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一下午马车,又吃了顿让人消化不良的接风宴,五娘这会儿可没心情交流什么学问,白府管家一走,就说累了,把便宜二哥推出门,洗漱过躺下,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刚收拾停当,便宜二哥来跟五娘一起吃早饭。
早饭是个管事婆子送过来的,油盐小花卷搭配熬的香糯的梗米粥,另几样时令小菜,简单却可口,吃过饭,那婆子亲手把碗筷收拾了方下去。
五娘微有些奇怪:“这位妈妈瞧着不像灶房里当差的。”
旁边的丰儿低声道:“本来也不是灶房当差的,她是二夫人跟前儿伺候的。”
五娘愣了一下:“那怎么是她来送饭。”
冬儿道:“这还用说,肯定是因为重视咱们二少爷呗,您没见昨儿在大门口舅老爷见着二少爷那么欢喜吗,二少爷要是进了祁州书院,往后说不准就能考个状元,到时候光宗耀祖,舅老爷自然也跟着沾光,二夫人遣自己身边的妈妈过来送饭,也是为了以后打算吧。”
冬儿的话虽说的直白,倒真有些道理,那位二夫人再得舅老爷的意,也终究是二房,名不正言不顺,便为了她们娘俩以后打算,也不能得罪眼瞅着前程似锦的便宜二哥。
既有意讨好,应不止让身边的妈妈送饭这么简单,五娘推测,这顿早饭没准都是二夫人的手笔,这么着,才显得更有诚意吗。
毕竟二夫人的亲生儿子,就是自己那个便宜二表哥,白承远,好像是个连屋子都出不了的病秧子,若不早做筹谋,一旦舅老爷有个什么闪失,那这娘俩可就惨了,讨好便宜二哥,虽然不见得就能帮她们,至少有些情面,总没坏处。
果真如此,这位二夫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真简单,也不可能让舅老爷为她撇妻舍子,跑到祁州来另立门户了。
想到此不禁好奇道:“二哥可见过二表哥?”
二郎点头:“自然是见过的,前几年舅舅曾带着承运去咱们府上拜过年,后来听说落水病了一场后,身子越发不好,门都出不去哪还能串亲戚,这一晃有两年多没见了,也不知到底病的怎样,等考过试,再去瞧瞧他。”
提起考试,五娘不禁道:“柴家少爷说,考书院的大都是各县的童试案首,二哥可有把握吗?”
二郎有些犹豫:“若论文章策论,我是不怕的,只诗赋一项,你也知道并非二哥所长。”
五娘:“昨儿晚上我倒是偶得几句,二哥瞧瞧可入得眼吗?”说着把准备好的扇子递了过去,二郎急忙接过打开,顿时眼睛一亮:“好诗,好诗,五妹妹果然大才,随便偶得之句便是如此佳句。”
旁边的丰儿忍不住道:“二少爷可真是,这哪是什么随意偶得之句,明明就是五少爷特意帮您想的。”
二郎瞪了他一眼:“你家少爷我又不傻,难道还不知道是五郎特意帮我想的不成,我这是赞叹五妹妹出口成章的好诗才呢。”
冬儿打趣:“二少爷您这一会儿五郎,一会儿五妹妹的,别人听了岂不迷糊。”
二郎:“是了,瞧我,一高兴就忘了,是五郎,五郎。”拿着扇子看了几遍,忽然想起什么道:“五郎这诗自然好,可若考的不是这样的题目,又当如何?”
五娘心道,这不废话吗,押题谁能保证一定能压准,就是个概率问题,至于如果不考这个怎么办,自己哪知道怎么办。
不过这些话说出来,二哥指不定更焦虑,这种心态很容易影响考试,想了想道:“柴家少爷不是说过,这祁州书院建造之初是为了约束那些世家公子,让他们好好读书,别再成日里走马章台吗,既如此,这书院的主旨便意在劝学,这首十有八九能押上题。”
其实,就之前的经验来看,肯定能押上,毕竟那口令不灵是不灵,一旦灵了必会应题。
得了诗,二郎心中大定,回屋看书去了,冬儿忍不住道:“您怎么知道那祁州书院考什么?”
五娘白了她一眼:“我又不是神仙,能掐会算,怎么可能知道人家考什么?”
