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愣住,觉得钱锦说得有道理。
但也有人觉得因此抹黑徐景明不好,再怎么说那也是孩子的先生。
徐景明盯着钱锦说:“若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为了达到目的说谎,那我还教什么?作为孩子的爹娘,影响不会小于我这个先生。”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们看着自己的孩子,顿时蔫了,他们怎么会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种事情,被孩子学了去,他们该后悔一辈子。
有人不死心问徐景明:“先生,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教其他女娃,偏偏只教这一个。”
知道安暖的身份后,他们有意走远了一些,说话的时候不免扯着嗓子说。
安暖抬头看徐景明,也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教她,她自认自己不是很聪明,写字也没徐长风好看。
徐景明见那人不是找茬,而是真的认真询问,便说:“她很聪明,是个读书的料,若是有其他孩子也想来,我也教。”
他说着瞥了钱锦一眼,“故意找麻烦的人,我是不会教的。”
他愿意教安暖,除了安暖聪明说出那一番话还有一个原因,她是杜庆文的孩子,他自然也想让她过得好一些。
后面这个原因是没法和他们说,说了只会带来麻烦,索性就当做没这一回事。
何况安暖说的也没错,如果其他人家愿意把女孩子送来,他也不介意再收她们做学生。
问题是会把女孩子送来的人家很少,无论家里有钱或者没钱,毕竟男子读书还可以考取功名,女子读书能做什么?
想到这里,他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这里站着的不少人家里不止一个孩子,有的家里也有女孩,听到徐景明这么说,有些犹豫要不要送自家闺女来读书。
长期的思维告诉他们女孩子是不能去学堂的,这不合规矩,但如今不管合不合规矩,徐景明都愿意教。
有些人琢磨着,这个机会不要白不要,免费的东西哪里有不要的道理。
想着,有人先回去了,打算回去和一家老小商量商量。
一旦有人离开,越来越多的人都跟着离开了。
钱锦站在那里有些尴尬,牵着杜玉梅打算悄悄走,刘氏喊住她,“你要去哪?不是说我家二郎和刘秋之间不干净?把证据拿出来,我好找他们算账。”
钱锦干笑说:“你也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徐景明冷着脸说:“没人知道你是开玩笑,造谣生事,你没话要说?”
徐长风很讨厌钱锦,他还记得之前她欺负安暖,害安暖受伤,他不依不饶说:“大家真的以为我二叔是坏人,你不解释清楚,我回去叫我爹,让我爹帮二叔讨回公道!”
他是想要他爹帮忙打架,毕竟他二叔看上去就是一个文人,哪里打得过别人?
哪知误打正着说到钱锦害怕的地方,她立马认错,当着大家的面大声说:“刚刚是我乱说的,都是我的错,大家千万不会误会先生了。”
徐长风觉得说这话不痛不痒,还想说什么,徐景明抬手阻止他,“算了,和她起争执只会坏了自己的好心情。”
徐长风不情不愿扭头不去看钱锦,看见她就觉得烦。
钱锦看他们没有事了,忙拉着杜玉梅走了,生怕慢一点就会被叫回去。
杜玉梅被拽着走,疼得嗷嗷叫,等到了没人的地方,钱锦用力甩开她,没好气说:“你怎么不会看脸色?你不想去学堂吗?”
杜玉梅委屈说:“娘,我不想去。”
“不行,”钱锦脸色难看,攥紧她肩头,咬牙说,“你不能学你爹,你要好好读书!”
眼前的人突然凶巴巴,杜玉梅眼里泛着泪水,不情不愿说:“为什么?我喜欢爹,和爹一样有什么不好?”
闻言,钱锦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杜玉梅被打傻了,泪水汹涌落下。
虽然别人总说她娘是泼妇,但她娘对她一直都很不错,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她,她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尖锐的哭声唤醒了恼怒的钱锦,她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手,突然蹲下将地上的杜玉梅抱进怀里,不知所措说:“娘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娘,娘只是不想让你和他一样……”
杜玉梅哭得眼睛红肿,她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她娘不让她和她爹一样,但她知道顺着钱锦的意思就不会被打,便想也不想说:“我挺娘的,娘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在徐家,说得上话的是她娘,她爹总是一言不发,只会埋头苦干。
人走得差不多了,徐景明和李盼雁带着四个孩子回去。
回去的路上,没人发现不远处的方小宝阴沉沉看着她们。
徐景明和李盼雁走在后面,他小声问:“被吓到了?”
李盼雁说:“有点。”
徐景明淡淡问:“你觉得我会做那种事?”
