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没人说话,打算再观望观望,钱锦是什么人,在这里生活这么多年,他们多少还是了解的。
钱锦见没人说话也不尴尬,搀扶站不稳的杜老头面对众人,义愤填膺说:“当年我公公身强力壮,若不是小叔子出事,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安暖一愣,钱锦口中的小叔子,好像是她爹,她下意识去看刘秋,后者也心有灵犀看向她,两人对视上,只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担心,只是这样的一眼,她们都安心了。
在她们眼里,没有什么比彼此更重要,只要她们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钱锦煽动说:“当年的事我不想多说,你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家里最近拮据,我公公这个样子我又不能出去做活,只能守着他,眼看着要断粮了,我不要脸了,来求她这个弟媳接济一下,你们猜她怎么说?”
这还是众人头一次听到钱锦说刘秋是她弟媳,以往都是扫把星扫把星叫着,这倒是稀奇。
只是面对钱锦的眼泪,没人心疼,毕竟那是起钱锦,钱锦是什么人?出了名的泼辣,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能和人吵上大半天,村里就没人没和她吵过,是以,没人同情,更没人为她说话。
钱锦终于感觉有些尴尬,继而是愤怒,这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今日人那么多,若是灰溜溜走了,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人笑话。
钱锦不怕被人笑话,但她不甘心输给刘秋,今天她是做足了准备来的,她悄悄拧了杜老头一下,后者哆嗦着往一旁倒,钱锦没扶稳,被杜老头拉着摔了一跤。
杜老头摔了,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七手八脚帮忙把杜老头搀扶起来,有人忍不住说:“哎呀,你折腾他老人家做什么?他年纪这么大,要是出了好歹怎么办?”
钱锦哭丧着脸说:“我这不也是没办法么?要不是家里困难,我至于辛辛苦苦把他带到山上来,还不是想让她看在公公的面子上,好借点钱么?谁知道真的有人能那么无情。”
她说着还去看刘秋,说的是谁十分明显。
有人看不下去,和刘秋说:“你也真是的,他好歹也是你公公,不就是一点钱么?就给她算了。”
刘秋早就料到了会有人说这种话,他们不是不知道刘秋受到的待遇,只是那些事没发生在他们身上,便可以当做没看见。
人大多都是这样的,悲剧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便喜欢用一种看淡一切的口吻去劝说别人看开。
刘秋当做没听见他们的话,冷眼看着钱锦表演,这就是她的计划么?难道她以为这可以威胁到她?
刘秋不习惯说难听的话,安暖却不会放任他们这样对她,她叉着腰,不屑说:“凭什么要我娘出钱出钱,他们和我娘有什么关系么?”
有人恍然点头说:“对啊,刘秋算是杜家的人么?”
“这……这我也不知道,当年好像是把她赶出杜家了的……”
他们不确定讨论着,钱锦听他们讨论的方向偏离她所希望的,她连忙打断他们的讨论,“她的孩子不是杜家的么?既然孩子是杜家的,那她自然也是杜家的人。”
钱锦说完这话,大部分人都赞同点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刘秋不是杜家的人,还能是哪家的?
安暖无辜问:“原来我娘是杜家的人么?那为什么杜家从来不来看我娘?我小时候生病的时候也没人来,饿肚子了也没人管,为什么各位叔叔阿姨说的家人和先生教的家人是不一样的呢?你们家人也是这样的么?”
一群大人被安暖一连串问题问得哑口无言,徐景明好笑摇头,即便他很久之前就知道安暖能说会道,但亲耳听见她一人将一群人说得无话可说,还是无端生出一自豪感。
钱锦铁青着脸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如今还提这些做什么?只要你们对杜家好,杜家又怎么会对你们不好?”
安暖不甘示弱说:“杜家难道很厉害么?为什么一定要让杜家对我们好?徐家就对我们很好啊,徐家才是我们家人。”
徐家的人在这里,众人侧目看着他们,见他们没否认,也不敢说什么,他们可不想得罪徐家。
钱锦知道不能得罪徐家,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无理取闹问:“莫非安暖是徐家的?”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钱锦这话是什么意思,也不等他们有所反应,安暖啐了一口,翻白眼说:“你真是蠢死了,谁和你说只有有血缘关系的才能做家人?”
钱锦忍无可忍,丢下杜老头,快步走到安暖面前,安暖立马躲到徐长风身后,扭头和刘秋说:“娘,这个杜家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以后不和他们来往了好不好?”
