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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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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你还挺花心。”

电话那头短暂一静,随后骂骂咧咧:“说什么呢你,坏我名声是吧。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女朋友吧!”

梁京云面无表情,“我是不能谈吗?”

夏云端:“……”

她的注意力很难不被那人的话吸引。

总觉得是在骂她。

“姐姐?”

面前有人伸手在眼前晃了晃,手腕处黑白的手绳映入视野,将她拉回现实。

魏辽看了眼那人远去的身形,忽然问:

“你们是认识吗?”

耳侧魏辽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夏云端骤然回神,对上男生似有探究的眼底,“什么?”

魏辽顿了下,又摇摇头,拿起咖啡杯抿了口,手绳微晃,上面的银扣在阳光的照射下微微反着光。

“没什么。”他说。

夏云端视线却再度被他的手腕吸引,“很少见男生戴手绳,你的手绳很漂亮。”

“这个啊,”魏辽抬腕晃了下,笑笑,“是我妈给我求来的,说是能转运。”

他边说边将手搭在桌上,落在外头的银扣被随意地压在腕下,视线又在她身后留转一瞬,开口:

“刚刚那个男人是楼上影院的老板,姓梁。”

“楼上就是一家私人影院,在附近还挺出名的,我有时候会一个人去他家看电影。”

夏云端眨眨眼,将手机反压,“是吗?我没怎么来过这,不太了解这边的情况。”

这边位处近两年新搭建的文化广场,这家咖啡厅在一条还算繁闹的步行街上,但距离夏云端平时活动的区域有点远,她基本没往这边来过。

似乎见她对这个话题接受度还算良好,魏辽继续给她介绍起来:

“这家咖啡厅就这两天开起来的,店长好像跟楼上的老板认识。”

他说着微微抬颌示意,夏云端回头看,正好见梁京云拐了个弯,往类似后仓的门走了进去。

“这里其实也是酒馆,晚上六点后就只卖酒,”魏辽语气听上去还挺期待,“slogan是新时代适合年轻人的早C晚A,还挺有想法的。”

夏云端反应了会,才明白过来这句话的含义。

早C晚A。

早coffee,晚alcohol。

早上上班能来喝一杯促醒,晚上下班也能喝一杯解愁助眠。

别提,还真挺符合打工人现状的。

甚至于楼上就是主题影院,非常适合团建的打工人玩玩游戏看看电影后下来畅喝一晚。

而私人影院本身受众群大多数是情侣。

这里便适合情侣微醺后气氛暧昧地上去看一场电影。

夏云端猜,这主意多少得有梁京云一半。

他的商业头脑向来发达。

夏云端闲想间,方绒终于回来。

正想和她抱怨身上的味道根本洗不掉,一眼又瞧见夏云端对面坐着的长相清秀端正的男生。

看见她出现,男生非常有礼貌地起身,伸手,“你就是方姐姐吧?我是魏辽。”

夏云端立马跟着起身,就要往外走,“你们聊,我先——”

方绒一把拉住她,“不用夏夏。”

她打量过魏辽,大概想起自己等了大半个小时又被咖啡倒了一身的倒霉境遇,已经彻底把对方当成了罪魁祸首,根本不想跟他握手。

忽视对方伸来的手,一点面子也没给,方绒将夏云端压下,自己也跟着坐下。

她挺挺身,还挺有架势,直入话题:

“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你年龄比我还小一岁,我对弟弟也没兴趣。”

“看你的长相,想必也不缺女孩子喜欢,”她双手交叠,直接表明自己的不满与猜测,“你迟到了接近一个小时,我想你应该也不想来相这个亲。”

方绒噼里啪啦半点没停,看得出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打好了完美的腹稿。

“我们都还年轻,就应该追求自己的真爱,根本没必要因为父母绑在一块。所以,我们就互相配合一下,给各自家里一个答复,就说都没看上,怎么样。”

话落,空气微妙的凝滞一刻。

夏云端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推了推方绒的腰,方绒却坚定得呼吸都没乱一下。

终于。

对面的男生轻笑了下。

“好啊。”

他回答得清脆果断。

方绒松了口气,脸上终于挂上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语气也温和了些:“既然说好了,那我们就不要互相浪费时间了。”

“我们先走了。”

她顺势拉过夏云端起身,走到前台询问赔偿的事。

正要扫码,身后忽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什么事?”

