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宇潇非但不惊讶,反而有些猜中彩票数字的小得意。
“我接受你们的决定,谢谢你特地打电话通知我,文源。”
挂断电话,他朝英见画无奈地笑笑。
“怎么办啊,我失业了,只能求你包养我了。”
“……”
大概是对时宇潇这种天塌下来照样当被子盖的性格太了解,英见画崩了下他的脑门,淡淡地答:“好啊。”
“真的吗!”
时宇潇立刻开心地扑过去抱他,“我记下了,不许反悔!”
英见画用小拇指去勾他的,然后大拇指盖章,“不反悔。”
“那……其实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从英见画怀抱里退开,时宇潇把记账APP递给他看。
“我的卡债!全部还清啦!”
一开始只是为了假意“追求”英见画,所以记账记得不情不愿。但养成习惯以后,时宇潇还真从中找出不少没必要的支出。
加上再不混酒局、时间都围绕英见画转悠,他早早断舍离了许多只知道让他掏钱请客的狐朋狗友,毕竟一晚上喝台酒下来,他也得掏个千八百。
更别说H牌财大气粗,几场合作下来给到的薪资待遇颇为丰厚。所以半年多时间,时宇潇就把那十几万的卡债给还清了。
“这身手艺还在,挣钱不难!”时宇潇拍拍胸口,“接下来,我可以正式开始攒老婆本了!”
“什么老婆~”英见画被逗笑了,“我为什么不能是老公?”
时宇潇的脸色突然变得比刚才听到甲方要跟他接触合作还黑。
“……桥豆麻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啊?”
“你才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为什么我长得漂亮,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所以就必须是老婆?”
说完他把时宇潇一推,低头俯视着躺平的他。
这这这……倒反天罡?
没等时宇潇整理好接下来要说的话,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英见画居然主动为他解开裤腰带。
“我知道那天你在浴室里待了那么久是在做什么,我闻到了……”
时宇潇已经感觉身下一凉,他诧异于英见画这回的主动,毕竟前两次可是他死皮赖脸求来的。
他更诧异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一碰就不受控制,很快他便沉浸在浪潮中情难自抑。
当然前提是对方必须是英见画。
室温一路飙升,到达最高点时,仿佛直接将时宇潇全身融化,视线一片模糊,他只能看见那倾泻而下的黑色长发……
情热占满整个空间,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完全不必有所顾忌,一次不够就三次。
彻底结束以后,亢奋又疲累的时宇潇平躺在熟悉的床板上,伴随着怎么也闻不厌的洗发水香味,意识逐渐远去。
当他再次站在复古感十足的街头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
检查裤子穿好没。
“你来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时宇潇一跳,转身一看,蒋宏进正站在他身后。
面对时宇潇,他看上去还是有些怯,但并没有厌恶与嫌弃,这让时宇潇暗舒一口气。
只要不排斥他,就还有救。
大腿根处还在战栗的时宇潇迈着顺拐的步伐走上前,他决定先示好,笑着伸出右手,“还没跟你好好打个招呼呢,咱们先交个朋友吧!”
见蒋宏进在他伸手的同时后退了半步,时宇潇并不着急,“我真的不是坏人,你可以试着相信我,好吗?”
他把手再往前那边送了送,蒋宏进这才犹豫地抬起手来,浅握一下指尖,然后立刻放开。
气氛缓和,话就好说。时宇潇让蒋宏进带他随处转转,今天这地方他完全陌生,看上去也不像盛城大学附近。
“你是刚好在我出现的地点附近吗?”
“我就这么在路上走,突然感觉你可能会来,然后没过多久,你就真的出现在我面前。”
如此看来,穿越地点并不随机,而是有目的地将他送到蒋宏进身边。
“那个……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蒋宏进声音低低地问。
“在回答你之前,我想先问你,以后喊你宏进可以吗?”
在征得对方同意后,时宇潇温柔地说:“宏进,和我在一块儿呢,你不用这样拘束,做你自己就好。我啊,是绝对不会批判你的。”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话音刚落,蒋宏进表情变得怔怔的,随即眼眶发红,泪水在里头打转。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时宇潇习惯性地去抚他的脸,还没碰上,蒋宏进突然触电一般将他的手大力打开。
“不要碰我!!!”
