还给我！还给我！”
无论赫法再怎样攻击，他都死死不放手，甚至在缠斗中，他制住了赫法的另一只手：“不还给我的话，你就去死吧！”
他转眼疯狂地盯着正在成型的魔法阵。
赫法暗道事情不妙，必须马上挣脱。
“咔嚓。”
所有符文突然停止交汇，阵眼处出现裂缝。
鲁吉恩所有情绪霎时凝固，似乎没有回过神。
一道道蓝色的光芒在裂缝中如同熔浆般争相冒出，顺着裂缝飞快地挤进已经接近成型的魔法阵，直到里面的符文都被彻底打乱。
剩下的符文慢慢失去了光亮。
赫法掌间汇集魔法阵，反手攻向鲁吉恩，不知是因为他过分呆滞还是终于有了疼痛感，他很快松开对赫法的桎梏。
赫法迅速和他拉开距离。
“我的……我的魔法阵……”鲁吉恩低声自喃，“你们……你们……”
“你们居然还有人！你们还有多少人！”他的神色彻底癫狂，他弯着腰来来回回走动，挠着脸上已经结痂的伤疤，血浸入他的指甲缝，他却视若无人一般，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阻止我？为什么要阻止我实现愿望！我不会原谅你们！我不会原谅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