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挨了几拳后,瑞迪科尔屈服了。
“我这次真的认输了。”他趴在地上举起双手,“你要多少个法师?”
弗拉基格在接受投降后就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并不担心这个同样没什么下限的家伙偷袭。原因很简单,偷袭的话再打一次就好了,反正他不会输。
而瑞迪科尔没有偷袭,不是说他的下限变高了,而是在经历过高强度加班之后,他发自内心地不想浪费时间在打斗上,还有好多工作排队等他。三千年前他还有与弗拉基格争抢王位的雄心壮志,三千年后漫长的时间把他变成了一个做梦都盼着工作快点做完的疲倦精灵。
时间唯一没有磨灭的大概就是他想反击的心。这是根植在冰精灵血与骨中的本能,他们总是期待着争斗,渴望着鲜血,也因此被人类学者划分到人形魔物而不是类人种族中。
多年前他们的脚步随着寒冬而来,死亡只是跟在脚边的宠物,任何生命都无法瞥见他们第二眼。而现在诞生于熔浆与高温的死敌开始经商,背着行囊以自己灵巧的舌头赚取舒适的生活,他们却依旧摆脱不掉那如影随形的嗜杀习性,只是在最为强大的那个个体的命令下忍耐着,停留在恒古不变的寒冬之中。
“你在想什么?”弗拉基格漫不经心地拿起桌子上的一瓶药剂,问道。
“在想这个距离我可以瞬发一个冰冻术延缓你的速度,再来点能让你流血的小玩意儿。”瑞迪科尔说道。
“很老的把戏,不过很有用。”弗拉基格将那瓶药剂放进自己怀里,宣告自己对它的占用,“你没有行动的原因是如山一般堆积的工作。”他肯定地说。
“现在不比以前,除了你狭隘的心胸。”瑞迪科尔拍掉衣物上的浮尘,拍平上面的皱褶,重新变回那个有些阴鸷的大祭司,“她要多少法师跟学徒?”
“其实她的符文研究还没开始,人手不着急,我只是提前来给你打个招呼。”
这句话简直让瑞迪科尔内心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一瞬间甚至感知不到肋骨的疼痛,盯着弗拉基格的下巴在心里想着以什么样的角度和力度打过去才能让他得到最严重的伤势。这位新出炉的手下败将通过幻想宣泄了相当一部分的怒火后就干脆地将弗拉基格踹出了自己的法师塔,关门之前冲他大喊一切安排好了再来。
当然其中夹杂着一些不堪入耳的冰精灵俚语。
管他呢,反正弗拉基格心情好多了,区区语言攻击根本破不了他的防。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欣赏瑞迪科尔对下属的迁怒,尔后在寒风再一次绕过高大的建筑吹起他的长发时他心满意足地离开法师塔,朝着雪原更深处前进。
所有的冰精灵都在小时候听过父母讲过这样的故事:穿过一座又一座雪山,走过一个又一个冰原,你将到达最初的冰精灵所诞生之地。在那里一片雪花落地的声音就宛若一道在雨夜让人心惊胆跳的雷电,风也会失去自己的咆哮,转而被充满恶意的窃窃私语和讥笑顶替。那是所有冰精灵的故乡,也是他们永远也无法触及之地。只有最伟大的君主可以带领他选中的子民穿过那片死亡,一直走到富饶之地,为暮气沉沉的族群注入新的一年生机。
他们用无数可怕的形容词包裹着自己父母,父母的父母和父母的父母的父母传递下来的想象将那片土地的恐怖喂给自己的孩子,再以荣耀点燃他们内心的熔炉,好叫这些小家伙长大后加入追随君主的队列中。有些因种种原因离开远行队列的父母则能给自己的孩子讲述更多,譬如那片富饶之地有着取之不尽的盐和食物,一望无尽的水多到可以抵御君主周边环绕不去的寒风。
凯瑟琳来的有点儿晚了,不然她能吃上肉质鲜嫩的海鱼。她这么多天的表现足够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献上最鲜美的鱼腹,不过那些美味的存粮都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她只有养殖场的肉排可以吃。
弗拉基格倒不是要去那片富饶之地,他只是去拿一样只有在冰精灵诞生之地才会产出的东西。
凯瑟琳花了一整天将那些材料整理放好,她很满意自己的成果。但侍女晚间来找她时纷纷露出了惨不忍睹的表情,对着一屋子看上去分门别类但实则只是将同类物品随意堆放到一起的整理方式感到无奈。
“您应该让我们来帮忙。”松果本想弯腰将梦妖的指甲放到旁边的材料堆中,却被凯瑟琳拦住了。
“不要碰!”凯瑟琳从她手中将东西抢回来,“这个房间里所有东西的位置都在我的心里,我知道每一个物品的位置,你们要做的就是不要打乱我的布置!”
