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沛之缓缓蹲下,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那团白色的身影,他确信声音就是这个小东西发出的。
眼前的生物,纯白绒毛上沾染着血迹,每一滴都像画布上刺眼的红色颜料,丝丝缕缕却触目惊心。
绿豆大小的眼睛紧闭成一条缝,身体几乎没有起伏。
不是猫,不是毛球,是妖怪,还是一只受伤的小妖怪。
宁沛之颤着手指,小心翼翼地将它捧在掌心,随即迅速拿出手机拨打妖警司的电话。
“嗯,是的……在白云湾。”
“认不出……行,请尽快过来,门牌号3601。”
电话挂断后,宁沛之轻声对小妖怪说:“遇到的要不是我,你这条小命恐怕就危险了。”
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庆幸。
宁沛之用打包盒做掩护,把小妖怪放在临时庇护所——手心。
加快步伐往家赶去。
高档小区的优点是,尊重业主的隐私,从不对他们的生活过多好奇。
因此,即便宁沛之急匆匆跑出去,又快步走回来,物业小哥脸上依然挂着满分微笑。
宁沛之拒绝了物业小哥帮忙按电梯的好意,自己带着小妖怪静静等电梯。
正如妖警司所建议,不清楚它受伤的原因,尽量避免暴露它的存在。
妖警司的工作人员还询问宁沛之是否有能补充妖力的灵果或营养液。
如果有,建议他先给小妖怪喂食,他们会立即派人过来。
妖怪营养液宁沛之没有,但要说灵果……两天前院长给他寄了一箱。
南山医院院长驺吾,产业众多,日进斗金。
驺吾原身类似老虎,可日行千里。
每次回乡,他总会给宁沛之带礼物,从未例外。
宁沛之是驺吾院长心尖尖上的员工,许多妖怪选择来南山医院,大部分是冲着宁沛之的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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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沛之凝视着掌心里的小东西,轻飘飘的,就像捧着一团温热的雪花。
它几乎没有重量,似乎宁沛之拎着的烧烤打包盒都能轻易压扁它。
宁沛之自己也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妖怪,又软又可爱。但在他的人生规划里,压根没有捡到受伤小妖怪这一条。
回家锁好门后,他打开冰箱,拿出形似苹果的灵果。
用水果刀切了指甲盖大小的一块,轻轻递到虚弱的毛球身边。
小妖怪尚未完全失去意识,至少对充满灵气的灵果还有反应。
它小心翼翼睁开眼,凝视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宁沛之的手。
宁沛之不清楚它的想法,见它只是看着不吃,以为是放得太远了,便又将灵果往前递了一点。
过了一会儿,他才意识到,毛球并不是在看灵果,而是在注视着他的手指。
宁沛之轻咬嘴唇,悄悄移开手。
还没几秒,毛球就张嘴了。
粉红的舌头快速在灵果上舔了一口,见宁沛之没有反应,才慢慢啃起来。
宁沛之静静地坐在餐椅上,目光深邃,思绪纷飞地注视着毛球吃东西。
他支着下巴,手指无意识地轻敲桌面,节奏轻缓。
即便小妖怪绒毛沾着土,也不会让人觉得脏。
宁沛之莫名想到,不是猫就行,这样也不必费尽心思给他找领养。
然而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一秒就被他压了下去。
宁沛之又想,要是猫就好了,这么可爱也不是不能养。
他脑海中思绪还在激烈交战时,门铃突然响起。
宁沛之起身,拖着拖鞋打开门。
走廊明黄的灯光下,两个穿着妖警服的男子以及一位妖护女士站在门外。
“您好,宁沛之先生,我们是妖警司的,这是我的证件。请问您捡到的受伤小妖怪现在在哪里?”
宁沛之迅速瞥了一眼男子手中的证件,然后侧身指向餐桌:“桌上。”
闻言那名妖警朝宁沛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转回头:“宁先生,我们没有时间陪您开玩笑。”
宁沛之眉毛一拧,心想这人是眼睛不好使吗?不会以为自己虐待妖怪吧?
