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群众的一点心意，哈哈哈，那小孩说话的时候还特正经。”
李朝朝回来后就把这事和季明复述了一遍，他也觉得好玩跟着笑。
闻汐驰往后靠着不太宽敞的椅背，声音懒散，“笑屁，手上那水你可得供着喝，那是我为国争光赚来的，不能辜负广大人民群众的心意。”
季明：“那喝完瓶子要不要放供桌上？”
闻汐驰笑笑没搭理他，不过那小孩儿是真倔，说不收就不收任嘴皮子说干了，他付款码依旧遮得死死的，就瞪着双大眼睛盯着人看。
身上也没现金，明天得去换几块给人送过去，不能真吃了人家小孩儿的。
他们走后，池星熠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耳尖，真是好一个“人民群众的心意”。
他拿出手机，手机锁屏上的人和刚才进店那人一模一样，身披国旗，意气风发。
打开支付软件扫七块钱到小卖部，又朝游泳馆看去，阿公说今天那里有比赛，池星熠眼睛睁大了点，闻汐驰的比赛吗？
闻汐驰还会参加比赛？
池星熠一双眸子亮得惊人，脚步不听使唤地往外迈了两步，刚想出去，门外货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白色厢式小货停在门口，送货的师傅从驾驶位跳下来，“小弟，老板不在家吗？”
池星熠脚步一顿，拿起旁边的白色布手套一边往手上套一边说：“他去看比赛了，我来卸货，你把货单放柜台上他回来会核对的。”
“好嘞。”师傅利索地打开车厢后门，门一开就扬起一阵浮尘，在烈日里肆意飞扬。
师傅先爬上去，“你不用上来，我递给你，你下面接，省点事。”
池星熠：“麻烦您了。”
“这车都是些酒和水，手轻些。”
“好。”
师傅一件件递给他，他也不急着往里搬，全屯在店门口那块地上，好让师傅赶紧完事，去送下一家。
太阳底下不动都一身汗，别说这种体力活，才一会池星熠白T就湿透黏在背上。
他扯了扯衣服，让湿衣服和皮肤之间有点空隙，好让空气钻进来。
“今年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去年热多了。”师傅的普通话带着不知道哪里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他推了一箱酒到车厢边缘，用手推着箱体上部分让它往外稍倾，靠内的下半部分箱体就能翘起。
池星熠手托着箱子翘起的底，一用力手臂上浮现出劲瘦的肌肉线条。
“小弟个子很高啊，多高了？”
池星熠：“一米七九。”
他说着顿了下，又补充了一句：“点七，穿鞋就一米八了。”
“那很高啊，今年几岁？”
池星熠：“十七。”
师傅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抿在唇间，吐词有点含糊，“那还会高，男生一般能高到二十岁。像你长这么帅，又这么高，学校里追你的女生肯定特别多是不是？以后不愁找不到老婆，哈哈哈哈。”
池星熠耳尖微红，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货物卸完后师傅和他打了声招呼继续下一家送货，这一路上小卖部的货大多都是他家送的。
池星熠抬眸看了眼体育馆，手上的动作快起来，等货物全部入库后，他又像之前一样把脑袋放水龙头下冲了几分钟，等热气全部降下来才抬起头，掀起衣服随手擦了擦。
漆黑的眸子盯着小卖部，又转头看了眼游泳馆，阿公怎么还不回来？
又等了会，他抿了下唇，又看不懂还看这么久。
人还没回来，他又不想回店里，就把和湿透没区别的上衣脱下在水龙头底下冲。
阳光下他露出的后背白得刺眼，穿着衣服会让人觉得他挺瘦，衣服一脱就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劲瘦劲瘦的。
