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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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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躺在地上的公子哥惨白着脸望着众人,牙齿打着颤的说道:“你……你们……你们……你们就应该下地狱!”

林尧将还插在他胳膊里的箭一把拔出来,就着他的衣服擦了擦,箭头又换了个位置,指向了他另一只胳膊。

林尧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地狱?谁说我们没下过地狱?我们早就下过地狱了,被你们逼得。我们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爬出来索你们这群渣滓命的恶鬼!我再警告你一次啊,我今天心情格外不好,这支箭下一秒会不会落下去看你自己。回答我,谁,让你拉线的?”

赵公子紧盯着林尧的箭头,瑟缩了一下,全身都在抖着,便抖便说:“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每次他们找我,都会往我小厮手里塞张纸条。小厮,对了,我那小厮”

赵公子抬起头,不停地点着头说道,“对,小厮,我那小厮应该知道。他,每次钱是他拿来的,纸条也是他拿来的。我那小厮帮我去怡红院招一相好的了,你,你长得……不赖,我……起了反应。所以,我让我那小厮去怡红院帮我招相好的了。你们,你们现在去找他。你们将他抓来,问他吧。别再问我了。”

林尧想起那小厮烦躁地阖了下眼,随后箭头冲着地面一划,划出一条刻痕后,刚说出几个字:“你那小厮”,可还未说完,窗外就传来了一阵叮里哐啷的声音。

林尧望了一眼那公子哥,只见那公子哥突然像是有了希望,他在笑,笑得连害怕都不顾不上了,一边笑一边炯炯有神的望着窗外。

他在不停地冲着窗外喊着,他喊:“爹,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在这,快,快来救我。爹,快,快将这群贼人杀了。我在这。”

林尧观他这模样,呲笑一声,将他的衣领一揪,就将他拖了起来。林尧一路拖着他,直拖行到了窗柩处,掰着他的脸,让他面对着窗外,出言讽刺道。“怎么着?想要救兵?来,看看,你的救兵,到底来了没有?”

那公子哥的眼睛瞬间瞪大,不停的搜寻着,可外面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有。他喃喃道:“不可能,我爹不会不管我的,不可能。”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无论他再怎么期盼,窗外也无一人。他随即绝望的低下了头。

林尧将他往地上一丢,箭头照着此前他腿上的窟窿又刺了去。

箭头在那窟窿里扭着,林尧在问着。

“让我猜猜,你为什么会觉得有救兵呢?嗯?因为你早就吩咐了你那小厮,让你那小厮去搬救兵,对不对?但可惜了,你那小厮,死了。”

“你,你们……”那公子哥眼神突然变了,他再也说不下去了,但他突然不畏惧死亡了,他不呼痛了,也不再期待救兵了,只是开始发梦般的呓语,他在问。

“他……走的痛苦吗?我说的是我那小厮,他走得痛苦吗?我,我是不是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对吗?我,我可以要一把戎狄的骨刀吗?我想要一把骨刀,那天他向我要一把骨刀,但生意没谈成,我没给。现在,我想要一把骨刀。”

林尧有些看不懂他了,这样一个没骨气没担当,贪财且又好色的公子哥在死的最后一刻居然不为自己求饶,不大喊,不怨恨?居然问的是一个小厮的死亡?这算什么?临死前的良心发现?

林尧突然想大笑,大声的笑。

“让我牵线的那人我真的不认识。不过,我曾经远远地看到过一次,那人是江湖中人,哪个门派我不知道,但他常用的武器应是三角双镖。有一次我喝多了酒,出门透风,那人与我那小厮一起站在小巷子里。他发现了我,以为我是偷听之人,一副三角双镖就向我丢了来。好在,我那小厮有眼力见,认出了小爷我……他,替我挡过一镖。”

那公子哥开始主动回答问题,不过他的话语开始变得小声且平静,从他进入这个柴房以来,最小声且最平静的一次。其实他已经没什么力气看人了,经过不停地放血,他应该是没什么力气了。但林尧感觉,他在看她,因为他又问了一遍:“我那小厮……走的时候痛苦吗?”