夏云端回头,才见出声那人距离自己近极了,近到她的鼻尖可以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极淡的薄荷清香。

那人视线扫过她,最后落在店员脸上。

店员显然认识他,忙道:

“两位小姐刚刚摔碎了个杯子,现在在说赔偿的事。”

男人于是眼睫微垂,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夏云端脸上。

夏云端几不可察地往本就没留多少空隙的后位靠了靠,整个人几乎贴上吧台,冰冷的大理石刺激得她微微缩了下手臂。

不远处有脚步声在此刻渐近。

魏辽的声音从梁京云身后响起。

“我来赔,我们一块的。”

他走上前,看向店员,主动问:“多少?”

店员说了个数。

魏辽的速度比想象中要快,夏云端还没来得及制止,他已经付完款收了手机。

本就是等魏辽才造成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方绒对于他主动提出替她们赔偿这件事并无异议。

让她没反应过来的是,梁京云为什么会在这里,店员又为什么这么听他话。

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能得到答复的好地方。

方绒藏在身后的手正想扯过夏云端的衣袖走人。

不想魏辽付完款,视线会在这会看向夏云端。

“迟到了我确实挺不好意思的,但我是真心想补偿,前面说的晚饭和电影,可以考虑一下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几道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夏云端身上。

头顶的那道目光似乎尤为分明。

夏云端顿了下,偏头看向魏辽,问:

“你在和我说话吗?”

魏辽泰然自若地忽视周围的眼光,坦然点头。

方绒反应了一下,“等等!”

“我不同意!”

她本能挡到夏云端身前,一整个是老母鸡护崽的姿势,方绒瞪着眼睛看魏辽,“不是,我说你刚才答应得这么爽快呢?”

合着是看上她姐妹了?

小小年纪怎么想这么美呢?

魏辽丝毫没有尴尬的意思,歪头看她,“不是姐姐说的,应该追求真爱吗?”

方绒被他气笑,“才见一面就是真爱了?那你的真爱可真廉价。”

一声嗤笑倏然在此刻突兀地冒出。

余光瞥见声源处男人棱角分明的脸,方绒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梁京云站在旁边。她顿时噤了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夏云端。

作为这件事的另一主角,夏云端却反应不大,只是在这声下缓慢抬起睫,盯着那人一动不动。

梁京云模样极为松散地站着,仿若看闹剧般地将手插回兜里。

“行,你们处理。”

他对店员应了声就要往门外走,却又在转身时似是不经意碰着魏辽的肩。

他偏眸,漫不经心掸了两下肩,“不好意思,让让。”

语气里倒是听不出一丝愧疚之意。

魏辽被他不轻不重地一撞,身形微斜,抬头时那人已经走远。

屋檐的风铃随着他离去的身影清脆地响。

魏辽盯着男人的背影若有所思,好一会,又挪回夏云端身上。

“夏夏姐——”

“抱歉,我们下午还有事。”

夏云端抬眼看他,声音很淡,却很直接:“我想我们也不是能再见的关系。”

她转身重新扫过码转过去刚刚的赔偿金额,对店员礼貌道:

“不好意思,麻烦把刚刚他转的钱还给他吧。”

而后也不等方绒反应过来,拉着她就出了门。

离开步行街,夏云端随手在路边拦了辆出租。

上车后,方绒才回过神,语气忿忿:“那臭小子胆挺肥,还在我身边挖墙脚来了。这么多人看着,他也不怕丢脸。”

“他当然不怕,”夏云端把车窗按下,“让这么多人看着才是他的目的。”

在外人不明白他们之间关系的情况下,魏辽那句话只是单纯的想要弥补。

夏云端:“知道为什么有些人喜欢当众表白吗?”

方绒蓦地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睁大了眼,“不是,这人看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机怎么这么深!”

“而且,”夏云端慢吞吞道,“他有女朋友。”

方绒:“?”

