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曹崧,你的马!你的马不知是怎么了,我刚刚见它在马厩里,口吐白沫地倒在那儿了!”
关月尧才与曹崧说完了自己在马厩中听见的事情没多久,就在两人向马厩赶去的时候,一个一脸焦急地军士迎面朝着他们跑了过来。
关月尧看着刚刚还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忽然身子一滑,就这样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我的马……我的马……”一下子遭遇了这样的事情,少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觉得手脚发软,一边哭,一边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站起来。
“你别急……”关月尧看着曹崧此时的模样,一边嘴里囫囵说着些安慰的话,一边伸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她此时的脸上看着镇定,心里却也十分忐忑。怎么办怎么办!要是这时候去病在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知道该怎么办的!
可是都试中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霍去病认为不可等闲视之,必须好好揪出想要使坏的人。因此出了马厩便与关月尧分道扬镳,往看台去了。
他倒并不是想去禀报天子,但是既然是在都试时出的事,那么告知卫青与韩安国将军,总是没错的。
可没想到,曹崧的马还是出了事。
“我们先去看看你的马吧!说不定只是吃坏了东西,一会儿就好了!”关月尧说着劝慰地话,心中也当真是如此希望地。
“啊对了,我们去找军中的马医!赵先生很厉害的,为军马续骨接生看病,就没有他不会的!”想到这里,关月尧只觉得心中稍定。
只要赵马医来了,曹崧的马一定就会没事的!
说着,她看向前来告知他们此时的那名军士,请他去请马医。可那人却摇了摇头,他并非北军中的军士对于北军的架构也不熟悉。
想让他在偌大的北军营地中找到身在何处的马医,又谈何容易。
关月尧叹了口气,一边与那名军士架着几乎已经瘫软了身体的曹崧往马厩赶去,一边四下里搜寻着是否有相熟的军士能够拜托他去将赵马医寻来。
然而这一路走来,竟是出奇的安静,连一个人也不曾遇见过。关月尧皱起了眉头,这实在是太反常了些。
毕竟北军之中,虽也有材官,但到底仍以轻车骑士占多数,马厩可以说是军营之中,一个颇为热闹的所在。
今日这是怎么了?关月尧不解,直到一行人行将走至马厩,这才发现,非是没人,而是周围的人几乎都聚在里马厩处。
“快快快,是关郎中和曹崧,曹崧来了!”有围观的军士回头看到了三人,一眼便认出其中的关月尧与曹崧。
曹崧本事一名在边郡而来的普通军士,但因为在之前的比赛中表现地太过亮眼,给北军上下的许多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果然,在军中只要有一技之长,就能够轻易地脱颖而出,让人记住你。
众人闻言纷纷转身,为曹崧让出了一条道来。关月尧站在少年地身边,搀着他,能够感受到众人看向他们时,视线中的怜悯之色。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恐怕事情并没有朝着最乐观的情况发展。
“你们谁有空,快去吧赵马医找来啊!”她还是忍不住出声喊道。可没有人吱声,也没有人行动,众人都垂下了头,似乎不愿面对曹崧与关月尧。
*
也许是与自己的坐骑长久地相处,无形之中已经产生了某种难以名状的羁绊。曹崧突然挣脱了关月尧的搀扶,快步跑向了他的马这几日呆着的地方。
不一会,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便在不远处响了起来。关月尧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便看到曹崧此时正伏在已经变得僵硬的马尸上,哭得不能自己,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众人见此情状,尽皆于心不忍地别开了脸。
此时身在马厩的军士,大抵也都是些骑士,大家对于此时曹崧的伤心欲绝,都颇能够感同身受。
为了培养与坐骑的默契程度,骑士们几乎都是与自己的马朝夕相处,悉心照顾。甚至可能,与马在一起的时间,要比家人还多。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也许在旁人眼中,马不过是六畜之一,是有些昂贵地交通工具。可在他们这些骑士的眼中,马是他们的战友,是他们的伙伴甚至家人。