比赛散场后，小卖部老板才举着他的大蒲扇悠哉悠哉地走回来，看到桌上的送货单，“送货的来过了？”
“嗯。”池星熠已经把店里的空调关了，身上的白T被体温和热空气烘了个半干，这会正帮着擦货柜上的灰尘。
“比赛好看吗？”
语气莫名幽怨。
“啊？”老板眼睛从送货单上移开，这小子平时三杆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今天破天荒主动搭话。
他迟疑地道：“有什么好看的，一群屁大点的小鬼在水里扑腾。”
池星熠：“小孩？”
“对啊，就那你对门那家小孩也在。”
“哦。”
那就不是闻汐驰的比赛。
“今天叫你去看你又不去看。”老板以为他是感兴趣了，他记得这小鬼也天天在河里扑腾，“明天好像还有一场，我听旁边的人说好像有什么领导在挑人，如果被挑中的话就厉害了。”
至于什么领导，厉害在哪他也说不清楚。
闻言池星熠动作微顿，“明天还有？”
“是啊。”老板打开抽屉拿出钱算好后递给池星熠，“呐，你的工钱。”
池星熠接过，看了一眼，“多了二十。”
老板：“这个叫什么高温补贴，我儿子他们公司都有，我也给你。”
池星熠没推搡，他的确缺钱，钱一折放口袋里，“谢谢阿公。”
老板摆摆手，“我听阿民说，你暑假想和他上工地？”
池星熠点头，“他们那查不严。”
差一岁两岁的没事。
老板：“那活苦，不过赚得多。如果凑不够明年的学费，你就和我说，借点钱不会死，别倔。”
池星熠：“有钱，学费够的。”
老板瞪了他一眼，缓了半晌有些迟疑道：“我听阿民说你游泳很厉害，你阿爷还和我炫耀，刚好领导招人，要不你也去试试？”
他还记得当年他阿爷那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的臭屁样。
“现在你阿爷也走了，家里也没人了，没人牵住你了。”
池星熠眸子动了下，又慢慢黯淡下来，只淡淡应了声，“再看吧。”
老板扇着他的大蒲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他那阿公一个死样，死倔。”
池星熠回家难得没立马换衣服去河边游泳，拿了个面包坐在院子里，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想着老板说的那些话。
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几口就解决了一个面包，他把包装纸一团，转头拿了毛巾往河边走去。
怎么可能的事。
心跳却不受控快了些。
第二天。
游泳馆外，纯黑的路虎停在路边吸引了不少目光，季明从车上下来对闻汐驰道：“我想吐，你开好快。还是觉得你那辆库利南坐着舒服。”
“你还挑上了，嫌弃的话回去你开，刚好我休息。”闻汐驰伸手把墨镜和口罩戴上，怕又像昨天一样，昨天比赛结束后，他被粉丝围了半个多小时。
季明看了眼车心痒痒，跃跃欲试，“也行，但先说好，磕了碰了我兜里那两个子儿可负不了责。”
李朝朝：“我！我也想开。”
季明：“可别，你敢开我不敢坐。”
他们的行程今天上午结束，干脆开车过来，看完直接开车回去，省得再跑一趟酒店。
“豁！”
三人一进游泳馆李朝朝惊地喊了一声。
昨天还空一大半的游泳馆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所有的位置都被占了，除了单独被空出来的第一排。抬眸看去还能瞧见写着“闻汐驰”的小条幅。
季明：“…”还是小瞧他的人气了。
“回去我就去和领导反应，以后再有出外场这种活动，你就别去了。”
“那我可谢谢你了。”
口罩墨镜都成了摆设，闻汐驰大大方方和大家打了招呼，嘱咐了声不要打扰到别人才和两人在第一排落座。