“就算不是女朋友,也是暧昧对象。”

在方绒瞪大眼的震惊中,夏云端把刚刚自己的观察分析道出:

“他刚到的时候把我错认成了你,但他父母不可能没把你的照片给他看,也就是说,他要么从一开始就连你的照片都没看,要么就是故意演给我看的;

“他脖子上还有吻痕,来的时候也没想遮掩一下;

“手腕上戴了条手绳,他说是他妈给他求的转运绳,但是上面挂着的银扣上刻着字母。”

夏云端回忆了下,有些不确定:“刻着的好像是W&S,我猜应该他和送他手绳的那个女生的姓的缩写。”

方绒目瞪口呆:“……夏侦探。”

从迟到,到他根本没想掩盖的这些细节,再到对方刚才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的主动,夏云端看得比谁都清。

他转变的原因昭然若揭。

夏云端讨厌这种成为目标的感觉,何况对方是方绒的相亲对象。

既不尊重方绒一家,也显得对感情随意,看着就不是个好人。

夏云端下结论:“年纪小玩得花,渣男预备役,这种孽缘不要也罢。”

方绒连连点头,心里那点气也没了,勾着夏云端蹭了好两下,忽然又想起来什么:

“对了,梁京云怎么会在这?”

夏云端将前头方绒没在时的情况简单概述了一遍,又把魏辽透露的信息重复了遍。

夏云端:“应该是碰巧。”

“那这么说,他早就回国了?”

一想到刚刚被梁京云围观了全程,方绒感觉自己比夏云端还尴尬,“……他应该真没认出你吧?”

夏云端沉默片刻。

本来她是这么觉得的。

但今天……

回想起从他打电话那会莫名其妙内涵的话,和刚刚在门口时格外停留在她身上的视线。

他真的不记得她吗?

还是说。

他记得,但……不想认?

“……”

车窗外景色飞速后退,夏云端蝶翼般的眼睫轻眨,忽然出了神,想到那条至今未得到回复的消息。

分手后,他们其实有过联系的。

那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内容她仍记得清晰。

那会她换了手机,也没存他手机号,刚收到第一条消息时还以为是骚扰短信。

就莫名其妙的两个字:【宝宝】

看到消息,她本能想拉黑。

不想下一秒,对面又连发过来好几条。

【在家吗】

【我好像把钥匙丢了】

语气熟稔得让她一时失神。

怔愣间,那头又发来了语音。

声音是磁性的低哑,被砂石磨过似得,醉醺醺中又带了点他清醒时不会有的黏糊,尾音轻飘飘地掺着软,像在撒娇。

他说路上好黑,也没个人影,能不能出来接他。

夏云端这才确认,发来消息的人是梁京云。

彼时大少爷在意大利,她是中午收到的短信,算了下时差,那边大约是凌晨三四点。

梁京云喝醉了。

大少爷在生活习惯上可以说是三好公民,不抽烟不喝酒,除了嘴毒了点,连脏话也不说。

他不爱喝酒,所以她极少见他醉态,撒娇更是在清醒时几乎看不到的。

他到底为什么喝酒,又为什么在醉了的时候给她发来这样的消息?

很难说那会她有没有心软过。

只是抬眼间闪过的画面太多,每一个碎片都拉扯着她的感性,她沉默了许久,让他问问舍友,又提醒他在国外。

他像没看懂似得,执着地问她能不能来接自己。

她残忍地将真相撕开,只回复了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后来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那条回复之后也再无回应。

倏然记起来这件事,夏云端又想,如果他真的认出她了,或许会装不认识也不一定。

如果是这样,她就更没必要自讨没趣了。

成年人之间应该有这样的默契。

“哎!有消息了!”

方绒忽然振奋起来。

夏云端回神,只见方绒瞬间活过来般拿着手机凑了上来,“我那天在朋友圈问租房,有人来找我了!”

“我前同事说正好她打算搬家,她住的那个小区我知道,周围环境不错,配套设施也很完善,交通还方便,走两百米就有地铁。”

方绒越盘算越觉得合适,在夏云端面前眨巴了下眼。

“她说正好今天有空,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

机缘巧合,借了方绒前同事的光,夏云端短短三日效率极高地以一个低于自己预算的价租到了新房并搬了进去。

确实如方绒所说,这里是一个从环境到交通都在及格线以上的住所。

唯一的问题就是……

“到底什么时候能来人修修水管……”

夏云端拿着手机,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积满水的地板,几乎无处下脚。

搬过来两天了,看房子那天都好好的水管,莫名其妙在她搬进来后出了问题,水漏个不停。

要不是半夜起来上厕所,一脚踩进了水坑,家淹了她都不知道。

“要不干脆我们自己联系维修人员,到时候找房东报销?”

