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昀唱到第六首歌的时候,白苏终于出现了,林毓一见到她就知道她为什么来的这么迟了。
那直顺不起毛的头发应该是特地去烫过的,还有那身浅紫色碎花连衣裙,肩上挎着的小蝴蝶包,脚上的露齿小坡跟……
“啧啧,”林毓忍不住感叹,“白苏确实挺好看的。”
不过这种“挺好看”也就是一般好看的程度,白苏不属于棱角分明的大美女,就是普通好看的乖乖女,而且骨架小,看起来柔顺的像只小白兔。
那也只是“看起来”。
梁甜看看白苏,又看看林毓,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姐,我觉着吧,虽然你们是对家,但你真应该好好捯饬一下自己,不然把你卸了能拼成两个她,任谁都觉得是你才是欺负人那个。”
林毓白了她一眼:“胖子都善良,这是世界定律!还有,啥叫把我卸了能拼两个她,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闭嘴。”
梁甜捂着嘴暗暗发笑,虽然林毓瘦了不少,但因为她长得不矮,骨架比白苏那种瘦弱小白兔要大一号,所以看上去还是挺能唬人的。
梁甜跳下假山石,朝人群中的白苏走过去。
白苏正努力垫脚看洛昀的演出,手里还买了一束花,想趁着表演结束时献给洛昀,梁甜走到她身边喊了两声,她都没听见。
“嗳,暧嗳。”梁甜拍拍她的肩,白苏才扭过头来,一看见梁甜,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跳。
她其实和梁甜接触不多,这是第三次。
第一次是把照片给她的时候,梁甜是初中部那边有名的小太妹,比她们小一届,白苏知道她特别迷恋洛昀,便把拍到的照片给她看。
第二次是梁甜去山上堵林毓过后。白苏特地把林毓家的地址发给梁甜,梁甜盯了林毓两天,终于找到了收拾她的机会,白苏知道梁甜去山上堵林毓的事,过后她发短信问了下情况,梁甜只简单回复了一句:收拾过了,知道老实了。
这第三次,是梁甜主动联系的她。
这个时候还不兴朋友圈之类的社交软件,智能手机是属于活在科技杂志里的高端物种,还没有下凡普度众生,所以大家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
暑假期间,每个学生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彼此之间很难知道对方在干嘛,所以洛昀表演的消息,白苏压根不知道,还是梁甜打电话告诉她的。
她一激动,都没想太多,就把梁甜当做了自己的忠实盟友,都没想过这丫头早就被策反到对方阵营倒戈相向了。
“梁甜,我刚才找了好久都没看见你,你今天可真好看。”白苏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梁甜上下打量她一眼,高贵冷艳地笑了一下:“哟,你还找过我啊,没注意……要说漂亮,我可不及你,咋的,还买花啦,要送给洛昀啊?”
白苏是个很会见风使舵的主,一听这话,立马将手里的花递给梁甜:“这是我特地给你买的,你送给洛昀吧,他肯定高兴。”
梁甜愣了一下,要不是被林毓提前科普过白苏的几次骚操作,她都快被这位看上去善意满满的小白兔给弄晕了。
梁甜接过花,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和她一起看洛昀的演出。
最后两首歌唱完,大爷大妈父老乡亲们都很给面子,稀里哗啦鼓完掌后,可能是怕乐队这帮人突然拿出个“有钱捧个钱场”的铁盘子,没一会儿便抬着小马扎,拍拍裤腿作鸟兽散了。
林毓特地留心听了一下嘈杂的说话声,想看看他们对乐队的评价。
然后就听到了一堆“你一会儿干嘛呀?”“去买几斤蒜回家。”
“你觉得这小伙子唱得咋样啊?”“跟刀郎比差远了,不过不要钱嘛。”
“就是,他唱得都不接地气,我就觉得这大小伙子长得挺俊的,以后当演员都比当歌手有戏。”“得了吧,咱们这个犄角旮旯啥时候还出过明星了,那是大城市孩子才有的机会。”……
林毓听完这些话,都想跑去摇着那两个人的肩,告诉他们莫欺少年穷,你眼前的这个少年以后会成为全国最火的明星之一,从南到北,从西向东,凡是有网络的地方,就有他的女人!不对、还有男人!