池星熠记着今天有比赛，特意起了个大早，但又被隔壁的阿嫲叫去帮忙抬了下梯子，帮完忙后时间就不早了。
到游泳馆的时候已经没空位了，只有第一排还空着几个。
但是……
池星熠目光在闻汐驰身上驻足了几秒钟又飞快移开，抬步就往后头走，座位后面还有一小片空地，站那看既能看到比赛也能看到闻汐驰。
才走两步耳边传来声音，“呦，小群众？”
池星熠脚步一顿，他侧过脸去看声音来源。
说话的是李朝朝，“你也来看比赛？”
闻汐驰低头摆弄着手机，听见声音顺势朝这边看了过来。
池星熠慌乱间对上他的目光，头皮一麻，“嗯”了声。
李朝朝往后瞧了眼，“后面没位置了，要不过来和我们挤挤吧？”
靠过道外边坐的是闻汐驰。
“…”池星熠脚转了转，身子却还是之前的朝向，整个人都快拧成一个麻花。
最后还是到闻汐驰身边坐下，直挺挺的，堪比军人坐姿，脸色不断变换。
池星熠，你没出息，受不了诱惑。
坐他旁边的闻汐驰没说话，低头摆弄着手机。
季明从闻汐驰另一侧探出一个头，“这谁？”
季明见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小孩长得是真好，好到尽管旁边坐的是闻汐驰，来往的人目光都会在他脸上停留片刻。
李朝朝捂嘴笑道：“送你水喝的人民群众。”
池星熠：“…”
整个人不可控地红温。
季明：“哈哈哈，原来是你。”
他们几人所在的位置就是视线汇集处，另外三人都是熟脸，除了闻汐驰大家多少对池星熠有点好奇。
后排的声音虽然压得低，但也能隐约听见好多人在问池星熠是谁。
李朝朝怕他尴尬，但他对别人的视线一点反应都没，反倒是对旁边的闻汐驰格外敏感，闻汐驰稍微动弹一下，他呼吸就得变一变。
李朝朝觉得好玩，压着声音和他搭话，“吃饭没？”
池星熠点头：“嗯。”
季明也跟着搭话，“小哥哪里人？本地的吗？”
池星熠再点头：“嗯。”
季明：“会游泳吗？”
池星熠：“嗯。”
李朝朝问他：“高中生？”
池星熠：“嗯。”
闻汐驰侧眸看了他一眼，顺口问了句，“看过游泳比赛吗？”
池星熠立刻坐直了些，小声回道：“……看过，小时候现场看得多，后来就是看电视转播。”
闻汐驰嗯了声，“小时候跟过教练？”
池星熠手握着椅子把，“对，跟到十三岁。”
季明：“还练过呢？”
池星熠：“嗯。”
季明：“…”
闻汐驰是句句有回应，他和李朝朝是句句有应。
他和李某人对视一眼，这人绝对是闻汐驰的粉丝。
今天比赛有季明比较在意的选手，他递了份资料给闻汐驰，“这个选手之前市队的老赵和我提过一两次，成绩不错，十四岁200米自由泳最快速度是两分零三秒。”
“现在在市队里，四岁开始学游泳，今天赶巧可以看看他的真实水平。”
闻汐驰接过，上次奥运会男子B标线是一分四十六秒七九，算是个不错的苗子，在省队的招收标准中属于一级达标。
那人在第二组，第四泳道，比的是两百米自由泳。
从他上场，季明就开始盯他，十四岁的小孩身高一米八多，以后可能还会高，手臂很长上身也长，单从身材来说，是合适的，甚至可以说有优势。
哨声一响，水花四溅。
短距离自由泳速度很快，比赛激烈，是游泳比赛中观赏度较高的项目，但这点要基于选手水平相当。
这场比赛就不是这样，第四泳道碾压式取胜，他水平要比其他人高出太多。
季明掐了表，“发挥不错，两分零九秒四七。”
场内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终于出了一个不错的，季明有点兴奋，他转头问闻汐驰，“怎么样？”
闻汐驰没说话，余光瞥见一旁的池星熠，见他目光灼灼盯着场上，莫名问了声：“你觉得怎么样？”
池星熠眼神盯着四泳道的那人，唇往两边拉开，难得有了点弧度。
“我游得比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