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昱初并没有长久地沉浸在情绪之中,他看向白清逸,询问道。
“可有想好如何分配?用这些钱财房产救活那么多人,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清逸的眼睛清明透亮,今日之事,一扫她这些年来的忧虑。
“虽治标不治本,但能延缓一下,已是大幸。”
她没忘了后方依然冷脸的郑秋水,若无郑秋水出面施压,别说受赏,等老皇帝反应过来后被痛骂一顿都算轻的。
郑秋水在场,此事就此盖棺定论,老皇帝再懊悔,也不能收回承诺。
她轻巧地走到郑秋水身旁,手掌环上郑秋水的手臂,“今日要不是您二位,我怕是要被为难了。”
郑秋水刚故意绷紧的脸色不自主地缓和了。她之前对白清逸不假辞色,现在也不好意思直接一张笑脸。
虽修仙者不能干涉人界,而他们不过是因必要缘由入宫一场,并不能算是直接的因果,也不违反命令。
她轻轻拍了拍白清逸的手,“虽帮不了你太多,但总也不会让你在眼底下平白受委屈。”
白清逸听到她这承诺似的话语,笑了笑,默默地将她艳如桃李的脸庞贴到了郑秋水的手臂上。
两人依偎在一起,方昱初看了她们一眼,便轻声离开了。
昨日,郑秋水已给他指明了传送阵的大致方位,今日正好提前探查一下。
郑秋水听到声响,但方昱初又不是三岁小儿,便任由他离开。
工部尚书府紧邻皇宫,而沿皇宫城门方向六七里,便能看到一座雕栏玉砌的琉璃塔立在那里。
方昱初看到这座塔,突然有一种久别重逢之感。
他鬼使神差的避开了值守的侍卫,脚尖在墙边蹭过,几步后,方昱初便站到了院墙之上。
周边的侍卫懒散地观察着周围,不曾想有人正在他们头上观察他们。
观察了一回侍卫们轮换的规律,方昱初眉梢轻挑,似笑非笑。
明明布置了那么多侍卫,却守卫的分外懒散,这是过于自信还是钓鱼执法?
他轻巧的在院墙上跃起,从空中跃到了高耸的塔尖。
塔尖全是由金灿灿的琉璃瓦,圆弧状的塔顶极其光滑,方昱初扶住了塔尖的圆珠,才不至于滑落。
他手指一松,落到了塔顶边缘,环顾下方确保无人后,轻手轻脚的推开窗子,手一翻便翻进塔顶。
与鎏金的塔顶、枫红的塔壁不同,一入内便是一片浩瀚的星河灿烂风光。上部漆黑中透露些无序的细碎光芒,似星光点点,而下部则是繁复的阵法,四周散落着空的凹槽,像是用来填充灵石、启动阵法。
门边还有一根石柱,伫立在那里,将塔上下相连。
方昱初谨慎的站在关闭的窗前,远远的看着地上的阵法。
看到阵法确实没有发动之后,又开始绕着阵法踱步。
不知为何,这阵法确实熟悉,但他又无印象。
石柱上沟壑纵横,又有部分暗黑,像是血液氧化的印记。
思考无果,方昱初果断放弃。清理了来时的痕迹,踏着环塔的楼梯向下而去。
等他小心关上塔顶的门,转身离开之后,刚才还黯淡无光的阵法闪烁起来,但只一下,又恢复了原样。
与塔顶层的毫不设防不同,下面数层虽无人值守,却暗藏了不少玄机。
有些是直接的杀阵,但更多的是危机四伏的困阵。要不是宋清川当时跟他随口讲过几个阵法纹路,他怕不是早就困在塔里了。
看着触目可及的大小阵法,方昱初也暂时放下了在塔中游荡的想法。
在外面侍卫还在说笑之际,他闪身翻出塔外的院墙离去。
回到尚书府,已至薄暮时分,侍卫已经在各处点起了火把。
尚书府庭院占地面积本就大,再加上时间不长,因此此时尚在抄家之中。
好在工部尚书人已死,否则更要多派一拨人去捉他归案。如今要不是亟待安置百姓,也不需要那么急。
白清逸寸步不离地看着手下清理尚书府,她就怕她刚离开,老皇帝就打着为她好的理由接手。
方昱初远远地看着白清逸站在一片火光之中,指挥着人们分拣文书。而郑秋水找了张干净的摇椅,坐在旁边。旁人不知她的身份,只是暗暗摇头竟还有人在这种地方休息。
他静悄悄地到来,又静悄悄地离开。等再见到两人之时,已是他要进入传送阵之时。
两人站在院外等他。短短三日,郑秋水依旧保持那副仙人模样。而白清逸则看上去沧桑了不少,眼底一抹乌黑,但看到方昱初,又是神采飞扬的样子。