“我捡到它的时候就是这副模样——”宁沛之转过头,还想继续解释,但下一秒,他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原本毛球躺着的桌子角落现在空无一物,那块切好的灵果也掉落在地,砸出零星水渍。
宁沛之一时间无言以对,环顾四周后,回头对那妖警说:“没开玩笑,开门前一秒它还在这里。”
桌上还留有灵果放置过的痕迹,旁边散落着一些细碎的泥土。
无一不在印证着宁沛之所言非虚。
两位妖警带着半信半疑地进入屋内,试图感知是否有其他妖怪的气息。
妖怪之间可以相互感知气息,尤其对于实力差距大的妖怪,小妖在大妖面前可以用无所遁形来形容。
宁沛之跟在两位妖警身后。
然而几人一无所获。
其中一位妖警的目光转向茶几上的一次性餐盒,里面装着烧烤,旁边还摆放着两罐啤酒。
这位宁先生身上确实有酒味。
一个虚弱的小妖怪能跑哪去?除非……从一开始就没有小妖怪。
“宁先生,”一名妖警打断宁沛之翻地毯的动作,“我们也不想这样怀疑,但房子里已经找遍了,没有发现任何妖类的气息。”
宁沛之用脚把地毯归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修长双腿随意伸展。
他眉头紧锁,似乎不想再多说一句话。
自证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何况因为妖警司的提醒,监控里都没有毛球的身影。
两位妖警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位对宁沛之说:“宁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就先告辞了,下不为例。”
妖警司最近警力紧张,他们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耗在这里。
何况毛球妖……听都没听过,所以他们不打算对其真实性作出评判。
“如果它再次出现,宁先生再联系我们也不迟。”为首的妖警向其他两人示意。
三人走后。
家中霎时变得安静,宁沛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不怪别人不相信,如果不是桌上还留有泥土,连他自己都可能怀疑这一切是否只是酒后幻觉。
“草……真麻烦。”
怎么可能整个屋子都找不到,算上露台也就二百五十平米的地。
宁沛之呼出口浊气。
啧,算了,走了就走了吧,能自己跑说明灵果还算有点效果,别死外面就成。
腿脚长在人家身上,爱去哪去哪,还给我省事了。
宁沛之手指插入发间,向后顺了把头发。
随即无所谓地站起身,先冲个澡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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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洗去一身汗水后,宁沛之这才感觉心情稍微好转了一些。
他穿着条宽松的大裤衩,趴在床上玩手机
虽然宁沛之是医生,但他的身材保持得相当好。
该有的线条都有,肌肉也恰到好处,是目前市场上最受欢迎的精瘦型身材。
肩宽腰窄。
趴下的动作使得他的背肌微微绷紧,中间的背沟从颈部一直延伸到腰部以下。
宁医生工作常年在室内,因此他的皮肤白皙,胸口和手臂之间也没有色差。
宁沛之在床头放了两个玩偶,一只卷毛绵羊和一只长毛垂耳兔。
他的四件套和窗帘等一系列软装选用的都是暖色调。
表情呆滞的玩偶与房间的氛围出奇地和谐。
宁沛之手指轻轻滑动,今晚的朋友圈大多都在猜测晚上烧烤店的事,各种说法层出不穷,真假难辨。
甚至季然也发一条朋友圈,声称自己当时就在现场,评论区还有很多共同好友给他留言。
连朋友圈万年隐形人陈望也在评论区对他表示了关心。
宁沛之在床上翻了个身,抬起手臂轻轻揉了揉太阳穴。
提到烧烤店,他差点忘了打包回来的烧烤。
他翻身下床,把没吃完的兔腿和牛肉串扔到烤箱加热。
又在柜子里拿出一只大玻璃杯,往里加满冰,单手打开易拉罐后,啤酒尽数倒进杯中。
做完这一切,宁沛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心不在焉地看着随便选的一部高分电影。
直到深夜他才收拾东西回房。
翌日,日上三竿。
宁沛之才醒,醒了也不睁眼,在床上伸着懒腰打滚。
尽管他一个人睡,床上依然放了两个枕头外加一个大抱枕。
没别的,就图一个舒服。
宁沛之打着哈欠缓缓睁眼,他侧卧在枕头上,右手搭着脖颈
他原以为这个周末的早晨会和往常一样,直到他注意到旁边的羽绒枕头中间凹陷了一个小坑。
宁沛之呼吸一滞,睁大双眼。
支着手肘慢慢抬头,羽绒枕中央赫然躺着一团白色的毛球。
血迹已经干在它的毛发上,而泥土似乎在某个地方被它蹭干净了。
是昨晚无故消失,害得他被妖警怀疑的小妖怪。
“居然没走?”
宁沛之伸出食指,控制着力道拨了拨它。
毛球在他的动作下翻滚,看上去弹性十足。
宁沛之睡醒脑子不太清楚,拨两下仍不满足,又轻轻在它身上戳着。
嗯,手感确实不错。
宁沛之还没打算收手,但毛球却不给他机会了。
一团白色身影忽然转身,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宁沛之。
仿佛在质问他想干什么。
宁沛之:“……”
他缩回手,先发制妖:“怎么回来了?不是都跑了吗?还回来干嘛?”
我都背黑锅了,戳几下你怎么了?反正生气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空气安静半晌,白色毛球缓慢坐起。
宁沛之看见他伸出了短小的手脚,然后就这样呆坐在枕头上,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