电话那头,方绒提出建议。

夏云端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提了,他说他有人认识,会来处理,不用我去联系。”

谁知道效率这么低,漏两天了还没来人。

可这边房租之所以便宜,一方面是方绒的前同事在这住了好几年,房东看在是老租客介绍的人,就延续了之前的房租;另一方面,是夏云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直接签了一年的长期租房合同。

好不容易搬完了东西,她刚安定没两天,不想在一开始就跟房东闹大矛盾。

尤其房东是男性,她又是一个人住。

“那怎么办?”那头问。

夏云端回以叹息。

门铃在这时突然响起。

夏云端眼睛一亮,当是房东终于摇来了人,匆匆和方绒说了声便挂了电话。

小跑到门口,夏云端调整了下表情,手指搭上门把,恨不得敲锣打鼓迎人进来,唇角的笑刚扬起。

“终于等到——”

话音未落,却对上一双随意瞥过来的狭长黑眸。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夏云端唇角一僵,嗓音戛然。

那人似乎并没想到来开门的人会是她,难得地一顿,眸里的惊诧转瞬即逝。

旋即,又意味不明地拖着长音:“倒也没必要这样穷追不舍。”

夏云端:“……”

本来搬家碰上漏水的事儿就烦,这人还要莫名其妙来在她面前晃,夏云端憋屈了一阵的情绪终于没忍住。

她微微抬起头,直面他的视线,语气冷静,连着一长串,气都没喘:

“第一次车祸为了跟我搭话故意说我偷拍你,第二次见面替我挡刀还暗示我买你联系方式,第三次我在约会你还不死心过来刷眼熟。”

也不知听见了哪句,梁京云唇角的弧度微微扯平。

夏云端盯着他,一双乌瞳一眨不眨。

她能读出来,梁京云此刻不太高兴。

但她不打算停止。

“而现在。”

她继续学着他每次漫不经心打量她那样,上下将他扫了眼,脸不红心不跳,“我刚搬新家,你就趁机找上门来跟我搭讪——”

“到底是谁穷追不舍?”

夏云端贯彻用魔法打败魔法的原则,甚至完全自学成才,以能出师的水准更进一步地占据了主动权。

她向前一步,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咄咄相逼: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还用这种老套的手段。”

她冷笑一声,把架势拿捏了个十足:

“三番两次做这种越轨举动,你以为我还会信吗?”

走廊间,男人垂睫表情晦暗,女人仰头气势汹汹,西沉的落日将两人的影子拓在地上,亲密得像两人要亲吻。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

寂静蔓延。

夏云端看似声势大,心里其实也在打鼓。

毕竟多年没跟梁京云联系,她不敢保证自己还了解梁京云,也许他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样了。

说不准,他已经修炼到了一个境界,根本不懂什么叫羞耻心。

短短几秒,夏云端脑海里飞过诸多念头,甚至都想梁京云可能会直接蹬鼻子上脸,或者阴阳她一番。

却想不到,梁京云会在这个时刻,往后退了步。

距离骤然拉开,他一松肩,又变回那副什么都无谓的样子,语气轻淡:

“Sto scherzando.”

“……”

又拽上破洋文了。

她刚认识梁京云那会,他就有这种时不时蹦出点意语的习惯。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那点破血统似得。

事实证明人都是双标的。

要是方绒此刻在旁边,绝对会说,她跟梁京云在一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那会还觉得他在一众同龄人里很有魅力呢。

现在分手了,连带着口癖都觉得装。

夏云端太久没听意语,当初缠着梁京云教自己的那点日常用语也忘了个精光。

叽里咕噜说的什么。

夏云端耐心告罄,板着脸冷漠道:“说人话。”

梁京云顿了下,直直盯着她。

好一会。

“开个玩笑,”他耸耸肩,视线越过她,往房里看了眼,冷不丁开口问,“水管漏了?”

语气自然到几乎让夏云端错觉两人是好友间的对话。

然而很快,她又反应过来什么不对劲,蓦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她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表情一僵,“你不会这么倒霉……”

梁京云眉梢轻挑,颔首,接话:

“不巧,我就是住在你家楼下的倒霉蛋。”

夏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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