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点点为疾病奔波着的人群在这一刻似是皆被定格成静止的,强大的压迫感像铺面而来的巨大浪潮,吴忧下意识挡在郁勋面前。
终于从云层后面钻出的太阳径直穿过玻璃窗,金色阳光洒在干净的白色瓷砖上,本是一片祥和的光景的。
不请自来的男人打破所有的美好。
冷白的指节悠然地将风衣挂在臂弯,他没什么表情。“吃饭光同阿勋讲,我这个做哥哥的可真是伤心。”
他直直忽略掉想要上前和他讲话的郁勋,睥睨着看来的目光满是居高临下,“还不走?”
“哥。”挡在前面的吴忧被郁勋拉到身后,永远温和着同她讲话的学长话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怫然。“婆婆不是已经出院了,你来错地方了。”
不觉中僵硬的手指被手背上的暖意蕴热,胸口的憋闷让吴忧忍不住的想要干呕,她难耐的咽了口唾沫。
郁珩要干嘛......
思思去了洗手间马上就要回来了,她好担心会让妹妹看到不冷静的自己。
掌心被掐出深深的印记,吴忧强忍着开了口。“郁总,您有什么事吗?”
寡淡看来的眸子微扬,倏然勾起的唇角让吴忧下意识的警觉到危险。
呼吸一窒,她的目光落进深不见底的眸里。
耳边轻忽着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急促的眨了下眼,她匆匆跨步站在男人身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伸手便要将郁珩往楼梯间的方向拉。
“姐姐姐姐,我回来了!”甜甜的童稚声戛然而止,随即更开心的惊呼声传来。“阿勋哥哥,你来啦!”
变得着急的脚步“噔噔噔”的像是敲击着吴忧心窝的鼓槌,往外走着的身子一下停住,她还是回了头。
带着毛线帽的小小脑袋一蹦三尺高的冲进郁勋的怀里,乌黑瞳孔满是喜悦,“我好想你了!”
小孩子从不会吝啬表达内心的情感。
“想你想的都哭了。”一把将帽子拿掉的思思扁着嘴巴一脸难过,“我以为哥哥你把我给忘了呢。”
亲昵的在郁勋怀里扬起头,她熟练的挽着对方脖颈,又凑着在男人耳边说完悄悄话,这才转头寻起吴忧来。
视线齐平的瞬间,小小孩疑惑出声,“姐姐,你在干嘛呀?”
葡萄般晶亮的瞳孔直直看来,她皱了皱鼻子一脸不解。“是我没见过的大哥哥诶?”
沉重的如石块的男人吴忧没有拖动丝毫,认命的放下手她刚要开口,沉稳地如月下波涛般的声音悠悠传来。
“郁珩。”将她落在身侧的手掌抓住,吴忧被迫带着往前走着。
宽阔的掌心在那还没有手大的小脸前停住,郁珩真挚的同她妹妹讲着。“你好吴思,我是你姐姐的未婚夫。”
等待着的大手就这么静静放着,思思还没有反应过来,小手就这么伸了出去。
呆愣的眨巴着眼,二人就这么郑重的握了个手。
悬在半空的双手庄重的像在签订什么神秘的仪式,被拽着靠近的吴忧暗暗较劲抽出的左手被握的越发作痛。
她没敢去看郁勋的表情,这像小行星撞到地球般离奇的生活,吴忧迫切着想要逃离。
想要解释的话刚说出口,她就看见思思一下停住了正在握着的手。
有些困惑的将视线在她和郁珩之间来回看着,似是想到了什么,猛然皱起的小脸满是不开心。“啊,你是那个把我姐姐惹哭了的大坏蛋!”
“郁勋哥哥,你快去救我姐姐!”挣扎着要从怀抱里往下跳的思思着急坏了,“不许你牵我姐姐的手!”
