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听了柴景之的话心里有些没底,这个方小六真要这么厉害,自己给便宜二哥的那首诗能成吗,又一想,那可是颜真卿啊,就算不以诗文见长,也不至于比不过一个刚过了童试的小孩子吧,这就好比小学生跟博士生,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选手。
想到此,心定了下来,书院大门两边各放了两张桌子,有着青衣校服的学生检验荐贴,登记名册。
柴景之跟便宜二哥来的并不晚,却是最后一个,可见其他人来的更早,两人分左右过去登记,五娘没看柴景之,反正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来考试就是幌子,只要不是差的太离谱,都能录取。
今儿这入学考试真正考的是右边这十一人,不能说不公平,毕竟想跨越阶级,本就难如登天,只要足够优秀运气足够好,说不准你就是那个万里选一的。
登记后便跟着排队等候,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忽听书院内响起咚咚的钟声,在山中回荡,余音袅袅。
伴着钟声书院大门徐徐打开,大门口的四个青衣学子中,走出一个神色异常严肃的道:“每位考生只可带一人进入书院,男女皆可。”这位学子,底气足,声若洪钟,他一开口,刚还有些糟杂的大门口,立马就安静了。
五娘本以为这位话音一落,又得糟杂起来,毕竟得商量谁跟进去,不想却没有,各家都颇有默契的出了人,可见对书院的流程早都门清了,只有自己不知道,那一会儿等便宜二哥进去,是不是可以先回去,不会真在这儿待一天吧,如果回去,就能找机会出去逛逛了。
五娘正打着如意算盘,忽听便宜爹道:“五郎你跟二郎进去。”
五娘愕然指着自己:“我去?”
季先生道:“书院一年才对外开一次,有机会进去感受一番,实乃幸事。”
五娘道:“既如此,不如季先生去。”
季先生摇头:“我却是不能去的。”
五娘刚想问为什么,丰儿低声道:“五少爷,书院许可带一人进去,是为了考生中间休息时用饭的。”
五娘明白了,跟进去是为了伺候少爷们,季先生作为先生自然不合适,至于便宜爹为什么非让自己去,也很好理解,作弊呗,不得不说便宜爹还真好算计,这是不准备放过任何一个作弊的机会了。
果然,丰儿把手里的食盒交到自己手上,食盒颇大,五娘提着有些费劲儿,便宜二哥于心不忍,用他手里装笔墨的书匣换了自己的食盒过去,这下就轻松多了。
跟着队伍依次走了进去,待两队人进去,书院大门重新关上,舅老爷忍不住道:“做什么非让五郎去,她这般瘦小,食盒子都提不动。”
万老爷:“季先生不是说了,让她进去长长见识。”
舅老爷摇头:“就算长见识也没机会考书院,你当谁都是二郎吗。”
万老爷不想继续这个话题道:“刚听景之说,你们安乐县这次童试的案首也来了,竟然是方家少爷吗?”
舅老爷:“这有什么稀奇,方家不比咱们两家,虽说也开了铺子却是书香传家,出过好几位举人老爷呢,这个方小六是方家这一辈儿里最惊才绝艳的,据说,三岁能写,五岁能画,七八岁的时候都能作诗了,自小便有神童之称,今年童试一下就中了头名,才有机会来考祁州书院。”说着顿了顿道:“听说最擅诗赋,可咱家二郎偏偏诗赋上不大开窍,若书院只取前三,这方小六说不得真是咱家二郎的劲敌呢。”
季先生却胸有成竹:“今时不同往日,二郎在诗赋一道上已有大进益。”
舅老爷半信半疑,他可知道前两次童试二郎落榜,都是折在了诗赋上,怎么这才一年的功夫就开窍了,就算开窍,能比得过那方小六吗,只是这时候不好泼冷水,便道:“那便好。”
考生进去后,其余人等都纷纷下山了,万老爷让刘全问了才知道,书院门口是不许有闲杂人等聚集的,若要等的话,可去山下,待考完了再上来。
万老爷无奈,只能下山,把丰儿跟冬儿留在山下,带着季先生跟舅老爷去看院子,毕竟买房置产不是小事,总得多看看,找个合适的。
不说万老爷去找房子,且说五娘跟着便宜二哥进了书院,左看看右瞧瞧跟刘姥姥进大观园差不多。