李盼雁方才失了分寸,此时一想,忍不住笑了,摇头说:“不会。”
她这么说,徐景明倒是疑惑,他追问:“为什么?”
李盼雁不知道想到什么,捂嘴笑得更开心了。
徐景明许久没有那么好奇一件事了,非要李盼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李盼雁轻咳一声,低声说:“你别忘了,我们成亲前都不曾见过。”
她这么一说,徐景明就明白了。
徐景明眼里除了书什么也没有,成亲前他不曾和李盼雁见过面,甚至不知道和他成亲的是什么人。
家里安排说是个好姑娘,他无奈答应,本想着相敬如宾,却没料到成亲当天看到新娘子,一向性子平淡的人,竟然红了脸。
徐景明会和别人不干不净,这是最大的笑话。
李盼雁轻轻扯了下徐景明袖子,认真说:“我不该怀疑你。”
徐景明:“……”
如今听到这话,倒不知是真心实意,还是笑话他。
“安安,你在想什么?”徐长风见安暖半天不搭理他,凑到她面前问。
安暖看了他一眼,收回视线继续思考。
她不过是考了次第二,这些人反应就那么大,若是她考了第一呢?
这不仅仅是考第几名的问题,是他们不希望她过得好,尤其是不希望她娘过得好。
大人们肯定知道是什么原因,偏偏没人愿意告诉她,就像那日她问徐景明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含糊说没什么。
没有事情能一直瞒下去,她想过去问钱锦,说不定会告诉她。
可问到了能怎么样?她有能力解决问题么?
周围人不愿意告诉她,就是因为她没法改变什么。
徐长风和赵兰宁要了块糖,安慰递给安暖,“安安你别难过了,我给你糖吃。”
安暖看着他手里的糖,好奇问:“真的是给我的?”
徐长风点头:“对,给你的,我都吃腻了。”
安暖第一次吃糖,甜滋滋的,含在嘴里没一会儿就化了,有些意犹未尽。
“开心了么?”徐长风问。
“开心,”安暖露出一个笑容,“我刚刚是在想一些事。”
徐长风问:“什么事?可以和我说么?”
安暖摇头说:“不和你说。”
徐长风失望:“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有很多很多事,小孩子不能想太多。”
徐长风看着比自己矮的人,笑了,“你不也是小孩子。”
安暖不服气,果然要长快点才行。
学堂发生的事徐老头也知道了,严肃问徐景明:“她没作弊?”
徐景明好笑说:“爹,她周围的人考得比她还差,她怎么作弊?”
徐老头显然不开心,不动声色问:“我那晚和你们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了?”
徐长风嘴里含着饭,好奇问:“什么事?”
没人搭理他,徐景诚说:“爹,你别老是想些有的没的。”
徐老头瞪了他一眼,看向徐景明,后者还没说话,赵兰宁慢悠悠说:“爹,你觉得刘秋妹子不好,那我问你,最近你和大郎去田里,有没有看到她?有没有听别人是怎么说的?”
不等徐老头说话,徐景诚先激动说:“听说她负责的那块地收成最好。”
徐老头不屑说:“收成好不好和她有什么关系,别瞎说。”
“不是啊爹,你没听说么?”见徐老头不相信,徐景诚继续说,“她负责的那块地还挖到了灵芝!”
徐老头哼笑,完全没当真,只当他是故意为刘秋说话。
“你以为灵芝是什么,想挖就能挖到?”
徐景诚急了,把今日看到的和徐老头说了。
他越说徐老头脸色越严峻,“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明日你去王家看看,就是他家找刘秋作工的。”
徐家本来需要人帮忙收成,周氏就悄悄带着刘秋去,不过只帮了一天,那天徐老头去田里看情况,周氏藏着刘秋,担心被发现。
方大郎带着人去山上找麻烦的事她是知道的,若是被徐老头知道刘秋在自家田里干活,怕是要出大事。
周氏想过之后,第二天就安排刘秋去王家——王家一开始听说是刘秋不太愿意,但听说工钱只需要旁人的一半,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刘秋没有问什么,她心里清楚徐老头对她有意见,徐老头根本不可能请她作工。
这些徐老头都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徐景诚说刘秋在田里挖出了灵芝,不由得想如果刘秋是在他们田里干活,会不会这灵芝就是田里的了?
当然,表面上他依旧装作不相信刘秋会挖出灵芝的模样。
安暖和刘秋回家后,一眼看到桌上的饭菜,惊讶得说不出话,她揉了揉眼睛,觉得一定是她眼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