“思思!”瞬刻变幻的局势让吴忧有些惊惶失措,妹妹的心脏不能有过大的情绪波动。焦心的想要凑近,但被扼住的手依旧像铁钳般松动不开。
愤怒望过去的眸被含进双没什么神情的眼里,被那冰凌般的冷漠骇住,吴忧在那一刻清晰认识到,原来郁珩真的是个绝情到冷血的人。
安静眨下的凤眼上边,好似吵闹的让他忍不住蹙眉的眉尾下,一颗小小的痣将老祖宗的智慧体现的淋漓尽致。
果真是无情的资本家。
丝毫不退让的强硬做派让吴忧心生不悦,但思思还没冷静下来,为了妹妹她什么都可以做。
伸开被握痛的手心,吴忧强忍着不适回握住比她大了好多的手掌。
将男人高昂的头颅拉低,低声骂去的耳语只有她们两个能够听到。
“混蛋!”
疏懒着勾起唇角,被骂的男人也不恼。他掀起眸,然后默不作声的看着吴忧将十指交叉的双手放到众人面前。
“思思,姐姐那时和郁珩哥哥闹了别扭,所以和你开玩笑呢!”隐忍着将所有难堪藏在笑容下,吴忧牵着任由她拉着走的郁珩走近妹妹。
临近午间的太阳有着一天中最最温暖的热度,但吴忧却浑身都被冷意狠狠包裹着。落在地上的靴子将地上的阳光一分为二,她说着险些都要骗过自己的话。
“思思你还不知道吧,这次的住院费用都是郁珩哥哥帮忙交的呢!”说着违心话,吴忧安慰着还半信半疑的妹妹。
“还有这个,你见姐姐带过的。”被她一开始故意忽略掉的蓝色围巾这会儿反倒哄劝妹妹的道具,伪装着甜蜜,吴忧伸手从郁珩挂在臂弯的灰色风衣下拿出还温热着的围巾。
纯净的天蓝色像是永远触碰不到的天空,一狠心,她将这出戏演到了最后。
“元旦那天思思不舒服来了医院后,郁珩哥哥担心你,便立刻赶来了。回去的路上,姐姐怕他着凉所以便将围巾系在了他的脖子上。”
这不是谎言。
但吴忧却不知道,学长能不能够听得懂。
“而且,郁珩哥哥是阿勋哥哥的兄长。阿勋哥哥这般好,郁珩哥哥自然也不是什么坏人的。所以思思,你别担心。”
而这句......
却是假的不能再假的诓骗。
心下无力,吴忧越发看不起自己。
她又在妹妹面前说谎了。
将誓言一个又一个违背着,她快要成为自己最不想成为的人。
男人眼里的耍弄越来越浓,在对方的眸里,吴忧清楚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被控制的,无法挣脱开的倒影。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眼角猛然泛上的热意让吴忧有些招架不住,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她觉得这个站在郁勋面前的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所有秘密一样。
像是在烈日下无所遁形的吸血鬼,这一刻,吴忧无比想要躲起来。
要是能缩到一个什么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就好了。
温顺着低下头任她将围巾系到脖颈的男人压迫感丝毫未减,凑过来的凤眸在吴忧的眼前一闪而过,她的眼泪就快要忍不住。
“带我走。”
话音隐在破碎的风中,从窗角不断涌入的寒潮汹涌的快要将她击倒,吴忧再一次在男人面前随了他的愿。
“郁珩。”
薄凉再是不见。
金色曦光徐徐照来,照在那张冷白的面容上。这位能轻易搅起诸神黄昏的男人如胜者般露出爪牙,微启的薄唇像是可以将天地都吞下。
“阿勋,我和乐乐还有约,思思便托你照顾了。”他勾起嘴角抬起二人十指交扣的手,然后漫不经心的用左手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个东西。
“小不点,送你的见面礼。”
纸盒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嗖”的一下落到他那个抱着小孩儿的弟弟怀里。
紧蹙的眉头终是松了些,郁珩不知道自己连脚步都不再迈的那般沉重。
钳口结舌一副不知道要说什么的郁勋让他难得好心情了一回,这两日董事会那群贪得无厌的老东西搞得郁珩有些烦。
可现在,柔腻的指尖尽数都握在他的手心,满满都是栀子香的当下。
郁珩要好好吃一顿饭。
一顿他想要吃一辈子的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