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止笑着说得轻描淡写，但这话在图利听来，却如同被扇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胡子都气直了。
他觉得自己被这个小丫头羞辱得够惨了，让一个红毛丫头给他签名？这简直是对他的侮辱！
图利再也忍受不住这种屈辱，一把推开话筒，转身就要离开。
宋止却不准备这么放他离开，她伸手拉过皮尔森的话筒，冲着过道对面的图利挥挥手，“别急着走啊，图利先生！”
皮尔森愣了一下，盯着她完美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有将自己话筒夺回来的打算。
他眼睁睁看着宋止单手取下自己的背包，在摄影机拍不到的角度冲着里面嘀咕着什么。
紧接着，一道黄色如闪电般的身影从包中窜出，正是刚才钻进去避风头的菲尼尼！
别看凤凰幼崽圆咕隆咚的，动起来却灵活得像只小猫，它一把夺过宋止手中的马克笔，拨开周围长枪短炮，在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越过人群，冲到惊愕的图利身边，快速挥舞着翅膀，火速在他的队服外套上做了个鬼画符。
“他妈的这是在做什么！”
图利失去了一贯的风度，跳起来挥动着外套，似乎想要用来攻击菲尼尼。
小巧的凤凰幼崽灵活地躲开后，拨开人群，嗖的钻回宋止的背包里，还露出来半个头，龇牙咧嘴的冲图利叫着：“啾啾啾！”
周围的记者们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快门声此起彼伏，生怕错过了一点细节。
在无数聚光灯下，宋止双手合十，诚恳地向气急败坏的图利拜了拜。
“抱歉抱歉，这是我的伴生兽菲尼尼，它有躁郁症的，您大人有大量，可以不跟一只小鸡崽计较么。”
宋止眨眨眼，眼中流转着狡黠的光。
“您这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应该不会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伴生兽过不去吧？”
菲尼尼在背包里狂打宋止的背，别说它坏话，它懂得可多啦！
图利气得把外套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句话都没说，但眼神里却充满了怒火。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不会那么做的。”
宋止收起了那副谦逊的笑容，手指点点地上的外套，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那个，老值钱了。”
她可没骗人，不死鸟周边现在被炒的老贵了。
“都拍下来了吗！”皮尔森激动地对摄影师说。
这会儿他倒是忘记了自己在宋止手上吃瘪的黑历史，只想着图利的表情那么难看，他一定能抢到头版头条！
更何况，以他资深记者毒辣的眼光来看，这只胖嘟嘟的精神体绝对有大爆的潜力。
联邦对于精神体是有刻板印象的，伴生兽时刻保持着和主人的精神链接，一切行为都是主人的意识的投射，而在图利眼中，这就不可能是菲尼尼自发的行为，而是宋止刻意安排下的羞辱。
废物点心首战告捷x暴躁伴生兽羞辱老教练！
明天头条预定！
图利这下子是里子面子都没了，在圣米尔坎漫天的嘲笑声里，愤愤离场。