他大口喘气,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气体全数轮换那样用力。随着他的动作,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很快打湿了脸颊和衣襟。
“好好好,我不过去。”
时宇潇自觉保持距离,而越哭越伤心的蒋宏进往地上一坐,把头埋进膝盖,接着便是一阵失声痛哭。
时宇潇没办法,干脆也往地上一坐,长腿一盘,看着蒋宏进头顶的呆毛因为哭泣耸动的身体在微微抖动。
等了一会儿,他神奇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刚好递过去。
“擦擦脸吧。”
蒋宏进抬起头接过,可他不知怎么打开外包装,盯着这小小长方体钻研了老半天。
于是时宇潇帮忙抽出纸巾塞他手里,“喏。”
“谢谢。你为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蒋宏进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
“好吗?”时宇潇有些惊讶,“可我没做什么呀!”
蒋宏进抿了抿嘴,“你是对我最有耐心的人。”
时宇潇想了想,说:
“其实我只是尊重你罢了,但是这个世界上很多人连尊重二字都不知道怎么写。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太不是东西,不要用他们的错误惩罚自己,自信一点,好吗?”
见面前的小人儿不排斥他,时宇潇继续说:
“宏进,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最开始我特别不明白为什么要把我送回到三十多年前,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反倒成了最不重要的事情。我父母十多年前就车祸去世了,可我发现在梦里出现的人可能与我妈妈有关联,而现实世界里,现在又发生了许多不好的事情。所以我想请你帮帮我,在这个世界里帮我一起寻找线索,好吗?”
蒋宏进的表情变得十分惊讶,他自然想不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
“我……可是我,应该怎么帮助你呢?”
“很简单,你带我到你生活、工作过的地方走走,然后把你和我知道的信息拼凑在一起,也许我们就能离真相更近一些。我先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孟莹莹的女孩?”
不出意外,蒋宏进果然面露疑色,“不认识。”
时宇潇很想接着往下问,可他无论怎么做心理建设都张不了口。
“没关系,你说吧,我愿意帮助你。”
蒋宏进看出他的犹豫,善解人意地让他接着说。时宇潇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
面对只见过两面的奇怪男人,只对他散发过微不足道的善意,他就愿意真诚地施以援手。英利群说得对,他实在是非常善良的一个人。
“宏进,感谢你,我想我必须跟你说实话。其实我已经穿越回来好几次,看到了一些……你无论如何不会愿意回忆的画面。”
“都……是什么呢?”
“你想知道吗?”
蒋宏进抿紧嘴唇,点点头,“嗯,摊开说吧。”
时宇潇尽量简短地描述穿越之后的所见所闻。
“我站在地下室的角落里,你和那个男的都看不见我。他打骂你,羞辱你,我快把手捶烂了,可那道屏障就是过不去,对不起,没能救下你。”
时宇潇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蒋宏进的反应。
“他去你家,拿来裙子,还有一些女孩子用来打扮的物件……”
声音越说越低,时宇潇终究还是沉默下去。
良久,蒋宏进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不用说对不起,做错事的人不是你,是我。我不正常,我变态,脑子有问题,像我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着。”
时宇潇难以理解这些小众的文字,可他记得,英见画说过自己不是他,没有经历过他经历的一切。所以他决定先不作常规的安慰,而是调转话题,让蒋宏进多笑笑。
蒋宏进果不其然面露惊讶,时宇潇解释:“刚才还是第一次见你笑,虽然是苦笑啦,不过你笑起来还蛮好看的,所以以后要多开心地笑,好吗?”
蒋宏进眨巴眨巴眼睛,脸颊慢慢染上绯红,他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虽然没有回应,好歹方才阴郁的情绪慢慢褪去了,时宇潇在心里夸了夸自己。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然后一直沿街走进一片居民区。
这里的房子有两三层的红砖房、一层平房,还有筒子楼。
蒋宏进指着远处一栋筒子楼,“那里就是我家。”
“你家住楼房啊,还挺好的。”
“嗯,原先我爸妈单位分的房子,小一室。他们走得早,单位上照顾我,就一直给我住着。”
“你大概几岁开始独居呢?”时宇潇问。
“十岁,”蒋宏进淡淡地回答,“差不多两年以后,就完全独立了。”
“我也是十岁开始就一个人过。那年我父母车祸去世,因为走得太急,没立遗嘱,给亲戚们钻了空子,瓜分掉他们留下的一切,我连一个子儿都没拿到。”
“那你后来……”
“后来我被同学的妈妈带回家照看,等上了大学,靠奖学金、助学金,还有兼职撑到毕业。虽然阿姨多养我一个不是问题,但总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你说是吧?”
