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婧率先反映过来，她有些不知所措，而裴钦的手迟迟不收回，更加使她不解，于是没再注意裴钦的神色，就想往后退，又察觉到失重感，小声惊呼，伸出白净的手去捉住裴钦还未收回的手。

好歹，最后稳住了身形，赶紧收回握在裴钦手心的柔夷，姜婉婧不敢在待下去，就听见裴钦开口，难得见他气息不稳，连口齿都不甚不清晰了，“抱...歉，姜姑娘，我...是看见那点心上沾了花瓣，不干净，这才...这才拦下。”

裴钦匆匆行礼，转身离开，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姜婉婧没有比裴钦好多少，也快步穿过回廊，进了内院。

姜婉婧适才更多的是懵，这下回了内院，一阵一阵的心跳从胸腔中传来，明显能感知到，她用手放在身前轻拍，想依次平复下来。

回了内院正屋的正厅，姜婉婧拿起放在桌案上的水壶，忍不住喝了好几杯，等她彻底冷静下来，才作罢。

叶萩从外面进来，看见自家小姐喘着气，脸色红润，心下觉着奇怪，在自家宅子里，还能如此吗，没有深想，跨过门槛进去了。

“小姐作了什么，怎会这般？”

姜婉婧看见叶萩进来，收起刚才的情绪，淡定的回道：“同他们待着，耽误了一会时间，我想回来将账簿理清，故而走的快了些。”

“原来如此，小姐还喝吗，奴婢给你倒。”

“啊...哦，不喝了。”

话音刚落，白芷迈着轻快的脚步回来了，手中竹篮里还装着东西，“小姐小姐，你要吃鲜花糕吗，这荆桃花瓣可是我刚去采的。”

姜婉婧暗道不好，试探性的问白芷，“我刚才也在外院，没看见你啊，那你怎么采这么快。”

白芷立刻回道：“我在厨房吃了会点心，就从通往外院的小径去了前厅，本想着小姐和两位公子都在，能多采些，结果我出来的时候，就只看见了裴公子的背影，所以没弄多少。”

姜婉婧松开了握成拳的手，又有些汗涔涔的了，“这样啊，你去做吧，我吃的。”

“奴婢还未说完，奴婢出来的时候看见了裴公子吗，你猜怎么着？”白芷故作高深的说道。

姜婉婧又提起一口气，身子向前微倾，催促道：“怎么了，快说，别跟小姐卖关子。”

叶萩也上前两步，想听听白芷要说什么不可思议的事。

“奴婢看见裴公子踉跄了一下，脚步紊乱，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奴婢看裴公子平常不苟言笑，也不晓得遇着什么了，还能看见他失态，不一般......”

姜婉婧听见白芷的描述，若有所思起来，不禁也笑出声来，暗道：看来不止我一个人失态。

她内心终于彻底的平静下来，放松的靠在圈椅上。

白芷听见姜婉婧笑了，越发觉得自己的观察的仔细，她向姜婉婧看去时，隔得近，不由得定睛一看，姜婉婧的下颚红了一块，在自家小姐白净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这个时节没有什么蚊虫之类的，心下奇怪，就问出来了，

“小姐，你这儿怎么了，红了一小块。”白芷还用手指自己的下颚，好让姜婉婧知道。

“啊...是吗？”姜婉婧心虚的问道。

叶萩也看过来，答道：“嗯，有点明显。”

“那个...白芷，你不是要去做鲜花糕吗，现在就去吧，我今天就想吃。”姜婉婧又看向叶萩，“你去看看厨房的饭食好了吗？”

两个丫鬟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从了姜婉婧的话，答道：“是，奴婢先退下了。”

姜婉婧赶紧摆手，示意她们快去，自己则是视线乱扫，确定两个丫鬟确实离开后，又瞅见敞开的门，又装作无意的走到门前，将门推上。

而后，姜婉婧疾步走到梳妆镜前坐下，仔细的看自己的下颚，如白芷所说确实被戳出了红印，顿时懊恼起来，不自觉眼前又闪过刚才的画面，双手掩面，喃喃道：“这让我以后怎么见面。”

下颚麻麻的感觉让姜婉婧更加不能忽视，她急需要做点事，才能暂时忘却，转头向室内看去时，发现了摆在小几上的一套茶具，心下道：“干脆来点茶，不费脑子，却是要用心才行的。”

说干就干，慢条斯理的开始点茶，确实如姜婉婧所料，很快便将刚才的事抛之脑后，等她给自己弄好一盏茶的时候，门外就响起了动静，遂将茶盏端去正厅了。

叶萩将圆桌上的饭食摆弄好，看见从内室出来的姜婉婧，行礼后说道：“小姐，快来用饭。”