宋止决定见好就收，把小人得罪的太狠也不好，她对着镜头说：
“谢谢大家，但是我的伴生兽不太喜欢吵闹的环境，得回去治疗了。今天的采访就到这里吧，谢谢大家理解！”
宋止拨开已经怼到脸上的镜头，背着菲尼尼就要溜，就在这时，她又感到了那种被人紧紧注视着的感觉。
她若有所感似的转头望去，看台边，身材颀长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作战服，安静地站在沸腾的人群里。
周围人的高呼和狂欢似乎与他毫不相干。
联邦最后的S+机甲单兵，霍行戈霍少校，正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那双深邃的灰蓝色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宋止。
宋止今天以来第一次感到事态有些不受控，她甚至有些心虚。
追债的找上门了。
麻烦可大了。
宋止心里一滞，偷偷瞟了一眼身后的人群，颇有些心虚地垂下了眼帘，极力掩饰着内心的不平静。
叹息之墙倒塌那一天的情形太过惨烈，她自问还没有面对霍行戈的勇气。
好在两人之间至少还隔着两百个其他人，菲尼尼也呆在背包里，没有发现对方。
否则，以它对霍行戈消息的上心程度，只怕早就扑上去了。
宋止移开视线，装作没看到霍行戈，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入队员通道后，光脑传来熟悉的消息提示音，宋止犹豫了一下，心虚地摸出光脑，果然是已经半个月没给她发消息的霍行戈。
消息很简短，只有一个问号。
？
诶，消息越短，事越大。
看来她一直逃避的事情，差不多是得选择面对了。
“小宋教练！”
一声欢呼传来，伊芙犹如一阵风般扑向了刚踏入休息室的宋止，紧紧地将她抱住。
“干什么！身上全是汗！”
宋止一脸嫌弃地推开她。
伊芙像是感觉不到宋止的嫌弃，笑嘻嘻的，“嘿嘿，我今天表现还不错吧，是不是不用上模拟器挨打啦？”
宋止点点头，抚平自己勾起的嘴角。
“那我们能去吃钱天朗说的那家餐厅吗？我路过好几次了，太贵了我自己可舍不得吃。”伊芙期盼的盯着宋止。
“都没赢呢。”唐颂打断了她，但语气远不如寻常生硬，嘴角也不正常地向上勾着，“别太得意。”
“那家餐厅要提前很久预约的，下次主场赢了就去吃。”宋止浅浅给他们画了个饼。
画饼是主教练的必修课，她自然也不例外。
现在科技发达，大部分人都用营养液代替了主食，是以真正的可口食物价格被炒得很高，餐厅越好吃，就越难预约。
菲尼尼从背包里探出头来，啾啾叫着也要去。
“你平常又不喜欢吃东西。”宋止轻轻把菲尼尼的脑袋摁了回去，小声吐槽着，“八头都要占着。”
菲尼尼骂骂咧咧地钻了回去。
宋止环顾四周，大家的脸色都还不错，连江财远的脸上都洋溢着罕见的笑意。
然而，她环顾四周，却未发现谭易的身影。
“谭易呢？”宋止询问小舟，从第一小节被罚下开始，谭易就不知所踪。
小舟无奈的摇摇头。
他这场比赛吃到了红牌，如果他下场比赛再犯规，就会面临两场禁赛。
而底比斯光辉根本没有替补，他也就是仗着这一点，做法才如此肆无忌惮，连领队的消息都可以不回。
宋止心中清楚，如果他们想要在联赛走得更远，靠谭易显然是不可能的。
以宋止目前的影响力来说，她挂的职位空缺根本没人理会，来投的都是一些比伊芙还菜鸟的菜鸟。
或许，是时候去找姜正严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更重要的麻烦要解决。
.
