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嘉州城,俞瑾便听到城里的百姓在聊着前几日灵山派掌门当众蝉蜕登仙,现在整个门派在重金寻找一位丙申年四月初六生、足底有莲花痣少年的事。
“你们说谁家少年有这好运气,能继承灵山派全部的财产哟……”
闻言,俞瑾一笑置之。
李莲花倒是兴致勃勃开口,“阿瑾,要不我们也去试试,说不定就能继承一大笔财产呢。”
“行啊,我给你在足底点颗莲花痣。”俞瑾一本正经点点头,“不过,人家找十六岁的,李神医……你这就难办了。”
“这有何难。”李莲花笑着眨眨眼,摸着下巴上下打量俞瑾一眼,啧啧赞叹,“我们阿瑾这不正像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瞧瞧这脸……”
俞瑾头一抬,不禁反驳,“你又摸……”过了?
话说一半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咽了过去。
李莲花愣住了,神色也不自然起来,他别过脸佯装欣赏四周的风景不再开口。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灵山派。
李莲花以要账为由想要进入灵山派,可却被人赶了出来。站在一旁的俞瑾听着某人夸张的叫嚷,有点想笑。
“你们掌门死了,欠我的五两银子总该还吧,你是他徒弟,把账给我结了。”
“滚,你不走是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见状,李莲花立马识时务地开口,“欸,你别下来,我走我走。”
俞瑾摇摇头,轻笑一声,拉住了已经走到自己跟前的李莲花的袖摆。
李莲花叹气,“走喽。”
见此计不通,两人原路折返,
没走两步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好巧啊,李神医。没想到那么巧啊,我还以为要找你很久呢,没想到天道好轮回。”
虽然声音听上去挺生气,但俞瑾没从他身上感受到恶意,便收了手,不再有动作。
李莲花干笑,“是很巧。”
说着就拉着俞瑾往回走,想要离开。
下一秒却被一把剑鞘按住了。
方多病看了一眼李莲花身侧的俞瑾,见他眼前遮着白布,便收了几分力度,他抓起李莲花的手腕一探,皱起了眉头,“内里虚空,丹田无力,你当真不会武功?”
李莲花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提醒道,“身体还很差,经不起拷打呢。”
“可你害本少爷在风火堂面前丢尽了百川院的脸。不过你放心,我方多病是不会对没有武功的人下手的,你不是很能说吗?跟我回百川院走一趟!让你说个够。”
俞瑾顿时了然,想来这位就是系统所说的被李莲花坑了一把的小刑探方多病了。
听到“百川院”几个字,李莲花神色微妙。
“小兄弟,这百川院就免了,我只不过是帮了个忙,收了五两银子的问诊费,也罪不至此吧?”
俞瑾挑挑眉,这家伙又要开始了。
“其实呢,事情是这样的……”
李莲花对方多病一番吹捧,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分析利弊,最后抛出一个让方多病无法拒绝的大诱饵。他提议帮方多病破灵山派掌门被害的案子,方多病放李自己和俞瑾走。
结果,方多病听完了依旧不为所动,直接点了李莲花的穴让他闭嘴。
“这王掌门是不是被杀的,我自己会查,还轮不到你这个巧言令色的假神医替我帮忙。”
说完,方多病又将目光放到眼盲的俞瑾身上,“对了,你……”方多病有些纠结,这人看着弱得还不如李莲花呢,上次风火堂也不在……
“我叫俞瑾。”俞瑾笑笑开口,指了指李莲花的方向,“我跟着他。”
方多病看着俞瑾,“本少爷要将李莲花押去百川院,你也要去?”
李莲花忙道,“诶,这就不必了吧。”
“去。”俞瑾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方多病看了看李莲花又瞧了瞧看不见的俞瑾,担心放着人不管俞瑾走丢了,头疼地挥了挥剑,“先跟上。”
李莲花嘴唇翕动,忍不住凑到俞瑾耳边,压低声音开口,“阿瑾,要不你先回莲花楼?”
