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阿伟不停地咳嗽,口腔内堵塞的呕吐物被艰难地吐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可能会被自己的呕吐物呛死。他不敢再说什么,只悄悄地微仰起头看所有人的反应。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只要有一丝丝他能再起的希望,他就不会放弃。
秦可意往下睨了眼已经瘫在地上无力挣扎的阿伟,眼神像在看什么死物。
顿了一会,秦可意缓缓抬起刚踩过母蛊的右脚,朝阿伟的脸蹬过去。
脸是进入模特行业的敲门砖,阿伟这张脸上出现任何的伤口,都可能会影响到未来的职业生涯。
不行,不行,不能被踩到。
这种强烈的要保护自己“门面”的意志让阿伟生生挪了一个位置。
然而秦可意的脚最终在距离阿伟的脸只有十公分的地方停住,他抬脚轻轻放回原地。
他嫌脏。
虽说他们答应了不会报警,可没说不会做别的,管家Michael在Fiona挂断电话后的半小时内带着人紧急赶到。
从别墅到公司用了半小时,但这已经是管家用了特殊手段的结果。
电话里Fiona短短几句话,让管家心跳飙升。过去Fiona联系他处理事情的时候,还有兴致闲聊几句,哪像这次一句话就说完了。
管家直觉事情不简单,直接0秒起步,热身三十秒后背着他夫人Shirley撒丫子狂奔。
很多历史表明人类可以突破极限,超越极限,创造极限,管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狂风呼啸,Shirley的金发向后飞扬。
她替管家擦了擦额头的汗:“累不累?”
“我能坚持,赶路要紧。”
一路狂奔半小时后,管家放下背上的Shirley。他正了正身上的衣服,轻轻敲响训练室的门。
“可以进吗?”
“进来吧,Michael。”黎安有气无力地道。
Michael进门就看见偌大的训练室分成了三波人:一波是形体老师带着贺兰和Max守在五个女生前面,一波是坐在一角的黎安和安妮,最后一波是Fiona和秦可意围着地上的阿伟。
Fiona严肃又冷淡地盯着地上的阿伟,见管家进来后朝管家使了个眼神。
管家立刻会意,像拎鸡仔一样将地上的阿伟拎起来。
“后面交给我就好。”管家绅士地朝黎安鞠了一躬。
阿伟在管家手中衣领被吊起,脖颈被紧紧束缚住,他尝试挣扎,随即惊恐地发现自己一点动弹不得,被管家制的死死的。
秦可意问管家:“你会怎么处理他?”
管家微笑:“秦先生放心,我是专业的。”
秦可意抿抿嘴不予置评。
Shirley跟在管家身后进门,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地上的脏污,不出一会,训练室里已经没有一点痕迹。
黎安是被Shirley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从未发现原来她干活的时候身上是会发光的,也从未发现她能快到出现重影。
这明显不是普通人类能有的速度,所以连黎安最熟悉的人也都发生了变化。
蓦地,黎安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爸妈,爸妈他们也没联系过她。
按照家里的惯例,每周至少会联系一次。
哪里出了问题?
事已至此,疑问变成了好奇,一个个念头雨后春笋般出现。
*
阿伟的事情还是传开了,事情上升到老板也要来特地问一嘴的程度:“需要公司帮忙处理吗?”
黎安不欲想起人生黑历史,淡淡地说:“谢谢老板,暂时还不需要。”
“不过,有件事确实需要老板帮忙。”
“哦?”老板拉下自己的眼镜。
黎安很少开口求人。
“那件训练室我能重新装修一下吗?”
“这……”老板眉头紧锁,搓搓食指和拇指,暗示费用问题。
“我自费。”黎安没好气的说。
狗老板,抠死了。
老板笑得脸皮都展开了:“随你喜欢,你想怎么装就怎么装。”
公司要是多一点这种员工多好。
老板的算盘打得远在别墅修剪花园的管家都听到了。
管家打了个喷嚏,右眼皮直跳,第六感告诉他家里可能会有些意外损失。
下一秒铃声响起,管家接起电话:“小姐?”
“Michael,我们公司的那个训练室,全都砸了吧。”
“好的。”
培训暂停了几天,黎安便给自己排满了出差的活。
她完全忘了几天之前有了一个大学生男友的事实,但明显有人已经坐不住了。
刚下飞机,黎安就接到毛乐的电话:“说好了来我学校找我的,安安,你怎么不过来?”