姜婉婧走道桌前，放下手中的茶盏，叶萩看见了，好奇的问道：“小姐好些时日不曾摆弄这些茶具了，怎的今日心血来潮，还在快要用饭的时候。”

她平时不是在理账簿，就是去两家店铺中帮帮忙，简单的做些事，加之有茗渊阁，姜婉婧想吃茶的时候，便去后院寻林岐，甚少自己动手，才有叶萩此时的疑惑。

姜婉婧坐下后，端起茶盏，呷了一口，才慢悠悠的回答叶萩的问题，免得被她察觉到什么端倪，“我这几日理账簿太累了，就想着放松一下，又恰好看见了放在内室小几上的差距，顺便就做了。”

“这样啊，小姐快用饭吧。”

姜婉婧在叶萩的伺候下用完饭，之后便去了书房。

前院

裴钦和白允承也同姜婉婧同一时刻用饭，不过，裴钦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的，夹起的菜迟迟没见他往嘴里送，白允承不解的问道：“仲右这是怎么了，看起来......”

裴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了，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嘴角微扬，并未听见白允承的问话。

这引得白允承更加好奇了，这与平时的裴钦相差太大，“莫不是因中状元的缘故。”白允承在心中问自己，很快又被自己给否定掉了，“不对，以仲右的实力，他定能大概估算出来自己这次的名次，跟状元的名次应当相差无几。”

白允承心中一顿千回百转，还是没想明白，拿着手中的木筷在伸到裴钦的眼前去晃，看见裴钦明显楞了一下，才抬起头看白允承，清了清嗓子，

“嗯...有何事。”

白允承用手指着自己，歪着头问：“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我看你才是有事的那个人吧。”

裴钦反映过来刚才的神态，定是让白允承看见了，才有此问，不过他并不想告诉白允承，不是说刻意隐瞒，主要还是怕他给自己出馊主意，正色回道：“我无事，不过是在想去见相公的事，过两日，授官的旨意要下来了，你也先准备准备。”

白允承成功被裴钦带走了，“你已经确定是要留在汴京的，我那个地方可就一言难尽了确实要好好准备，免得看见文书晕过去，等做几年官，得个上等的评分，看能不能调到宣州去。”白允承撑着下颚开始想象以后做官的景象，充满了向往。

这或许是每一个即将做官的人会做的事，但是这官场错综复杂，对于他们来说，不知是祸是福，当然，这是后话了。

两人用完饭，白允承会寝居睡大觉去了，说是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晚上还有去宫中参加宴席，这下尘埃落定，可不得好好补一补。

裴钦则是进了书房，又拿出了一叠装订过的宣纸，装订手法随意简单，一看便是主人自己装订的，书的扉页上写着《尉缭子》。

这本书裴钦已经看过两遍了，不过觉得始终没有完全吃透，所以现在空闲下来，就想着拿出来再看看。

裴钦心无旁骛，压下心中的悸动。

午后的金光甚是耀眼，窗棂上方胜纹在光线的照耀下映在青石地板上，一道道光束让书房内少了几分静谧，南边飞回的鸟雀落在庭院的屋檐上，清脆的叫声让人入迷。

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察觉不到时辰的变化的。

等书房里的光线逐渐退出，暗下来，等裴钦在抬起头时，已经是酉时了，这样长的时间，裴钦又将这本《尉缭子》看了大半，放下手中的笔，用手轻按肩头和手腕，松动松动筋骨。

靠在圈椅上的裴钦突然想起什么，用手去衣袖中拿出一个天青色的络子，将他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案上，怕将其中的玉石弄碎。

本来，裴钦要先比姜婉婧离开的，后来看见她快速离开，只留下背影，裴钦就停下了，朝她离开的方向看去，等彻底看不见时，裴钦又将视线落在了刚才两人坐过的地方。

从军之人，视觉敏锐，很容易就看见了掉落在石凳旁天青色的事物，应该是姜婉婧刚才走得太急，被石桌弄掉了，裴钦在心中猜测道。

鬼使神差的，裴钦又走了回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络子，上面还落有花瓣，裴钦掸了掸，就放进了衣袖之中，后来听见又朝这边来的脚步声，做贼心虚的裴钦快速离开，途中还被一小块凸起的石板给拌了一下。

想到今日，裴钦坐着宝马快到姜婉婧所在楼阁之时，就感觉到视线，望去时，看着她姣好的面容时，蓦然想起那日所做的梦，不久，两人目光相交，她很快就收回视线了，裴钦也看向前方，不自觉的脸上就带着浅笑。

自己在梦中并非是状元，而是榜眼，时不时意味着梦中之境不会发生，想完，又不禁嘲笑自己，他裴钦什么时候也信这种虚无缥缈之事，终究与以前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