时宇潇说得云淡风轻,可蒋宏进瞄了眼他的侧脸,久久没有说话。
“那你呢,有没有人照顾?当年物资不充裕,如果光靠你自己,一定很难。”
“没人照顾我。”
话题过于沉重,两人沉默着继续往前走。雪花慢慢从天空飘落,以一种不正常的速度,在地面和屋檐迅速积起了雪。
几乎是一瞬间,满目都是皑皑白雪,街边民宅的大门、窗户上,纷纷贴上火红的春联、福字,还有小孩在马路牙子上点炮仗玩。
脚底传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时宇潇却完全不觉得寒冷,此处仿佛全息投影,逼真但与现实感官毫无关联。
他们来到蒋宏进住的那幢筒子楼下,还没走近,一位穿着花袄子的中年妇女,训斥一个衣着破烂的小男孩的声音远远传来。
“你看看你,给我们添了多大麻烦,这么大个人了,不知道照顾自己!那些多管闲事的蠢货跑去找领导,领导又来说我们不管你,哎哟喂,家里还有四个孩子呢,哪来的余粮再多养你一个啊!”
哪怕是街上的流浪汉,时宇潇也没见过破成这样的穿着——从衣服到裤子,几乎没有一块好布,补丁也打得乱糟糟,还有棉絮从破洞里漏出来。
他的头发盖过眼睛而且很脏,一看就没人照顾,时宇潇还以为是个小叫花子。
女人骂得十分刻薄,小孩低垂脑袋,不说话,怀里捧着个物件,即使女人的指尖都快戳到他额头,也没有抬一下眼皮。
“有房子住不错啦,不然你还想要什么?自行车?哎哟喂我的个大少爷,我求求你行行好,放过我们一家老小吧!你爸爸文化人,知识分子大学生!活着的时候,向来是瞧不起他弟弟这个文盲的,也瞧不上我们全家,怎么死了还要拿你来折磨我们呢!”
“我去,这特么谁啊!怎么对个小孩这么刻薄!”
时宇潇刚想上前理论,被蒋宏进一把扯住手臂。
“他们听不到的。”他摇摇头。
吃瘪的时宇潇用力踢了脚地上的积雪,然后和蒋宏进一起旁观。
“不过呢,你要是愿意把这房子给你弟弟妹妹住,咱们一大家子和和乐乐多好呀,是不是,宏进?”
原来这孩子是小时候的蒋宏进!
好家伙,从地下室,到盛城大学,再到这里,一切都是蒋宏进的人生走马灯啊!
“不,不行的!”
一听到女人打房子主意,小蒋宏进立刻抬起脸,神色焦急地反驳:“领导叔叔说过,房子只能我们一家住,不可以给,给……”
“那就带着你的死人爹妈好好住吧!最好你也饿死在里头,这房子给你们一家三口当棺材!”
被拒绝的女人嘴里恶毒的咒骂连绵不绝,仿佛将生活里所有被贫穷与不幸折磨而带来的怨怼,全数发泄在眼前这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身上。
“大过年的积点口德行不!要骂回自己家骂,给别人听着晦气!”
有邻居听不下去,打开窗来回怼,那女人见是成年男人,立马收声,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这是没占着便宜就算吃亏啊!那后来呢,后来她还有再来找过你麻烦吗?”
“后来再没人管过我,不过这样也好,清净。”
时宇潇以为刚才听不下去出声的是热心好邻居,结果女人一走,那人冲站在雪地里的蒋宏进又开始骂。
“别招些不三不四的人来,没爹没妈就管好自己,少给别人添麻烦!这一家子真特么晦气!”
“砰”的一声,窗户被重重摔上。有几户打开窗缝看热闹的,一见外头只剩个孤零零站着的小孩,也就关紧窗户不再理睬了。
小蒋宏进就这么抱着一包东西,在风雪里站了很久,直到肩头积起薄薄一层雪。
他哆嗦着手,打开那个布包,里头是两个白面馒头。
在看到馒头的那一刻,他黯然无光的眼睛里出现一抹光亮,然后低头啃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孩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神情。他却没再继续,而是无比宝贝地把馒头重新用布包好揣进怀里,接着找了一片干净没踩过的白雪,捧起一把送进嘴里。
他如同品尝美味佳肴那般,用冻得通红的小手,一捧一捧,举到嘴边,再咽下去。
直到他觉得够了,才两只脚一深一浅地,踩着雪往楼洞里走。
伴随着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关门声传来,但对应那户人家却始终没有亮灯。
“为了省电,我基本不开灯。”
时宇潇不知自己何时落的泪,只觉得心脏像被泡在黄连汁水里,苦得他心颤。
寄人篱下,被踢皮球的日子,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只不过,他生长于21世纪,物质上断不可能如此匮乏。
可那种被欺负、被打算盘,连一个孤儿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傍身之物都要夺走的感觉,时宇潇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不和别人倒苦水是因为没有必要,张绮兰和章睿博给了他与家人无异的支持与关爱,可蒋宏进呢?