翡城的风冷冽地滑过,黎安露出的胳膊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还是没有对“安安”这个称呼脱敏。
“抱歉,最近事情比较多,忙忘了。”
年下的弟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毛乐嘟囔道:“那你什么时候过来?”
“明天吧,明天我回国就来找你。”
黎安站在翡城的梧桐大道,风吹起落叶,萧瑟非常。
她没忘记是怎么被无形的规则逼着答应和毛乐在一起的。
如果只从表面上看,毛乐是个多才多艺的优秀青年,放在大学校园里,是非常招桃花的类型,但黎安没忘记毛乐是怎么跳过所有人拿到她的私人电话,又是怎么费尽心思试图闯入她生活的。
他要是真像他看上去的那么单纯,那黎安这几十年等于白活了。
翡城的秋天似乎比黎安映象里更冷,黎安紧了紧身上的风衣,缩紧脖子。她尝试过联系父母和其他的家人,一个都联系不上。
世界好像为她打开了一个单向通道,所有人都涌向她,但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黎安说到做到,在翡城的工作完成后坐最早班的飞机回国,一下飞机直奔毛乐的学校。
说起来,毛乐还是名校大学生,A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学校。
没在A大上学是黎安曾经的遗憾,作为家族的一份子,在她真正有属于自己的“事业”之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
上什么学校,学什么特长,都不是她能够决定的。
她能做的就是服从一切安排,每件事做到满分。
A大的校园比黎安想象的大很多,从学校大门进来的绿荫道两边种了两排樱花树。
时间不在秋天,却繁花满树。
微风拂面,卷起破碎的樱花瓣,粉色的风带着黎安一直往前走。
走到操场时,黎安停下脚步,毛乐发来的信息说他就在操场上,但他没说在什么位置。
篮球场几个学生在打球赛,节奏明快的嘻哈音乐让这场球赛看起来很激烈。
黑色球服的队伍将红色球服的少年围在中间,红球服被困得无法施展。红队比黑队少了两分,距离比赛结束只有几分钟。
左右对峙几秒后,红球服看中了他们露出来的破绽,突出重围将球传给自己的队友。
队友接过球就开始奔跑,他没有朝篮筐的位置跑,反而越跑越远。
那人在三分线外站定,踮脚跳起,长臂高高举起后一勾。
完美的弧线,完美的入筐,球进了。
无可挑剔的一球,彻底扭转了场上的局势,红队已一分的优势暂时领先。
黎安看清了投三分球的人,好巧不巧正是毛乐。
找到人了。
掌声和口哨声同时响起,“好——”,有人大喊了一声。
黎安循着声音看过去,才注意到休息区的替补队员坐在了音响上。
音乐声音这么大,坐在音响上不怕震屁股吗?
别人是电音歌手,这算不算电臀球员。
“好!”鼓掌声又想起,毛乐又进了一个三分球。
最后几秒,黑队抢到了一个篮板,但是分差已经拉开,比赛结束,一切于事无补。
“毛毛!毛毛!毛毛!”毛乐被队友抱起来,在他们的欢呼声中被一次次抛起又接住。
黎安环顾一圈,围观的所有人目光都在毛乐身上。
也是,这样的毛乐,就像是天生的发光体,看到光芒的人都会被夺走眼神。
当初看毛乐唱歌的时候也是,唱得不能说有多好,但是他身上的这股蓬勃的生命力让黎安这个被生活反复磨平的人感觉自己又活了一次。
春风难抵一笑,无论是第几次,黎安好像都会被毛乐身上的光吸引。
渐渐地,在半空中恣意大笑的身影渐渐模糊。
“秦深……”黎安喃喃道。
是了,她在大学的时候应该也是看过秦深打球的,常看常新,百看不厌。无论多少次,路过学校篮球场的时候就会习惯性的瞄一眼,找找有没有她熟悉的那个人在。
“安安,你来了!”
黎安的思绪被打断,毛乐一蹦一跳到黎安跟前,像个兔子一样。
“我好开心!”毛乐伸手想抱黎安,想到自己一身的汗,手伸在半空停住了。
双手垂落身侧,因为抱到黎安,毛乐扁扁嘴,有些不大开心:“你会想我吗?我每天都在想你。”
天知道,黎安答应在一起的时候,毛乐有多开心。少时所梦成真,他感觉是被世界选中的幸运儿。
可自从那天之后,黎安再没有联系过他,别人都不信他有女朋友了。
黎安笑笑没说话,等到毛乐眼神逐渐阴郁的时候,她才说:“去吃饭吧。”
遇事不决,先吃一顿。
国人遇到的矛盾没有在饭桌上解决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