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里，苏橙月打好饭菜坐到陆思绮的那桌，徐姝茵只好也跟过去。
不过她心里其实是蛮排斥陆思绮的，如果不是因为苏橙月，她肯定离陆思绮远远的。
看到苏橙月跟陆思绮打招呼，她只是闭着嘴巴坐到一边扒着饭菜吃。
本来这次考试成绩很理想，她应该加个可乐庆祝的，但她现在完全没心情。
还觉得有点晦气。
陆思绮表情从来就不讨喜，一向我行我素，根本不理徐姝茵的黑脸。
气氛那么僵，苏橙月才后知后觉到身边两人的关系有些紧张。
这让她为难起来，不懂该说点什么来缓和气氛，就怕说错一句话，会让她们两个吵起来。
好在这时林燕翔过来陆思绮身边坐下，嘻嘻哈哈的说起了话。
“我记得有人说过，要是我各科都达到及格线，就请一个月的早餐……嘿嘿！”林燕翔得意的撞撞陆思绮的胳膊，“你应该不会赖账的吧？哈哈！”
“你也知道请的是早餐！你看看现在是早餐时间吗？”陆思绮生的是徐姝茵的气，却狠狠地瞪向嘻皮笑脸的林燕翔。
“哈哈哈！”林燕翔笑得十分不正经，人形都歪了，“明早，明早开始好了！”
“废话真多！”陆思绮扔叉子，“一个勉强及格，值得高兴成这样吗？”
“我不管，反正你欠我一个月的早餐！”
他边说边从口袋掏出一小包棒棒糖来，往苏橙月的面前推过去。
苏橙月抬眼看他，“这是干嘛？”
他堆着笑脸，眼神却不是刚才的嘻哈，“念念给你的。”
“……”苏橙月疑惑，但接了过来。
是她爱吃的那款桃子味棒棒糖，而且，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她了。
虽然很正常，但在这个氛围下接过来还是有点怪怪的。
林燕翔接受陆思绮和徐姝茵的注视礼后，笑着解释，“念念说我要是各科都考及格了的话，务必要送你这个答谢。”
“喔，”苏橙月收进口袋里。
一直不说话的徐姝茵，心情不那么爽的说道，“想不到你平时又抠又穷的，这会倒是挺舍得掏钱的。”
别看那一小包棒棒糖，十根要三十多块呢，他那么穷又那么抠，连草稿纸都省着用的人，真的有这么舍得吗？
她才不信咧！这中间肯定有哪里出了问题。
苏橙月尴尬的笑了声，手在口袋里捂着棒棒糖拿不出来了，似乎连碰了棒棒糖的手都有点见不得光了。
而且，只有她知道，平时抠抠搜搜的林燕翔有二十多万的存款。
“姝茵，你别这么说他嘛。”
“我又没说错啊，你看他老是穷巴巴的，干嘛要逞强买贵货送你呢？”她这顿饭是吃得极不开心。
看到林燕翔肯舍得花钱送苏橙月吃的，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不舒服。
她承认苏橙月好，连她都想对她好，看不得她伤心，但是别人也对她好，她就打心底里紧张。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总之，她觉得谁对苏橙月好就是想把苏橙月从她身边抢走。
“刚才人家说了啊，妹妹要求送的，这也要经过你的同意吗？”一旁的陆思绮就看不得徐姝茵这副小气叭啦的样子。
“我才懒得跟你说话。”徐姝茵阴着双眼低头吃饭。
她们两人斗气，林燕翔在一旁只能哈哈哈陪笑，脸部时不时地抽搐一下。
他想，他有必要先离开这里，另外找个地方坐下好好吃饭。
他站起来，挠挠后脑勺，“哈哈，那个……有人在等我，我先过去咯。”
苏橙月抬头看他，“嗯，好呀……”
林燕翔不好意思地端走饭菜，往后边找位置。
林燕翔一离开，陆思绮就放筷条，针对徐姝茵直言直语，“知道你家庭条件好，但也不用这样说他吧？什么时候节约用纸也是一种耻辱了？”
陆思绮这么说开后，徐姝茵真是一点也不想装了，筷子扔得比她的还响，“我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都不介意，你有什么好介意的？”
“跟你这种人讲话真是费劲，算了……”
“我是哪种人？你说清楚点！”
想到上次被骂绿茶的事，徐姝茵还没咽得下那口气。
陆思绮呵呵，“自己是什么人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
她抱胸，面前的饭菜是不打算吃了。
徐姝茵气得脸色发黑。
苏橙月看她们剑拔弩张的样子，赶紧劝架。
徐姝茵被气昏头，二话不说，站起来直接走人了。
苏橙月看她气呼呼的背影心里一阵发紧，想追上去，却被陆思绮伸手拦住。
“别追她，让她走。”
“她只是心直口快习惯了，本质是没有恶意的……”
“我可不像你这么能忍！”陆思绮把苏橙月按回座位上，“我不喜欢她这种人，心思太多了。”
“……你对她是不是有偏见？”
“绝对不是的，你大概不知道她老是在一班门口逗留，故意找机会见叶凌枫吧？她不知道你跟凌枫是一起的吗？这种朋友还能要吗？”
苏橙月扯出一抹不自然的笑，“那你误会她了，总之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是在玩弄凌枫吗？”陆思绮捕捉到苏橙月的那一丝尴尬，眼神忽地变锐利起来。