物质不丰富的时候,人性中的贪婪与恶毒便毫不掩饰,弱肉强食,此时此处,正是丛林。
“你别哭……”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擦过他的脸,却在他转头的一刻慌忙后退,“对不起,我……”
“餐巾纸给我吧。”
见他没反应过来,时宇潇解释道:“刚才我给你的那包东西。”
蒋宏进学着他的动作,抽出一张,再抖开递给他,时宇潇擦擦脸和鼻子,问:“那你后来怎么生活呢?”
“捡破烂,给人搬蜂窝煤,去工地搬砖扛大包啥的。”
时宇潇吸吸鼻子,“嗯,三十多年以后的年轻人,也都在搬砖。”
“啊?”
“没什么,开个玩笑。”
他大概觉得自己这个从未来穿越回来的年轻人很奇怪吧。
可蒋宏进笑了,这一次,是真心的笑。
“我们都以为,到了21世纪,这些事情都是机器人做呢。”
“你确实打算往人工智能方向研究来着。”
听到人工智能,蒋宏进眼里几乎发光,“你那个年代,大学生就能接触人工智能研究了吗!”
时宇潇点点头,“你是年级第一,被系里最厉害的教授选中,跟着他做课题来着。”
正当蒋宏进还想继续问,这时,楼里走出一个人,是个青春期年纪的男生。
他头发剪短许多,身上衣物依旧不太合身,像别人的衣物修改拼接成的,但好歹比小时候看着干净整洁许多。
来人正是长大些的蒋宏进。
白雪退去,周围环境变成开春的模样,绿叶抽新芽,花骨朵上还沾着雨后水珠。
青少年蒋宏进背着个布包,神色淡然,但明显能看出被生活打磨过后的不屈不挠和坚韧,总体是个有朝气的少年人。
“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蒋宏进回答:“去给同学补课。”
“给同学补课?”
他们跟着少年蒋宏进,边走边聊。
“几个同学数学有点吃力,课后让我给他们补习,他们再给我一点费用,这样吃饭的钱就有了。”
“那还不错哈。”
中学生蒋宏进走在前边,步履轻盈,心情貌似不错。
他的背影十分接近自己印象中,地下室场景里他的模样。如此看来,当下的时间点,距离第一次犯罪发生时,不会太久。
时宇潇喜欢这个内敛又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即使他和英见画从外形上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时宇潇总能从他的方方面面里,找到英见画的影子。
只要是有关英见画的一切,全都让时宇潇心生欢喜,他感觉自己像个痴汉一样跟在人家后头,不过不管了,反正不会被发现。
就在他沉浸其中时,袖子再一次被拉住,时宇潇回头,发现蒋宏进一脸的紧张与不安。
“怎么了?”
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脸色变得煞白,“不要去,不要去……”
不明就里的时宇潇望了眼少年蒋宏进的背影,人已走远,不过,当然还是他身边这人更重要。
他把人扶到马路牙子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坐到他身边。举起的手停留在距离他肩膀几厘米的位置,最终还是没有触碰上去。
“你刚才说不要去,是不想让我跟上吗?”
“不!不是的,”蒋宏进立刻否认,“我是……不想让我自己去……”
“同学对你不好?校园霸凌,欺负你?”时宇潇语气严肃起来。
没想到蒋宏进再次摇头,“他们对我很友善。”
“那……”
蒋宏进吸了吸鼻子,慢慢开口道:“我们高中很难进,要么是家里条件不错,早早花钱请人补课,要么关系硬走后门。剩下的,就是和我这样,没钱没背景,全靠自己努力学习考进去。”
“那你很棒诶!怪不得同学愿意花钱请你教他们!”时宇潇佩服地夸赞他。
“他们条件好,又心善,知道我家里困难,特地照顾我。不过他们确实也说过,比起外头的大学生家教,我的方法更能让他们理解。所以一开始,我只是课后帮忙答疑,后来同学们硬要给钱,不收还不高兴。我就象征性收点饭钱,这样大家都开心。”
“这样很好呀,那后来,是闹矛盾了吗?”