松果将手掌放在自己面前摊开,示意她别激动。
“好的,殿下。我想你现在应该饿了,要吃晚饭吗?”
凯瑟琳本想说在这里吃,但又想到这会减缓自己吃饭的速度,食物可不会因为等她而让自己慢一点变凉。她只好将梦妖的指甲放在书桌上,跟着女仆回自己的房间用餐。今天的晚餐难得的换了花样,盘子里放着凯瑟琳从未见过的肉饼,表面用油煎出酥脆口感,绿色的酸涩酱汁则很好的中和了肉饼的油腻。凯瑟琳一口气将它们吃得干干净净,还盼望着再来一份。
“我很喜欢这个。”凯瑟琳用面饼擦干净盘子里剩余的肉汁,“我以后能一直吃这个吗?”
“当然了,殿下。”松果顺势跟她聊起肉饼出现在餐桌上的原因,“佣兵队快要回来了,他们会为您带回美味的食物,足够您吃上一整年。”
佣兵队。凯瑟琳喝着热水,从记忆里翻找出相似感的来源。系统曾说过这是弗拉基格最主要的财政收入来源,整个领地几乎都靠他们冬天一季的收入做支撑。看来这也是采买物资的一大重要途径,至少不会比集市里的更贵。
“很多吗?”凯瑟琳问。
松果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回答带回来的食物会很多还是回答回来的人数会很多都会给凯瑟琳传递一些并不想让她知道的信息,迅疾也看向别处,好像角落里有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
凯瑟琳也没继续问下去,她跟侍女说自己接下来几天将会专心研究符文,让她们不要来打扰自己。
“符文啊……”凯瑟琳盘腿坐在地上,又翻了一遍符文书。这上面有关太阳领域的符文很全很详细,但缺少更详细的教学案例,只有寥寥几个基础法阵,一股子爱学不学学不会算完的态度。
然后凯瑟琳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能让所有符文师气到吐血并第一时间跳起来破口大骂的好点子。
她决定把符合需要的符文都挑出来,在得到最基础的框架后进行排列组合,选出最好的那个符文序列。
这个决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任何一个对符文有所涉猎的正统都不可能容忍这种行为。缺少了思考的绘制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这是对魔法本身的亵渎!任何一个想要使用魔法的人必须战战兢兢地计算,思考,假设,然后才能是验证而不是一拍脑袋,凭着自己材料多而胡作非为!
这里没有正统法师或是符文师,凯瑟琳的行为没有遭到阻挠。她靠着书页上的只言片语挑出几件光元素喜好的材料(这在外界会迎来第二次批判),然后小心翼翼地在纸上确认框架,首先是吸收光元素的部分,然后是储存转化,最后是释放,纸张没有检验符文是否能够运行以及运行是否良好的功效,她得刻在材料上才能知道。
要是有一天能不刻字就好了,这样容易近视。凯瑟琳想。她吭哧吭哧刻完三分之一,放下手中的工作,拿起一边的图纸对符文进行检查。她把这个过程当作休息,确认无误后又拿起工具,在材料上刻下第二个部分的符文。
在她完成第二部分的工作后,系统那边传来了电流声。
“我在异世界画符的那些年。”系统说,“你不睡觉吗?都半夜了。”
“不赶紧做完我会一直惦记着的,而且我觉得神力不会看着我猝死。”
“嗯,它现在确实比较平稳。我会持续监测的,找出规律来后再跟你说。”
凯瑟琳刻完第三部分,松了口气。
在材料上雕刻符文并不是什么轻松的工作,她的手臂因为长久保持着紧张状态而酸涩不已,夜晚的寒气也不是篝火和衣物能够抵御的,有好几次凯瑟琳都想打喷嚏,忍了又忍才将它们憋回去。
“好了,系统,这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凯瑟琳拿出储存了光魔力的水晶,引导它们激活符文,无形的魔力在纹路中流淌,发出微弱的荧光,“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功……”
这套符文在她期待的眼神中以难以觉察的速度变亮,等凯瑟琳终于忍不住打哈欠的时候它的亮度甚至还不如一根蜡烛。最终凯瑟琳实在抵挡不住梦乡的召唤,就那么抓着水晶睡着了,而这时符文的亮度将将超过蜡烛,往两根蜡烛的量奔去。
当它的亮度快要与两根蜡烛比肩时,这套符文的第三个部分终于被激活,发出了碰的一声轻响。符文飞快地黯淡下去,再没亮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