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佳在这些人走了之后去了酌醉那。
苑子里静悄悄的。
他进到里面,发现齐洛蜷缩在太师椅上打盹,他并未惊动,而是绕过他,直接进了卧室里。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习武之人对环境变化总是保持着警惕。
尤其是像酌醉这类杀手出身的,在相对来说比较安全的太子府内依旧是没有松懈。
所以,墨佳在推开屋门进来的那一刻,哪怕脚步放得很轻,他已然知道来着是谁。
他手里有书。
墨佳来到他床榻边上,看一眼这锦被面上扔的这些关于风月奇闻、内容杂七杂八的画本图册,知道定是齐洛那小子到市井搜罗来的,便说:“怎么不好好歇着,费这神。”
“若换作是你,天天在这躺着,我估计你也睡着。”
墨佳听他这么说不禁一笑。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墨佳调侃他:“就我俩这贱命,居然还能听到你怨自己过得太好的时候。”
这话引得酌醉眉微一挑。
他忽然觉得墨佳今晚好像心情很不错。
但,瞅多一眼,又觉得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怎么?今晚有事?”酌醉凭直觉发问。
墨佳点头:“我刚派了几个人出去。”
“去哪?”
“红颜阁。”
这一听,酌醉来了精神。
“是抓还是杀?”
“摸骨。”
这两个字一吐出来,酌醉眼中的光又没了。
酌醉没好气,嗤笑:“我就说你人怎么还在这。”
咋的?这是在怨他不够亲力亲为?
墨佳一笑,对他:“你这仇一定报,但今晚肯定报不了。”
这酌醉是能够理解的。
那人故意接近左霁,害他重伤,能混进亓官的队伍,还貌似和李熹达成了协议。
就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他们还要轻敌,未免太傻太天真了。
只是,酌醉心里有气。
要知道,他这次受伤可谓称得上是业力果报。
那天墨佳因为找不到左霁,到憩枫院去找李熹要人,他跑到左府去找左霁,当时明明意识到屋里有人,却没有进去探个究竟。
如果当时他有进去,他今天哪至于遭这份罪。
不仅伤筋动骨,还栽得糊涂,连害自己的人的真实身份都不知道。
想到这,酌醉的后槽牙不禁恨恨咬紧。
却不想,墨佳忽然夺了他手上的书,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又带了回来。
墨佳拉来了张凳子,坐到了他的床边。
翻了翻手里这画本,末了,放下书抬起头,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但,他没等到。
因为墨佳欲言又止,犹豫了。
居然犹豫了?!
酌醉还是第一次在墨佳脸上看到这么外露的情绪,下意识觉得接下来一定是要跟他谈什么大事。
“咋了?”他不禁认真起来,忍不住压低声音问。
“我……”墨佳迟疑了一下下,把手里的书丢一边,问酌醉:“……你那时在峄城开男欢院,有没有……”
有没有??
“什么?”酌醉顿时不解。
末了,心里忽地“咯噔”一下。
今天下午齐洛跑来告诉他,李熹对左霁大发雷霆。
好像是李熹知道左霁帮他洗澡,醋意大发,生了好大的气来着。
墨佳不会也来这一套吧?
而且,提什么男欢院,莫不是他知道了左霁为他上药时发生的那个小插曲?
想到这,他不由得暗里尴尬。
但,猜想只是一闪而过,又马上被他否定了。
他不认为左霁会主动对墨佳提及他的这种隐私事。
窘窘咳了一声,他略有些心虚,问:“什么男欢院,你想说什么?”
“他问我有没有碰过男人。”
“啥?”酌醉一时不懂,末了,反应过来,噗笑出声。
原来如此。
心里多云转晴,甚至有点幸灾乐祸,但,脸上怎么都得给点面子,可上扬的嘴角拉不下来,他还是忍不住调侃他:“咋的?想拜师啊?”
墨佳脸侧的青筋出来了。
可,默默忍下来,他问:“那是怎样?”