林尧不想回答,她此刻有着无以比拟的烦躁感。为什么呢?可能是因为,她搞不清楚现在躺在地上这个窝囊废,这个十足的可以让人用箭射个千万次都不足惜的公子哥到底想要干什么。

还有……她烦。她烦她自己。因为她在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便应该不再理睬这人,也不应该再去在意这人的任何请求。她应该在听到答案后像之前直直地将箭戳入他大腿、胳膊那样做的。她这次应该直接的、不带马虎的,将箭对着他的心口戳去。

可现在,为什么,她该落下的箭,慢了?该死的,她居然,有点想去寻一把骨刀。该死的,她居然觉得这人有点可悲。甚至该死的,她居然想搞清楚那小厮为什么想要一把骨刀。

林尧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阿七。

阿七的眼神似恨似恼似悲又似悯的望着地上那个公子哥说道:“你那小厮,死得倒干净,恶有恶报吧。他自己撞上了柜子横出来的一条木屑,一木屑穿腰,死得痛快。”

那公子哥用尽力气点了点头,他突然有些茫然,他喃喃的重复了一句:“恶有恶报吗?”,他环视了一周后,突然冲着林尧喊道:“来吧,我知道我要死了。”

林尧将手中的弓举了起来,将那沾着血的箭对准了他的心口,她知道,一击毙命,很快的。

“妹妹。”流徵突然冲了进来,她一把抢过了林尧已经上了弓的箭失,她将那箭矢拿在手上,“可以让我来吗?有些疤痕,我想自己洗去。”

林尧点点头,没阻止。

那公子哥见着流徵后,喃喃道:“原来如此。你们是黄关镇的人?不对,黄关镇的人早应该都死透了,为什么,你们会想查呢?你们,听口音,你们应不是土生土长的黄关镇人吧?翠红,你一个骆驼院里的奴为什么会为了一个流放之地去查呢?为了银钱吗?可你们身上的那种气味不太像。我看不懂你们。就像,我看不懂,你们说一个小厮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去救一个打骂他的公子哥呢?”

那公子哥说着,心口处已经染红了,不对,应该说他整个身子如今无一处不是红的了。

流徵在颤抖着,林尧握着她的手将那插入心口的箭再狠狠地往里推了推。

可能是出于对一个人,不对,是出于对所有能称之为人的生物。对好的或坏的,对单一的,又复杂的,人性的一个问询。

林尧问出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看着满眼的红问道:“我也看不懂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个小厮,为什么想要一把骨刀。”

地上那公子哥出血太多了,他的语气是断断续续的。

他说:“年少不得……之物……终将……困其……一生。那小厮想要的……是……骨刀……被骂了……所以,他哭了。那公子哥……想要的……是……认可,也被……骂了……哭了。最后……他在想……从他哭的那一刻起……得没得到……还有……区别吗?”

那公子哥的眼睛里有一个孩子,一个明明可以开心的拿到礼物却偏偏挨了一顿父母骂,最终哭了一场才得到那个礼物的小孩子。

那公子哥眼里的小孩子不见了,光也熄灭了。

流徵再次搓了自己的手,她在搓掉鲜血,她看着自己的手哭了又笑了。林尧知道,她是为终于能坦然面对那些疤痕而又哭又笑。

可林尧自己呢?她也本应该大声放肆的笑,她应该笑着慰藉那些黄关镇百姓流的血,可现在她却有些不得劲,怎么也不得劲,这是为什么呢?在场的众人,没有几个开心的,这又是为什么呢?

林尧想,这公子哥真是死有余辜,他可真坏啊。临死了,还要让人对‘人’,这个字产生怀疑。

她想起了一个故事,一个小男孩,因为娘亲不允许他去玩纸鸢,在地上撒泼打滚了一个小时。最后,撒泼打滚变成了默默地流泪。及至最后,那个娘亲也没让他玩上纸鸢,直到那个孩子成年,可以买很多的纸鸢。他也的确是这么做的,他雇了很多人握纸鸢,放纸鸢,陪他玩纸鸢,但那孩子自己再握到纸鸢的一刻,他就后悔了。因为他居然并没有很开心。当快乐已经被泪水冲淡,玩与不玩,还有分别吗?

林尧突然又嗤笑一声,不解气般狠狠地踹了那早已与大地同化的公子哥两脚。年少不得之物又如何?再怎么不得或者再怎么得,也不应该用其他人为代价。既然做了这样的生意,便也该想到会有这么被拿取报酬的一天。

林尧最终还是让人送来了一把戎狄骨刀,但那骨刀没有葬给小厮,也没有葬给那公子哥,林尧将那骨刀浸过了那两人的血,割过了那两人的肉,然后将它放在了黄关镇的牌位旁。

因为,这骨刀该不该给那两人,林尧觉得,不应由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来评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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