“没有。只是班上有一位同学,看我很不顺眼……只要见到我,他一定冷嘲热讽的……”
他们背地里都瞧不起你!都说你丑得令人恶心!
电光火石间,这句话突然从时宇潇记忆深处蹦了出来。
“那个男的,是不是叫wén tāo?”
猝不及防听到这个名字,蒋宏进吓得“蹭”地站起身,但又因为行动突然,他消瘦的身体摇晃几下,虚弱地向后仰倒。
糟了,怕不是低血糖!
时宇潇一把搂住那瘦小的身躯,还好动作及时,蒋宏进被他抱进怀里。
时宇潇把他放平,脑袋枕在自己大腿上。好在他没有失去意识,过了会儿,半睁开双眼。
“你后来也这样过。你下辈子的身体,原先的主人出了场车祸,里头的灵魂不知怎的,就换成了你。你先是在医院昏迷三个月,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身体里,在家休养快一年,才返校上课。结果车祸之后和我重新见的第一面,就当街晕了过去,当时我也像现在这样抱着你。”
“那后来呢?”蒋宏进虚弱地问。
“后来我和同学一起把你送进校医院。原来你头疼犯了,疼得厉害,而且也是左边后脑勺这个位置,现在不疼吧?”
“不疼,刚才就是……头晕,谢谢你。”
等蒋宏进缓过来,时宇潇扶他起来坐好。
“宏进,我很感谢你答应帮助我,可我也知道,让你再回想曾经那些事真的很艰难……说实话我特别不忍心。”
“实话跟你说吧,我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个身高体型和气质都和你长得很像的男孩,第一眼我还以为那就是你!可他寒假第一天就失踪了,现在大家都在找他。他从小和妈妈相依为命,他妈妈现在……状态很差。”
说到这里,时宇潇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双手握住蒋宏进有些佝偻的肩膀,说: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年你也是人间蒸发。我总有种感觉,所有的这些,和我,和你,绝对暗藏着某种关联。只是我们现在知道的只有冰山一角,所以我们从最关键的线索开始——有关那个男人的一切,如果你想到什么,请通通告诉我,好吗?”
这一次,蒋宏进回答得比以往都要迅速,“宇潇,既然我答应过你就绝对不会反悔,我也很想帮你,可是确实是不记得了……我会努力去想,努力……想……嘶——”
他又开始头疼了,时宇潇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应该循序渐进才是。
“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不想了不想了,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都是我的错,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
时宇潇愣在原地,他突然有种又气又急的感觉,但最后全化作无奈。
“宏进,不要再向我道歉了,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也不需要随意向任何人道歉。该道歉的是他们,对不起你的是他们”
等蒋宏进状态好些,时宇潇才继续愤愤地说:“要下地狱的也是他们!不要再用你的善良和忍让,去滋长他们的恶毒,你很好,你很优秀,让那些侮辱贬低你的人见鬼去吧!”
蒋宏进眼眶又红了,时宇潇一把揽住他的肩,在对方挣扎的瞬间朝他喊了句:“不许躲!”
然后蒋宏进就真的没躲。
“听着,不管你是蒋宏进,还是英见画,反正你们芯子都是同一个,都是我很亲近的人。所以像现在这样,不算冒犯。”
“你刚才说的那个名字,是……下辈子的我?”
原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还没告诉他!
“公子应见画中,此中我独知津。苏轼的诗,听过吗?”
“好像……有点印象。”
“诗里的‘见画’,就是你的名字,碰巧你姓英,英语的英,念起来就和诗里一样了。”
“噢……”蒋宏进缓缓点头,“这个姓倒是挺特别的,我只认得一个人姓这个。”
那可不!就是你下辈子的爹!
面对毫不知情的蒋宏进,时宇潇决定,暂时还是不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了吧……
“那说到名字,我也有问题想问。”时宇潇问。
“你说。”
“那个男的确实是叫wén tāo对吧?如果我没听错的话。”
“是……”
“哪个wén,哪个tāo?”
在时宇潇鼓励的眼神下,蒋宏进回答道:
“文艺的文,浪涛的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