三日间,白清逸先是抄了尚书的家,然后就立刻动用尚书府钱财、土地和房屋。
百姓便可晚上在房屋内入睡,白日在新的土地做农事,盖厂房,餐食都由九公主府承担。
如此一来,便让不少无家无业的百姓有了喘息之机。
隐在这份成果下的,是白清逸两天的不眠不休。
方昱初对这两人点头示意,快步上前。
郑秋水带着两人沿着青砖路向塔脚下走,边走边说,“从人界到修真界的阵法,至少需有一金丹期修士,一白国皇室血脉还有足够催动阵法的灵石。”
“所传送之人,天资也必须三灵根之上,无灵根者若是强行进入,只会被阵法泯灭。”她一边说,一边状似无意的撇了身旁的白清逸一眼。
白清逸知道她担心什么,笑了笑,安抚地拍了拍郑秋水。
郑秋水便继续往下说,“如此三样皆已具备,只待你入阵,便可前往修真界。”
“切记,这个传送阵不能将你传到特定的位置,到宗门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说着,又将一个储物袋递给了方昱初,“拿着吧,事后我会找宗门报销的,这里面的灵石,可就是你到宗门前吃喝住宿的费用了。”
看着郑秋水不像是为他心安而说谎的样子,方昱初接过了储物袋,笑道。
“虽说我目前尚未入门,按辈分,我应该称一声师姐才是。”
郑秋水听到这个称呼,不由得高兴。她抿了抿唇,伸手推开了方昱初前几日合上的塔顶门。
三人走进塔顶。郑秋水拿着灵石,按照凹槽,将它们一个个怼了进去。
事毕,她手向阵法中心一指,示意方昱初向阵法中心去。她拉住身旁的白清逸,向石台走去。
待方昱初站定,向她们示意,郑秋水便拿出一把小刀递给白清逸。
白清逸那刀在指尖一划,血液流淌在石壁上,构成了一个小巧的阵法纹路。
郑秋水将手覆在阵法之上,随着她真气的引导,小巧的阵法化作一道白芒,流向了方昱初脚下的大阵。
周围的灵石战栗着,大阵以方昱初为点,纹路向四周蔓延,流经之处,灵石皆灰飞烟灭。
塔顶的光芒闪烁,发出了更耀眼的光芒。
方昱初心跳的极快,他将手覆在了弟子令上,心神稍安。
而一旁的郑秋水却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她使用过传送阵,也不是第一次助力他人使用。如此耀眼的光芒,到时第一次见。
不过,此时她只以为是方昱初天资高,所以才会有如此异样。为避免灵石中所蕴含的灵力不足,又接着向石柱继续输入灵力。
片刻过后,白芒更盛。她困惑的,停下来,想让方昱初先出来,择日再进行传送。
可此时的白芒已将方昱初包裹起来,刹那间,火树银花。
睁开眼,方昱初已消失不见。
郑秋水暗道一声不好,她立即想联络宋清川。
掏出弟子令,才想到宋师叔的弟子令并不在他身上。就算在宋师叔身上,在两人没有连接过弟子令的情况下,也接收不到讯息。
郑秋水微微思考,便联通了另一个弟子令。
那边的人正在忙碌,先说了声稍等,隔了一阵才把弟子令拿起。
“喂,秋水怎么了?”一道慵懒的女声传出。
“如鸢师叔不好了!三师叔的弟子丢了!”
那边的声音变得正经起来,“详细说说怎么了?”
在郑秋水向宗门汇报的时候,方昱初正在传送阵之间穿梭。
黑暗和白昼快速地在他眼前交替,他一开始以为马上就会结束,可慢慢地,他也不清楚时间流逝的速度。
他无聊地在空中盘腿坐下,突然一阵波动,产生了一个巨大的裂口,将他吐了出去,又迅速闭合。
他看着那个收缩的洞口,又看着自己目前匍匐在地的状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站起身拍了拍尘土,看到不远处就有一个村落。方昱初起身向村子的方向走去。
刚走几步,他竟有了一种茅塞顿开之感。
稍微感受了一下,竟发觉此地的灵气浓度比人界高了十倍不止。
他本是练气五阶的水准,可刚到了这不久,便有了突破的预兆。
他环视一周无人,便盘腿坐下。
随着灵气在他体内的运转,他感到这次绝不只是提升一阶二阶的问题。
乌云已在他头顶汇聚。
方昱初扶额,忍不住仰天大叫一声,“不带这样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