夜幕降临，临空港的夜空宛如一块深邃的宝石，点缀着点点星光和烟紫色的月光。
在这朦胧的星空下，属于底比斯光辉机甲迷的狂欢还在继续。
今天之前，底比斯光辉对阵同城死敌底比斯风暴，已经连续五年不胜了。
虽然今天仍然没有打破这一魔咒，但在实力如此悬殊的前提下，用这么戏剧性的方式酣畅淋漓地绝平对手，足以让压抑已久的红龙粉丝陷入狂欢。
圣米尔坎附近周围的酒吧无一不是爆满，充斥着或醉酒或痛哭或高歌的红龙机甲迷。
而底比斯光辉的代理教练宋止，此刻正全副武装捂得严严实实，在钢铁城市最底层的暗巷中穿梭。
临空港潮湿的海风吹过她的发丝，让人有些发闷。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暗夜里传来，带着几分疏离。
“你选地方的口味还真是…一点没变呢…”
宋止猛地抬头，只见霍行戈站在不远处，男人的声音掺杂着远处酒吧里烈性威士忌的味道，显得那么陌生。
阿尔德拉的月光是紫色的，神秘的，温柔的。
而此刻，若有若无的淡紫色光线打在霍行戈棱角分明的半张脸上，并没有使他看起来柔和一些，而是显得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格外锐利。
宋止移开视线，她淡淡解释道：“抱歉，俱乐部大楼附近机甲迷太多了，我不想惹麻烦。”
她听见黑暗里传来一声轻笑，下一个瞬间，那道身影已经移到她面前。
脖颈间传来略带凉意的触感，联邦最后的S+级单兵，伸手卡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抵到墙上。
被熟悉却带着极强侵略意味的气息笼罩住，宋止有些晃神。
她努力稳住心神，不去看那双充满愤怒和疑惑的灰蓝色眼睛。
黑暗中，男人压抑着的愤怒声格外清晰，“宋止，十个月，三百一十二天！你不觉得我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什么要骗我？叹息之墙倒塌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手扣着宋止的脖子两侧，姿势像是情人的呢喃，但语气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和他以为宋止死在深渊时的温柔哀伤不同，低沉的嗓音里只剩下碾碎皮肉、刮掉骨髓的痛苦。
霍行戈是冰属性的精神力，体温一向偏低，宋止却觉得脖子上被他碰过的那一片都灼烧起来，两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有两个醉汉不成调子地高唱着“圣光永远照耀着你...”，摇摇晃晃地走进巷子来,他们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让本就不和谐的氛围变得更怪异了些。
霍行戈偏了偏头，没有别的动作，那两个人却感受到了精神力凝成的冷风。
可怕的冰冻感瞬间浇灭了醉意，他们瞬间清醒过来，连连道歉。
“打扰了兄弟，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他们互相搀扶着，忙不迭地跑走了。
霍行戈没有理会那两个插曲，他盯着宋止，高挺的鼻梁下，那双漂亮的眼睛像是某种易碎的冷翡翠。
“我就是离开了几天，回来叹息之墙塌了，深渊没了，所有人都死了！我给你发了四百八十九条消息，你明明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行戈盯着这张令自己魂牵梦萦多年的脸，不知道想要从上面看出些什么。
宋止对上那双带着微微嘲意的眼眸，只觉得自己再被这样的目光多看一秒就会被刺伤。
但她没有挣脱，只是平静地迎着他的眼神，仿佛早已做好了准备。
气氛再次降至冰点，霍行戈的双手紧紧扣在宋止的脖子上，长腿紧紧将她锁在自己怀中，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们的眼神在空中交织，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较量。
宋止仿佛又被拉回了深渊无尽的黑暗中。
“宋止，你永远这样，当我是白痴吗？我连一个真相，都不配得到吗？”
霍行戈的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颓然。
皮肤上传来颤栗的触感，S+机甲单兵的压迫感，让如今的宋止头晕眼花，耳鸣声尖锐地响起。
“真相？如果你问的是霍闻战的话，抱歉，他死了。”
宋止平静地说。
猝然踏空的感觉让霍行戈猛地松开了掐着宋止脖颈的手。
狼狈之后，他又有些晃然。
少年时，霍闻战这个名字曾经横在他们之间，想起来都会带着微微的酸意。
可现在，霍闻战的名字再被宋止提起，他从宋止眼里看见的，只剩下自己那灰蓝色眼眸里无尽的遗恨。
宋止张了张嘴，却最终没有找到一句能说出口的话，夜空下洒落的月光落在身前人冷冽的眉眼上，可他的目光却还在一点点变冷。
就在这时，一道黄色的球状物体从暗巷外冲来，带着微凉的夜风，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一个猛子冲入了两人中间，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
霍行戈下意识要动用精神力进行攻击，但在看清那团影子头顶的红毛之后，英俊的脸僵了僵，那双锐利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神色。
宋止摸到了熟悉的毛茸茸，心下一惊。
她明明把菲尼尼锁在房间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