这祁州书院,还真看不出年头不长,一眼望去房屋殿舍俱是古香古色,院中亦有古木参天,进了大门左侧有个高大的石碑,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是书院的院规,五娘只扫了一眼,就没兴趣看下去了,从古至今学校的规章制度都大同小异。
右侧有块大青石,石面倒是磨得分外光滑,只是没刻字,也不知道为什么,考场设在中厅,五娘是不能进去的,他们这些跟着的人,只能待在侧面厢房,有简易的桌凳,进到这里,考生虽然都在中厅考试,却也是分开的,光看人数就知道左边是保送的,右边是凭自己本事考的。
五娘坐到了门口,把食盒放在脚边,这个地点儿视野好,能清楚看见考场里的人,监考的有三位老夫子,个个须发皆白,坐在哪儿一动不动,不是眼睛偶尔眨一下,真以为是三尊佛爷雕像呢。
看完了考场,五娘的目光落在对面,对面也跟这边一样是三间厢房通开的,只是不像这边四敞亮开着,而是挂了竹帘,外面廊下有两位腰里带着刀的汉子,这阵势不用猜,对面厢房里肯定有大人物,是什么样的大人物会在书院入学考试的时候来,是为某位世家公子站台吗,又是怎样的世家公子才能让这样的大人物跑来站台呢,难道是皇子?这个猜测让五娘莫名有些兴奋,她还没见过真正的皇子呢。
她非常好奇皇子长得什么样儿,应该挺帅吧,毕竟是几代优秀基因的中和,气度更不用说,必然王霸之气爆棚,可是观察了这些考生一圈,也没发现哪个有王霸之气的。
五娘拖着腮帮子正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忽被人推了一下,五娘回头是刚大门外的刺头儿,柴景之说的那个安乐县童试案首方小六的丫鬟,这丫头推自己做什么,自己又没惹她。
那丫头道:“喂,你又不是下人,怎么也进来了?”
五娘眨眨眼:“不是说可带一人进来,男女皆可吗,没规定非得下人才能进来吧。”
那丫头道:“你这人真喜欢抬杠,是没规定,可你瞧瞧这屋里哪有你这样打扮的。”
五娘扫了一遭,看衣着不是小厮就是丫鬟,还有两个婆子,整个屋就属自己穿的体面,也因此显得格外突出。
那丫头显然颇为八卦,小声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庶出的对不对。”
五娘被她的脑洞逗笑了:“你做丫鬟属实屈才了。”
小丫头一愣:“怎么屈才了。”
五娘:“可不屈才吗,你这样的应该去编戏本子才对。”
小丫头极聪明,立刻就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胡编乱造。”
五娘摆手:“我可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小丫头被五娘气的恼羞成怒,眼看要发火,温良过来道:“这里是书院,若惹出事来,连累的可是你家少爷。”一句话把小丫头吓住了,悻悻然去了一边儿,只是用眼睛一下一下的剜五娘。
温良摇头道:“您也真是的,一个少爷跟个丫头计较什么。”
五娘无语,心道自己这比窦娥还冤呢,谁跟她计较了,明明是那丫头先过来找茬儿的好不好,不过这些也没必要说,尤其还跟温良。
倒是可以问问别的,想到此,开口道:“你可知道对面厢房里是什么人?”
五娘这一问却发现温良脸色变了,身子好像瑟缩了一下,半晌儿才道:“对面那位五郎少爷还是别问了吧。”说着扭身往后面去了,脚步极快,仿佛慢些对面屋里就会钻出恶鬼来把她吞吃入腹似的。
五娘眨眨眼,心里更好奇了,这青天白日,大太阳底下,她可不信有什么恶鬼,更何况,这世上哪来的鬼,纵然有鬼也没什么可怕,有时候人比鬼可怕多了。
温良肯定知道对面是什么人,才会有这种反应,是什么样的人只问一句都能让温良怕成这样呢。
随着鼓声响起,第一场考完,五娘观察了一下便宜二哥的状态,应该发挥的不错,午饭是跟柴景之合在一起用的,五娘没意见,毕竟温良带的点心可比客店里的好吃太多了,更何况,除了好吃的点心,还有好茶,虽然书院规定不许考生出去,但会供应茶水,就在院子角的茶房里。
温良出去一趟便端了三哥白瓷盖碗进来,其中两碗是柴景之跟二郎的,至于最后一碗当然就便宜五娘了,因为有些烫,五娘小口小口的抿着,竖起耳朵听柴景之跟二郎说话,因为他们说的正是昨儿晚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