“李莲花,你又窃窃私语什么呢?真当本少爷不敢收拾你!”方多病转过头瞪了李莲花一眼。
闻言,俞瑾忍住笑,朝李莲花耸了耸肩,好像在说,你看,不是我不想走,是走不了。
李莲花,“……”好啊,都学会借外人来压自己了。
于是,三人便一道去灵山识童的现场。
到的时候前来的来参加识童的少年被筛选得只剩五人,方多病的小厮旺福也在其中。
“诸位乡亲,诸位教友,先师于本月初七蝉蜕登仙,留下箴言,由灵童来继承灵山派,故再次举办灵童大会,鹤归派杨掌门来见证。”
“选出来的灵童将继承灵山派所有财产……”
听着上方灵山派弟子介绍灵山派所有财产,俞瑾不由挑了挑眉,确实不少。
“鉴于先师没有留下任何明鉴之法,请各位灵童上前,在师父他老人家的金身前手敲玉磬,磕头请求明示。”
俞瑾鼻尖动了动,突然拧起眉头,抬手扯了扯李莲花的袖口。
李莲花若有所思,轻拍了下俞瑾的手背,朝方多病淡淡开口,“如果认定的灵童才能继承所有财产,那其他人呢?”
方多病反应得很快,他脸色一变,大声喊道,“都闪开!有危险。”
可惜五位灵童已经敲响玉磬了,霎那间,除了方多病的小厮旺福外,其余几人浑身上下都被点燃了,一时间顿时火星四溅。
李莲花条件反射抬手将俞瑾护在身后。
俞瑾偏了下脑袋,勾唇笑笑。
经过好一番功夫才浇灭众人身上的火,众人皆称是王青山显灵,选出了真正灵童。
可方多病却提出这是一场人为纵火案,凶手在其余几人的玉磬中故意放了火石,火石上的引线连着几人座下蒲团下的棉花,只要敲击玉磬便会着火。
棉花和火石都是不值钱的物件,平日丢在库房也无人看管,从这里入手查不到有用线索。
好在李莲花细致,在着火孩子身上发现了磷粉,他提出了新的调查路径,“不如查查谁接触过这些孩子。”
没想到这话一出,反倒惹来了猜测,“既然这是纵火案,怎么偏偏你们的小厮安然无恙?”
俞瑾无奈地撇了下嘴。
方多病见状,只好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在下多愁公子方多病,乃是百川院的邢探。初到贵地,不可能下手。不如给我们百川院一个机会,我一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又费了好一番口舌才灵山派同意了让方多病查案,但非要将旺福扣下,方多病自然不肯。
李莲花沉吟片刻,上前,“诸位,不如这样,让在下和青山掌门聊一聊问问他想法如何?在下略通还魂之术。”
俞瑾自然知道,李莲花那么积极破案是为了什么,更不说话了,完全给这人场合发挥。
在李莲花表明了自己医死人肉白骨的神医身份后,众人犹豫半响同意了。
“那便请各位将掌门金身送回他身前的屋内,我还需要他的一些随身之物。”
三人跟随灵山派的弟子到了王青山生前所住的清蘭居。
那弟子一走,俞瑾忍不住笑道,“你什么时候又通晓招魂之术了?”
李莲花理直气壮开口,“自然是方才。”
俞瑾轻笑,“果真厉害啊。”
“不过尔尔,不及夫子。”李莲花笑。
闻言,一旁的方多病冷哼一声,“你这神医的名头恐怕也是这样招摇撞骗得来的吧。”
俞瑾暗暗点头,可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李莲花无所谓地耸耸肩,并不在意他的话,领着俞瑾进了屋。
经过一番细致查探,李莲花和方多病认出了王青山使用龟息功假死的手势,还在他背后发现了奔雷手掌印,并破解了王青山借琉璃镜和夕阳光照当众飞升的真相。
李莲花断言,这王青山原本是想要假死,没想到反被杀害,而真凶正是他几个弟子和管家中的一位。
于是,为了捉拿真凶,三人当众演了一出戏。
是夜,李莲花再三向王青山三名弟子和朴管家吩咐不得靠近后,与王青山金身独处清蘭居施展“还魂之术”。
坐定后,李莲花瞥了一眼窗外,才低呵一声,“天地玄宗,万气之根,魂魄入体,各归其位,请!”