“我怎么知道你怎样?”酌醉乐到不行,打量他:“你又不是雏,你还搞不定他?你好意思跑来问我?”
“这不是……”
这不是因为左霁一直在拿乔吗?
明明是两情相悦、情之所至的事,却每次都被他一盆冷水喊煞车。
几次三番,墨佳是真的很内伤。
要不是确定左霁是真的喜欢他,他会以为左霁只是想戏耍他。
“那现在是怎样?”他又问。
“我怎么知道你怎样?”酌醉装傻反问。
“可是你不是开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男欢院么?”
“算久吗?甚至才不过半年好吧。我可是老板耶,不是媳妇熬成婆的那种老板,是强行接手的那种老板,我只需要经营,又不需要经验,新人是有专人带的好吧?”
墨佳知道了。
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认为自己这趟来是问错了,刚想起身走人,忽然听酌醉:“不过我知道有一件事是很关键的。”
“什么事?”墨佳赶紧问。
酌醉对他招了招手。
他倾身凑近去,听了后眉头一皱。
“什么?”
“就这样啊。”酌醉两手一摊:“我又不好这一口,只能帮你到这了。”
墨佳的眉头舒展开来了。
他深深地看了酌醉一眼。
酌醉不耐烦:“哎呀,想这么多做什么?”
“京都又不是没有男欢院。”他建议:“趁现在你去一趟,该看看,该问问,这不知道了吗?”
“好。”墨佳点头起身。
末了,对他:“别看那么多这些有的没的,好好休息。”
“知道了,知道了。”
打发了他,目送他走出去,酌醉一笑,又摸来了自己看了一半的那本画本图册。
可刚翻开看了一眼,他眉头一蹙。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抬起了头来。
静静地坐在那里,从头捋了一遍刚才的对话,苍白的唇吐出了一句:“……好家伙。”
看来墨佳是和李熹一样,醋了啊。
不然有必要特地跑这来问那个吗?
齐洛下午告诉他,李熹在院子里对左霁大发雷霆,齐洛还差点因此和李熹动手,是左霁斥退了齐洛才没打成。
莫不是李熹那厮只顾生气,不知轻重伤了左霁,才让墨佳起了疑心,好奇李熹到底看到了什么,然后因为问左霁问不出来,所以跑来试探他?
那但凡自己刚才有一丁点的不对劲,墨佳是不是就会多想很多事情。
“真是……”酌醉把手上的书一扔,冷了脸。
末了,他想想,掀被起身,摸扶家具,去开窗户。
远远看一熟悉身影正往出府的那个苑口走去,眉头又展了开来。
不是吧?真心是来要主意的啊?
他心理又平衡了。
又乖乖摸扶着家具,慢慢爬回到床上去了。
夜,是很好的保护色。
很多人都褪去了白日里的衣冠楚楚,一头扎进那纸醉金迷、醉生梦死的地方玩得猖狂。
墨佳派来的人都刻意乔装过。
却不知,其中一行三人里有个人比较拉跨,刚踏进这个地方就被人点了相。
齐拓正和美人儿你侬我侬喂着酒呢,一听来报惊得咻地站了起来。
“确定吗?”
“确定。”来报的老龟奴阿雾低头哈腰,答道:“伪装得很好,但呼吸、眼神、口音和走路的架势一看就不是个做生意的,于是小五跟随过去,妙手空空摸了一把,发现是枚太子府的腰牌,又立马“送”了回去。”
论看人,在这营生的蝼蚁们都有着一双金睛火眼。
每天伺候不同的人,迎来送往,什么没见过。
高情商是赚钱的资本,可好眼力可是保命的本事。
所以,靠谱。
“一个个给我盯好了。”
“是。”阿雾哈腰领命。
“对了。”齐拓转头问美人儿:“二殿下今天有来吗?”
“有啊。”
齐拓听到应答马上看过去,厉旭正好进门,悠悠闲闲地走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