自己的马被人毒死了,如何不叫人悲痛欲绝,悲愤交加。
即便是再无情的人,至少也会因为马的忽然死去,因此遭受的巨大损失而肉痛不已吧。
“你别太伤心了……下午还有最后的比赛呢,那些人毒死你的马,就是为了阻止你参加比赛,你可千万不能让那些人如意呀。”关月尧蹲在少年地身边,劝道。
可谁知,听了她的话,就像是忽然提醒了曹崧一般,少年忽然抬起了头赤着眼睛,一把挥开了一旁的关月尧站了起来,环视了围观地众人一周,忽地反手从关月尧的腰间拔出了她的佩刀。
“是谁?!是谁毒死了我的马!”他手举着刀,大声地吼道,情绪显是已经失了控。
众人都被他这状若癫狂地模样所惊,纷纷避到了一旁。关月尧也不由一怔,一个人在这种的状态下挥舞利器,实在是太容易照成无谓的人员伤亡了。
她没有多想,趁着曹崧还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诸人上时,从他的背后一扑,死死攥住了他握着裂天的右手,试图将刀夺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我要为我的马报仇!”少年扯着嗓门拼了命地挣扎。
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有几次几乎就要被他挣脱了开去。周围看热闹的军士们又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深怕少年地怒火与刀具伤到了自己。
“你冷静一点,我的朋友已经去将这件事禀告给卫将军和韩卫尉了,想必他们很快就能帮你把真凶调查出来了!”关月尧一边吃力地试图制服曹崧,一边同他解释道。
“别我以为我什么都不懂,那些大人又哪里会真的在意我们这些小兵的死活……”曹崧话还未说完,马厩外又传来了一阵急促地脚步声。
众人不由都分神看去,竟是以车骑将军卫青为首地一众军士,出现在了马厩外。
*
“何事如此喧哗!”卫青看着马厩内乱糟糟地十分不成体统,当即便动了怒。他快步入内,厉声喝问道。
霍去病本正自跟在舅舅地身后寻找着关月尧地声音,却忽听一声熟悉地惊呼。
他闻声望去,却见那个名叫曹崧的少年手中拿着关月尧的裂天,锋利地刀刃上,此时正隐隐滴下潺潺地鲜血。
“叮”的一声,是利刃落地发出的脆响。可霍去病此时只觉得头脑里一片空白,快步拨开了面前挡着的人群,冲了过去。
人群的正中央,关月尧右手抱臂,正表情痛苦地蹲在地上,有鲜血正从她的手中渗处,那模样十分地骇人。
而那个名叫曹崧地少年,却傻愣在了当场,就那样看着被自己误伤的少年,浑身颤抖不止。
“来人,擒住曹崧,别让他跑了!”卫青此时也反应了过来,他命令手下的士兵们快速制住了曹崧,控制住了局面。
可霍去病此时哪里还有心情去管那劳什子地曹崧,他看着好友那不断渗处鲜血的胳膊,只觉得难受无比,心下更是后悔不迭。
若是自己能够跟来,怎么也不会让阿尧受此无妄之灾的。
虽说习武之人,受点皮肉伤实在算不得什么。可似乎受伤的对象变成了关月尧,便让霍去病觉得,那一刀比割在自己的身上还要令他不痛快。
“没事没事,只是划了个小口子罢了,没什么,等会止了血,过两天就愈合了。”
这一厢,霍去病正自自责不已,那一厢,却见好友好似没事人一般,直冲着自己傻乐。
霍去病气结,瞪了好友一眼,也不说话,臭着脸将关月尧从地上扶了起来,便带着好友直奔军医的营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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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个名叫曹崧的少年只是一时失手,并非有意伤人。那道伤口初时瞧地吓人,但清洗过了伤口又止住了血,看起来便没那么唬人了。
可饶是如此,之后的比赛,关月尧再想参与,也是别想了。她十分的可惜,为了这场都试,她训练了很久。
即便不是为了优胜的奖励,她也希望能够在校场上与来自全国各地的精兵强将们一起比试比试,好检验一番自己这些时日以来的训练成果。
“你还是先养好手上的伤吧,都试年年都有,来年正好,咱们一起同场竞技。”霍去病仍是面色不善,但还是出言安慰起了一脸不太甘心地好友。
关月尧情知霍去病所言才是正理,她也不过是图个嘴上痛快罢了。
可话到此处,她又忍不住想到:“那个曹崧,卫大人会如何处置他?”
提起曹崧,要说不怨,那自然是假话,关月尧并不是圣人,可在深知对方不过无心之失的情况下,要说有多怨恨,其实也十分有限。
何况,她还明白,曹崧之所以如此失态地原因。真要论起来,此时的关月尧心中对于曹崧地同情要远多于埋怨。
“在军中持刀伤害上峰,按军法处置自然是重撘二十,逐出军营。”
提起曹崧,霍去病方才终于缓和了少许的脸又再次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