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是他间接导致小孩错过了全国锦标赛?”
酒店露天泳池旁的椅子上,骆知雁托着下巴手摇威士忌,对商虞复述完的事情进行总结。
“我看到的是这样,但乐十弦说不是。”
商虞穿件绸缎吊带裙,将她身形完美勾勒,性感又被黑长直微弱掉恰到好处的三分,未施粉黛的脸和完全放松时平静的眼神,纯就勾了起来,她静静看着泳池里被月光折下波粼的水,像油画里神圣却无生命迹象的缪斯。
“万一你真的误会他了呢?”
“误会?”商虞冷笑,脑中又浮现出刚刚在医院时的场景——
“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一样黏住人就不知道放。”乐十弦缓过了些劲,说话都比刚刚有力气了。
商虞坐回板凳,双手揣在兜里,“我就事论事。”
乐十弦拿她没辙,加上白天时商虞对他的评价,你压根不配做医生,他目光敛了敛,语气不耐:“我说了会有同事过去。”
商虞白他:“可事实如此,小孩确实因为耽误治疗无法继续比赛。”
乐十弦闻言,忽然想起在他抱小孩过去时,与他接手的李天森,商虞见他不说话了,默认为他已经承认自己的罪行,“能接二连三碰到你真算我倒霉。”
乐十弦思绪收拢回来,拉拉被子,态度散漫又附和,“那你还送我来医院?”
“算账。”
“算完了吗?”
气氛跋扈起来,两个人都是如此,乐十弦头疼,只想睡一觉,扔给女人一句:“我是被拦住半路抱她过去的。”
空气压抑,商虞站起身,对男人的态度很不爽,就算没误会也早已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臭屁王。
“以后出门千万不要让我踩到狗屎!”
乐十弦闭眼,“再见。”
微微有风的时候,泳池里的水淡淡泛着卷,映在商虞的瞳孔里,但商虞却并不能及时捕捉到任何一帧画面,她眼神空洞,手里轻轻摇晃着酒杯,“他那狗脾气,有什么好误会的!”
“我看你两就是欢喜冤家。”
“谁跟他欢喜!”
商虞怒。
“好好好。”骆知雁争不过她,抬头喝了一大口酒。
商虞咬牙切齿,手中的酒杯被她渐渐攥紧,“我要是下次再遇见他,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骆知雁看着商虞,“其实鱼,你还是在乎的吧。”
商虞的言行突然滞住,但她很快摇了摇头。
她只想知道为什么一条小小的缝最后能撕裂出那么大的口,她想知道这缝到底是怎么裂开的。
起风了,泳池里的波磷翻动出更大的褶皱,她突然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子。”
骆知雁把手中的杯子伸了过去。
商虞先给她倒满,然后举起自己手中盛满液体的玻璃杯,“干杯!庆祝傻逼生活还没能把我折腾死。”
声音很大且坦荡。
像十六七岁时扬着卷子发誓要考到年级第一的少女,那股子热血又涌到头上了,骆知雁索性也站起来,举着杯子大喝一口,“对!有种这傻逼生活杀了我!”
商虞在她旁边笑得孩子气,晶莹的液体顺着脖颈滑落,骆知雁撇过头去,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商虞喝酒时滚落的几滴眼泪。
隔天睡到下午,商虞醒后头疼欲裂。
骆知雁早就醒了,跟没事人一样趴在一边玩手机,商虞随口问了句:“几点。”
骆知雁:“四点多。”说完从床上爬起来,“我晚上要去参加一个慈善party,你去吗?”
商虞想都没想直接拒绝:“我要回家,补觉。”
说完顺手捞过床头柜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开机后未接来电快要把她手机轰炸,全都来自同一个人——秦意。
商虞没管,晃晃悠悠起床洗了个热水澡,结果刚到公寓门口就后悔,还不如跟着骆知雁去慈善party!
秦意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直接来家门口堵人,骚包的红色保时捷停在小区楼下,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商虞假装没看见,结果秦意早看到她了,厉声道:“回来!天天鬼混,你看看同期的小花,曝光度比你高多少?”
商虞闻言停下步子,哪天外星人来地球喝茶走的时候能不能带上秦意?!
她也没在装傻,双手插在兜里,转身大步流星往秦意车跟前跨,一边走一边摘掉口罩墨镜,秦意刚把车门推开一条缝,商虞上前“啪”的就把车门摔回去。
车窗大敞,商虞双手撑着车窗边框,平视秦意。
“当初你跟我爸离婚的时候不是不要我吗?秦意你记性不好到只记得自己小男友们长什么样儿了?”
“商虞!”
秦意几乎是把贵妇形象刻在骨子里,即便被自己亲生女儿这样嘲讽,她也只是轻轻皱了皱眉,音调拔高0.5个度阻止商虞继续说下去。
“在。”
商虞笑着应她。
秦意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其实商虞反倒跟她更像,尤其眉眼,她撇开目光,商虞还一直看着她,女人低头,从副驾上拎过自己的包,抽出皮夹里的一张卡给商虞。
“里面是五十万。”
商虞顿都没顿一下,直接接过,听到卡里只有五十万,右手食指中指夹着卡晃了晃,神情勉强,“才五十万啊?下次记得多给点。”
秦意愠怒,收起包,眼神彻底从商虞身上挪开,目视正前方,但她很快就把可能是生气了的这种情绪散开,“如果在国内不想好好待就给我出国。”
商虞笑了笑,眼睛弯弯的说:“出国?又想给我扔哪去?”