众人如今只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并不打算掺和,他们看向刘秋,好奇一向老实的刘秋会怎么回答。
他们印象里的刘秋十分懦弱,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还会傻兮兮赔笑,或许这一次也是如此,赔笑两声,然后让钱锦不要放在心上。
毕竟出嫁的女人除了靠婆家,还能靠谁?
只是他们没将刘秋这些年的遭遇算进去,他们的猜想注定会落空,只见刘秋笑吟吟和安暖说:“好,以后我们不和杜家来往了。”
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这还是他们记忆中的刘秋么?怎么能如此淡定说出这种和杜家杜绝往来的话,莫不是傻了?
没有人将刘秋的话当真,都觉得那不过是说着玩的,是为了哄安暖开心的。其中最肯定如此的人是钱锦,说什么她也不相信刘秋敢真的和杜家断绝关系。
安暖看着周围人的表情,果然预料之中的,没有人相信,她走到徐景明身边,提高声音说:“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不是开玩笑,就请先生和徐家给我们作证。”
村里最有学识的人,和村里最有权威的家族。
徐景明失笑看着安暖,没想到安暖说的见证是这个意思,他严肃和众人说:“家人不单单是看血缘,安安和我们虽无血缘关系,但她对于我们,与家人一般。”
徐老头缓缓说:“杜家和她们二人也没什么关系,当年可是将她赶出了杜家,她们早不是杜家的人了。”
话已至此,已经没有改变的机会了,他们看向钱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知好歹的小丑,杜家在刘秋最需要的时候落井下石,如今有难了,难道想要刘秋接济,刘秋就得答应?
钱锦心中有再多的怨恨不甘,也只能咽下,她知道再闹,她也得不到半分好处,她虽然泼辣,但也是个精明的人,毫无作用的事她鲜少会做,她只是狠狠瞪了刘秋一眼,而后扶着杜老头下山。
人群散去,刘秋感激一一和徐家的人道谢,徐长风则拉着安暖傻乐呵,“安安我们是家人。”
安暖点头说:“对啊,我们是家人。”
对此时的徐长风来说,家人是可以一直陪伴的人,安暖说他们是家人,意思就是永远会在一起,他兴奋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每日在学堂上睡觉,安暖也被他传染,最后两人被赶到门口罚站。
被罚了,两人都没觉得难过,一边观察徐景明,一边偷偷聊天。
和杜家撇清关系是为了给大伙看,刘秋后来打听,得知杜家是真的有困难,杜承平为人木讷,没有上进心,都是让做什么才做什么,今年杜家收成不好,杜老头痴呆,有时候发疯会砸了家里的东西。
但情况没有钱锦说的那么严重,过日子是可以的,不过比较拮据,而钱锦又是个好风头的,别人家有的,她家闺女也一定要有,眼下不允许她继续溺爱闺女,于是起了坏心思。
刘秋和李盼雁商量了一下,让李盼雁给钱锦找点事做,工钱多给一些,多的工钱她会补贴,用这种方式稍微帮杜家一把。
李盼雁善良,但没法理解刘秋为什么这么做,杜家对她如此狠心,她却还要为杜家着想。
刘秋叹气说:“这是我欠杜家的。”
她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李盼雁多帮衬一下。刘秋亲自来说,李盼雁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
刘秋没想让杜承平知道她为杜家所做的事,杜承平虽然平时木讷,但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得知是刘秋的意思。
他找上门的时候,刘秋正在家里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水。
听到脚步声,刘秋以为是徐老头又找来了,她无奈开口说:“您不用每天都来,安安那还是就是说着玩的……”
刘秋说到一半,抬头见是杜承平,她愣在原地有些不可置信看着往院子里走的人。
杜承平走在她面前,抿着唇低声说:“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刘秋看着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帮杜家的事情我都知道。”
刘秋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轻声说:“举手之劳,不用挂在心上。”
杜承平看着他过了许久才开口:“是杜家对不起你。”
刘秋摇头,垂眸说:“没有,杜家没有对不起我。”
“可是……”
杜承平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门口传来声响,他和刘秋抬眼看去。
安暖站在门口看着杜承平,惊讶看着杜承平。
看到是安暖,杜承平愣了一下,和刘秋点了下头,转身往山下走去。
安暖一直看着他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人,她才回头看刘秋:“娘,他来山上找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