这话一出,暗处的俞瑾立即扇了扇扇子,王青山身后顿时飘出许多浓烟了,在烛火之下,倒真有些唬人。
而房梁上的方多病在拉动手中的机关操控王青山的身体,根据李莲花的话做出不同反应,张口、写字。
“……我明白了,大师心里一直有放不下的人。若明日谁能答出此人的姓氏,再将此人的姓氏公之于众,便是大师要找的灵童。”
李莲花拿起王青山“写”的纸,严肃地看了一眼,随后放到烛火上点燃,还“不小心”将上半部分露了出来,“在下已牢记,大师放心去吧。”
李莲花演得有模有样,听着他绘声绘色的话,俞瑾抿着唇才压住嘴角的笑意。
次日一早,再次进行识童。
五位少年将姓氏的答案写在纸上,如果和王青山所给的答案相同,便是灵童,由管家朴二黄检验,鹤归派杨掌门见证,李莲花将写着答案的纸递给了杨掌门。
俞瑾静静站在李莲花身侧,一言不发。
打开几位少年的答案,其中有三名写了“贺”字,一名写了“赵”字,还有一名写了“贺兰”,此人正是方多病的小厮旺福。
杨掌门打开正确答案,赫然写着“贺兰”两字,“原来当真是你,你就是那个天选灵童。”
旺福瞪大眼睛,满脸疑惑,“我不是,我明明……我明明上面……”
下一秒,俞瑾听见身旁的李莲花出声了,“你明明交的白卷,有人换掉了你的答案是吧?”
说到这,李莲花顿了顿,瞥了一眼朴二黄,“短短几步路,有谁能换掉你的答案呢?”
李莲花直直看向朴二黄,“朴管家,你手中的那张白卷拿出来啊。”
朴二黄狡辩,“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很快灵山派弟子就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张白卷。
“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再说了,只有他写出正确答案,那他就是天选灵童啊。”
闻言,李莲花勾起嘴角,“谁告诉你那是正确答案了?昨日那张纸上从头到尾只有一个‘贺’字。”
“这不可能!”朴二黄笃定。
李莲花悠悠一笑,“这不过是做的一出戏罢了。一般人看到烧掉的一半最多猜出个‘贺’字,谁能想到是复姓‘贺兰’呢?”
听着李莲花慢条斯理如同猫逗老鼠般的语气,一旁的俞瑾失笑。
“只有杀死掌门的凶手才知道,掌门最在意的是他的情人,贺兰嫣。”
原来,灵山派掌门王青山与一女子贺兰嫣有情,二人育有一子,可灵山派素有不娶妻不生子的规定,于是,贺兰嫣威胁王青山要带孩子离开。
王青山为了保住财产和儿子,便与朴二黄合谋利用龟息功假死,想将青山派留给自己的私生子。
可惜朴二黄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在三日内唤醒王青山,反而杀死了他。后朴二黄篡改箴言,想把财产留给自己儿子旺福,借机控制整个灵山派。
朴二黄抵死不认,但昨夜他想去杀死贺兰嫣母子碰到过俞瑾和李莲花留下的白虹汁,只要碰到水手就会变成黑色,现在他掌心仍是黑的。
证据确凿,朴二黄见抵赖不成,满面怒容,想借机杀死揭穿真相的李莲花,“话这么多,送你去见阎王。”
察觉到凌厉的掌风袭来,俞瑾脸色一凝,他极快地拽住李莲花的手臂将人扯到一边,提腿精准地将朴二黄一脚踢开。
方多病刚拔出剑就看到俞瑾利索的动作,目瞪口呆,愣了好几秒,直到李莲花一声“愣着干嘛,保护我们!”才将他喊醒,他忙提剑迎上朴二黄。
李莲花拉着俞瑾退出了打斗范围,口中夸张道,“这打打杀杀的,伤到我们可怎么办?阿瑾,我们可是大夫,不能随便动手。”
俞瑾淡淡“哦”了一声。
很快,朴二黄就被制服了,由灵山派的人暂时看管,等百川院的人来再将其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