洛昀他们唱完歌,便开始收拾乐器,互相埋汰着刚才表演时弹错的地方,盛仟的衣服像被一盆水泼过似的,汗水簌簌往下冒。
洛昀也出了不少汗,汗水流过脸颊下颌,再流经脖颈,发出柔和的光泽,梁甜和白苏走到他面前时,都不约而同看直了眼,心里冒出了同一句话:“好撩!”
洛昀看着梁甜,还有她手里那束花,哑然失笑:“梁甜,你怎么来了,你哥告诉你的?”
说完洛昀扫视全场,没发现梁湖的身影。
“才不是,他怎么会这么好心跟我说。”梁甜瘪瘪嘴,用面部表情直接表达了他们兄妹间岌岌可危如纸糊般的亲情。
洛昀笑了笑,接过花:“给我的吧,谢谢你。”
梁甜适时露出一个甜美羞涩的笑容:“洛昀哥哥,你的表演真棒。”
直到此时,站一旁发愣的白苏才听出一点端倪--原来洛昀认识梁甜她哥哥,听起来关系还挺好,那么问题来了,梁甜的哥哥是谁?
洛昀看了白苏一下,以为她是路过此地刚好来瞧两眼的,便没有和她多说话,只淡淡点个头示意一下。
白苏被洛昀这“淡淡”的一下刺激到了,忽然升起了一股冲动。
她也顾不上边上那个女霸王了,直截了当对洛昀说:“洛昀,表演真好,我……我好喜欢。”
“yahoo”盛仟和张皓在后面同时吹了声口哨,屈峰岚见惯不怪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默默拾掇着那些乐器,在这个平均心脏面积大于脸盆的乐队里,他总是默不作声地担起老母亲的角色。
白苏这话一说出口,脖颈和脸颊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就连洛昀这个快被各种花式表白淹没的天选之子,也吃惊不小。
白苏是个成绩好又自矜,表面看起来和善但心里又有点自鸣得意的人。这样的人,哪怕喜欢谁,也是不清不楚地暧昧着,直到对方先表白,才矜矜持持地考虑要不要接受。
洛昀被这么突如其来隐晦地表达了一下,心里冲击力还是挺大的。
正在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时,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洛昀,刚才那些大妈大爷说你唱得不如刀郎。”
洛昀和乐队成员也不知道是被这声音吸引了,还是被她话里的内容吸引了,齐刷刷扭头看向正走过来的林毓,就连屈峰岚也从那堆线里抬起了眼皮。
“哟,林毓啊,”张皓大声说道,“还以为你不来了,我们还特地问过洛昀,他说给你打过电话了,怎么没看见你人啊。”
林毓指了指远处角落里的假山:“我当了一会儿山大王。”
张皓哈哈大笑,然后又正色道:“谁说我们唱得不如刀郎啦,我去会会他?”
屈峰岚冷笑道:“算了吧,没准儿就是你隔壁邻居的二舅老爷,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说吧,人背后说还是善良的了。”
张皓瞪他一眼:“峰儿,我觉得你丫挺的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你今天就说实话吧,其实你心里一直瞧不上我们这个草台班子对吧。”
屈峰岚扯起嘴角,刚要说,盛仟就一个健步向他扑了过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屈峰岚:“人草台班子还有给地头蛇上供的资格,你看有人来问过咱们吗?”