冬儿愕然:“那您刚跟二少爷说十有八九能押上题。”
五娘:“我不这么说,二哥岂不没底,心里没底很可能发挥失常,明儿更考不好了。”
冬儿:“可是万一没押上题,二少爷不就考不上书院了吗。”
五娘:“这就要看运气了。”不仅是便宜二哥的运气,也是自己的运气,运气好的话,二哥顺利考上祁州书院,以后一片光明前景,自己也能在清水镇落脚,开始自己的独立发财大计,如果运气不好,只能再想别的招儿了。
因明儿一早考试,而从祁州城到清水镇,得走些时候,稳妥起见,最好今天便住到清水镇上去,故此,一大早舅老爷就遣了管家白顺去清水镇打点住处,这边一行人在白府用过晌午饭,正好动身。
这次没了柴景之的马车,却多了白府的两辆马车,一辆是舅老爷的,一辆是白承运的,依旧是六辆,五娘这才知道,闹半天白承运要去的那个祁州学堂也在清水镇,看起来这清水镇,完全就是教育基地啊。
上了马车,冬儿小声跟丰儿道:“从早上就没看见红袖了,刚跟着表少爷出来的是舅老爷跟前儿的。”
丰儿瞄了二郎跟五娘一眼,见两人没说什么,胆子大了起来,小声道:“听说今儿一早舅老爷就找了人牙子来把红袖领走了。”
人牙子?冬儿脸色一白:“好歹是表少爷身边伺候的,怎么说卖就卖了?”
丰儿切了一声:“不是身边伺候的还不卖呢,舅老爷本就恼火表少爷童试落榜的事儿,再瞧见她妖妖娆娆的那个做派,不卖她卖谁。”
冬儿:“表少爷呢,就不替她说句话儿吗。”
丰儿:“说什么,为了个丫头,表少爷还敢忤逆自己亲爹不成。”见冬儿脸色不好,又道:“你也不用替红袖担心,她模样生的好,又会伺候人,人牙子领出去没准就卖个好人家,说不得比跟着表少爷更好呢。”
冬儿:“真的吗?”
丰儿目光闪了闪含糊道:“嗯,她那么会来事儿,没准就有大造化。”说着撩开车帘指着外面道:“要出城了,出了城再走一会儿就能望见清水镇了,冬儿姐姐可知道为什么叫清水镇吗?”
冬儿果然忘了红袖的事儿,好奇的问:“为什么叫清水镇呀?”
丰儿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想来是镇子里有条河叫清水河,所以叫清水镇吧。”
二郎摇头道:“胡说八道,这个听先生说过,镇子是有条河,却不叫清水河,是山上的泉水流下来自然而成,先头也只是个小村子,疏疏落落住着十几户人家,建了书院之后,渐次热闹起来,先头是没名儿的,后得首辅大人亲自赐名清水镇,先生说许是取了河清海晏之意。”
五娘道:“这位首辅大人可是如今书院的山长?”
二郎点头:“正是。”
五娘点头,心道这位王首辅还真是个理想主义者,他是想在这个小镇上打造自己的乌托邦吗,搞得五娘越发好奇,这清水镇到底什么样儿了。
只不过道儿不好走,七拐八绕的很是颠簸,等能望见清水镇的时候,颠的五娘都快吐了。
忍不住吐槽:“什么破道儿啊这么难走?”
丰儿道:“听刘全儿说这还比去年好走了呢,去年他跟着老爷来的时候,道儿上都是大坑,又赶上了下雨,车轮子陷在泥坑里,差点儿就走不了了,现如今都是修过之后了。”
五娘:“真没看出来修过。”
丰儿:“您不知道,这修路可费银子呢,一小段路使的银子都能吓死人,这边先头没有书院的时候,就是荒山野地,没人来的,后来因盖书院才辟出了一条路,可这成日行车走马的,便修好了,没几天便又轧坏了,再修的话,这银子从哪儿来啊。”
这下五娘听明白了,说白了,清水镇是清水镇,祁州城是祁州城,因书院的原因,清水镇虽在祁州地界上,却并不归祁州管,也可以说,祁州不敢管,如此一来,清水镇再繁华也跟祁州城没半毛钱关系,让祁州府掏钱帮着清水镇修路,的确有点儿说不过去,而且,也拿不出这么多钱,而清水镇呢,里面的买卖铺子再赚钱,住的权贵再多,也没谁愿意掏自己口袋给别人修路,不是有句话叫越富越抠吗,就是说这越有钱的越抠门。
不说别人就是自己土财主的便宜爹,别看舍得跑清水镇的妓馆来一掷千金,若让他捐钱修路,一个大子儿都不可能。
道儿虽然不好走,清水镇却名不虚传,透过车窗往外望去,就在前面隐着薄雾的青山下,有一大片黛瓦白墙的建筑,而随着越走越近,令五娘有了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来了祁州而是置身江南。
望见清水镇之后,道开始宽敞平整起来,进了镇子已是大块大块的石板路,马蹄落到上面,踢嗒踢嗒的分外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