这时秦意手机响了,商虞双手从车窗放下来插在兜里,半侧着弯腰看她,“你的不知名小男友还挺黏人。拜拜,记得悠着点。”说完还抬起手冲她挥了挥,眼神很淡。
秦意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把手中的鳄鱼皮狠狠砸到副驾上,胸腔剧烈起伏后,秦意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随后补了口红,这才开着车离开。
相比于秦意的恼怒,商虞就平静很多,她现在已经不会因秦意激起情绪起伏,反倒是为回到公寓睡意全无而烦躁。
商虞随手把卡扔在餐桌上,经纪人给她发消息确定进组时间,商虞回了个好的,经纪人又发来一条:“这几天有个挺好的综艺……”
商虞:“不去。”
聊天框顶部闪了好几秒对方正在输入中,最后回了商虞一个头顶省略号兔兔的表情包。
上综艺?想想就无聊且麻烦。
商虞往杯子里倒着蜂蜜水,叮咚,有人在企鹅戳她:“鱼,来我的俱乐部玩不?”
商虞捏起水杯的动作顿住,这年头谁还用企鹅这种时代眼泪的软件联系她?
一边往沙发走一边划开聊天主页,上一条消息还是在四年前,这个名叫奥奥的网友给她留言:“等我开了滑板俱乐部你一定要来!”
在往上翻,几乎都是奥奥的留言,“我相信你。”
商虞迟疑。
奥奥,比自己小两岁。
两人结识是在……十年前?反正当时还没出事,商虞还是省队的队员,而奥奥则是为进省队每日刻苦训练的小孩。
后来在一次比赛上相识,两个小女孩交换了联系方式,成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事情突发,像阵龙卷风似的把所有人吹的措手不及,商虞那阵子才十三岁,被扔出国,和国内的所有人事断了联系。
开滑板俱乐部和更早以前的消息都是在四年前,而四年前商虞在国外形如木偶,四年后的今天,奥奥真的开了滑板俱乐部,并且,还记得自己……
商虞举起杯子把蜂蜜水一气儿喝光,“咣”的一声把杯子猛放在桌子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奥奥的头像已经换成了滑板俱乐部的门面。
她一瞬间跟脱了力一样扶着桌子,脑袋里漆黑一片,“真好啊!”但商虞确实在笑,尽管她已经没法和生理反应所带来的躯体化做抗争,依旧觉得,真好啊,真的有人在坚守初心和梦想,真的有人存留了份回忆等着她。
房子的暗角里,装满少时滑板护具的大箱子静静看着她。
……
乐十弦低血糖把自己血晕,这事儿没过七十二小时就被莫南西那货知道了。
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得到他笑的满地打滚:“我说乐十弦,天天晚上都去干吗了啊把自己搞这么虚。”
乐十弦正在敲门,懒得跟他说太多,声音很哑又散漫:“给你当爹,当家里的顶梁柱。”
电话那头的莫南西存好论文想了想,乐队里的曲子,主线和百分之六十的内容都是乐十弦一个人在敲,他对这话没什么脾气,立刻想到了好好补偿乐十弦的方法:“我给你买了n多物理卷,多做卷子灵活用脑,给你补补。”
“要是在古代九子夺嫡第一个人头落地的就是你。”
说完乐十弦挂了电话,莫南西呆。
开门的是乐千陵,刚见到他愁眉苦脸抱怨:“哥,妈妈不让我去滑板俱乐部玩!”
鹿闻笙正和乐揽山坐在一起看新闻,闻言柔声道:“你作业还没写完。”
乐十弦拍拍乐千陵的头:“小孩,听见没,写作业去。”
乐千陵嗷呜一声蹦起来护住自己脑袋,呲牙:“乐十弦你以后少拍我头,拍头长不高!”
乐十弦:“不拍你也长不高。”
乐千陵:……如此毒舌的哥哥谁要,免费白送。
乐千陵又去缠乐揽山,鹿闻笙见她实在想去,便给她主意:“千陵,爸爸妈妈没时间,但哥哥在啊。”
正准备进房间的乐十弦无辜躺枪。
“妈,她哥也没时间。”说完对屁颠屁颠跟上来的乐千陵挥挥手,吊儿郎当打发她:“边儿玩去。”
抗议无效。
窗外明明阳光明媚,但坐在副驾的乐千陵感觉旁边好像立着一个移动大冰箱……
到了目的地,乐千陵跟着她哥在人群里乱窜:“这个滑板俱乐部是新开的,老板姐姐叫奥奥,超级厉害!”
俱乐部人很多,很热闹,门口的一大块空地上聚着几波人在玩滑板,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像乐千陵十一岁这么小的也有好几个。
旁边是个商场,人流紧窜,乐十弦怕乐千陵走丢,手伸到背后去抓她,人多,不能停步,人群推搡,慌乱中,他轻握住了一双手——
温度相触,他只是握住了另一双手的指尖,缝隙却已将呼吸紧紧长绕。
“哥,我在这!”
乐千陵人小,钻来钻去的,结果抬头就看见她哥和一位,超级!漂亮的大姐姐牵手了。
乐千陵喜,看来毒舌哥免费送人指日可待。
短暂一瞬就像点燃的打火机烧向一张空白的纸,滚烫很快被抚平,乐十弦和商虞同时错愕转身,周围依旧人潮涌动,可他们却准确对上彼此的视线——
商虞:“今天出门又没看黄历!”
乐十弦臭屁侧头,脸早就恢复如常,但耳朵尖还有些泛红,“是吗,我也是,倒霉。”
两个人同时黑脸。
乐千陵:刚冒出的苗头这就被砍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