张皓:“……”
盛仟:“……”
洛昀不禁揉起了自己的额头。
盛仟已经整个身子都挂在了屈峰岚身上,把岚哥推得后退了几步,张皓也上去架起了秧子,让盛仟按着屈峰岚,自己要撕烂他的嘴。
洛大帅看着自己这帮现世宝队员,觉得这队伍好不了了。
林毓把目光转向白苏,自从上次过后,白苏就有点怕林毓,可能是因为做贼心虚的关系,而且她觉得林毓的气场已经完全不同以往了,莫名有种不好惹的感觉。
林毓笑道:“梁甜,你认识白苏啊?感觉你们挺聊得来啊。”
白苏愣了一下。
梁甜不是收拾过林毓了吗,林毓还敢跟梁甜这么说话?
而后,更让她五雷轰顶的事发生了。
梁甜斜了她一眼:“认识啊,上次你和洛昀吃烧烤的照片,就是白苏发给我的,还多亏了她咱俩才能认识。”
“轰”的一声,白苏觉得自己从头顶到脚底整个人都木了。
她想当场逃走,但双脚像被铁汁子浇筑在了地上,一寸都动不了。
林毓故意拖长了音:“怪不得,我说怎么会有那么好管闲事的人,原来是你,那我就不奇怪了。”
然后,她走到白苏面前,直直看着她,双眼中像燃起了两团小篝火:“白苏,我今天最后一次警告你,以后你跟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做这样的事,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以后要是再做这样的事,我急了也会咬人的。”
洛昀不是傻瓜,虽然不爱说话,但情商是杠杠的。他很快就明白了这里面错综复杂的关系,什么话也没说,便转身加入了那三个现世宝的队伍中。
白苏被羞耻心激发出来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但她硬生生给憋住了,没让眼泪流出来,但愤怒却在郁郁丛生。
她才刚跟洛昀说了一句心底的话,林毓就扒/光了她的衣服,她感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人群里,看向她的眼神,全是不齿。
林毓跟梁甜眨了下眼睛,示意她跟自己离开白苏。
但两人刚离开没几步,一道强劲的冲力就从背后撞到了林毓身上,林毓没稳住,面朝下摔在了地上。
梁甜惊呼起来,然后林毓的头发就被人揪住了,她使劲扭过头,就看见白苏青筋胀鼓的脸,忍了很久的眼泪终于“啪嗒啪嗒”落了下来,滴在林毓脸上。
林毓突然心软了。
但心软没超过十秒钟。因为白苏快把她头皮给扯下来的感觉,嘴里骂道:“林毓,你以为你是谁,你了不起是吧,你可以轻易扒光别人是吧,我反正也无所谓了,来啊,打一场啊!”
求之不得。
林毓也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用膝盖去顶她:“好啊,打一场啊,心眼多的跟马蜂窝一样,你还委屈上了?!”
洛昀一帮人赶紧跑过来,梁甜也试图拉开两人,但林毓和白苏都被对方的各种操作弄得积怨太深,谁要是敢拉架,都被两人无差别攻击,到了最后,这二人居然心有灵犀地捍卫起了她们打架的权利。
林·暴躁老哥·毓和白·暴躁老哥·苏,就像两位青春的角斗士,在红灿灿的夕阳光里进行尊严的决战,空气中全是神奇女侠的bgm~~~
两人很快从扯头发发展到了掐手心,又从掐手心发展到了别手腕,就在两人快要发展到撕衣服的时候,伟大的人民警察接到电话赶了过去,一声怒吼制止了打成了鸡窝头的两人,在广场上借个小马扎进行现场批评教育。
“你们很闲是吧,吃饱了没事干就来这里消食是吧,啊!”
警察一声吼,地壳抖三抖。
两位暴躁老哥此时只能低眉顺眼地听着,“深刻反思”自己的行为错误。
“我已经加班十天了,啊,十天!昨晚还连夜逮‘耗子’,今天还要来处理你们这点破事,两位老妹,替老哥我着想一下,我还想活到退休。”
两人偷偷瞅了一眼警察那双血丝遍布的眼睛,脸上有点烧。
“还打不打?”
林毓:“不打了,我错了!”
白苏:“我也不打了。”
警察重重叹口气,仰头看见那轮没入远山的夕阳的一角,心酸的想掬一把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