“当然不是啊。”
“我跟你说过的，他是第一次。”陆思绮的脸跟铁板子一样硬冷。
“……我记住了。”苏橙月理亏低下头，被训得脸色微微发白。
陆思绮没好气地站起来走掉。
苏橙月捏了把冷汗。
待陆思绮离开，她赶紧追出去找徐姝茵。
徐姝茵气呼呼的离开饭堂，边走边回头看苏橙月有没有追出来。
“橙月怎么还不追出来啊？”她郁闷的挥打路边的树叶。
越想越气，咽不下去那口气，又因为苏橙月不追出来而委屈巴巴的。
“肯定是陆思绮拦住了她，”她折断一根树枝泄愤，“按橙月的性格，不可能不理我的，真是讨厌……”
她停在花圃旁骂骂咧咧的，等着苏橙月出现。
过了一会儿，听到远处传来苏橙月叫她的声音，她探出头去，便看到苏橙月一路紧张的追过来。
她的心情瞬间变好许多，刚才那些怨气和怒火一下子被浇灭，脸上的黑线条也舒展开去。
“橙月，我在这里……”她挥挥手上的树枝，笑容里还掺着点委屈。
苏橙月上前来，想为自己没有马上追出来做解释，却被徐姝茵抱个满怀。
还对她撒娇，“谁都可以不要我，但是橙月你一定不能丢下我的！”
特别是因为陆思绮而丢下我！她在心里说。
听到徐姝茵吸鼻子的话，苏橙月的心提了一下，“姝茵，我刚刚……”
“人家刚刚有一瞬间觉得你不想要人家了……”
“对不起……”
“我不太喜欢陆思绮，你能不能离她远点嘛？”
“她是因为对你有误会才那样的，不过我也没有什么事非要靠近她……”
苏橙月说完，想到明天放学要去墨村的事，心里又一阵为难。
到那时，陆思绮在，叶凌枫也在。
徐姝茵会变成被她跟他们几个丢下的人。
思及此，她脸色微微失去血色。
“橙月？”
“你没在听我说话呢？”
徐姝茵跟苏橙月说话，苏橙月却在愣神，徐姝茵只能晃晃她的手臂，“在想什么呀？”
“我有一件事，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她纠结，想说又不敢说。
“咦？你又有事瞒着我了吗？”徐姝茵并没往心里去，因为她已经习惯苏橙月时不时瞒着她一些事情了。
那些事情，她认为是苏橙月怕说出来后她会多想才隐瞒的，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哎，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嗯，”徐姝茵点头，“那你就别纠结了吧。”
苏橙月压力重重地缓了口气，“听你的，不纠结……”
*
林燕翔吃晚饭时，注意到林念心不在焉的，跟她说话，她答非所问。
他警铃响起。
日记本里那个神秘黑衣男生又在脑中飘晃，不断企图向林念逼近……
他打了个激灵，快速扒光饭，放筷子，“我吃饱了。”
林爷爷见惯不怪，“给你留点，晚上回来热上吃。”
“好嘞，”
林燕翔挪凳子起身，视线迅速地从林念脸上晃过，转身回房了。
过了一会，他换下校服出门去，走得比平时急。
林念对他的动静毫无知觉，吃饭的速度跟平时一样。
吃饱收碗时，才对爷爷奶奶说，“我有同学叫出去，可能要到七点半才可以回店里帮忙。”
“注意安全就行，累了的话打电话给你哥叫他去接。”
“知道啦，”她略显紧张的回道。
其实一点不敢让林燕翔知道她等下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她低头看看身上穿的校服，考虑要不要把它换一换。
但想到，上次见到黑衣男生时她就是穿校服的，要是换上别的衣服过去又能碰见他，那他有可能会认不出她来的，就放弃了。
到居民楼下面，她扫码骑上共享单车，边导航边找去7号仓。
原来是在湘城中学朝西一直走的那条路，还是比较好找的，也不算太远。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是住附近吗？7号仓跟他是什么关系呢？
林念过马路的时候也在想，完全没注意到后面有个人在神经兮兮的跟着她。
林燕翔全副武装，卫衣帽子都把半边脸给遮挡，鼻梁上架着一副十几块钱的黑框眼镜，还跟人借了件花花绿绿的外套披上，就是不想让林念认出，好干亏心事。
他缩着脑袋顶着寒风跟上。
但不敢走林念那条路，他在她的对面马路借着树荫的遮挡跟上，一分钟往她那头看十几回，生怕她在视线中脱轨了。
口袋里的手机不停震动着，订单一条接一条，但他完全没有心思接。
外卖箱都撤下了，他铁定要跟到底，看看她是不是去会黑衣男生去了。
他发誓，只要对方不是野兽那类型，他绝对要把他揍到趴下为止。
“混蛋！今天老子就让你瑟瑟发抖！”
前提是得等念念离开后，他可不想吓到她。
他如是计划，前前后后被他自己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跟到站台的时候，对面的林念把车停在了路边的共享车位上，他急忙拐到斑马线等绿灯。
林念进了一家店。
他也正好可以过马路。
很快来到7号仓旁边商店，他把车停在人家店门外，鬼鬼祟祟的朝7号仓过去，趴在外面橱窗往里搜寻林念的身影。
林念此时正坐在收银台前，按季廷舟给的原话说了下事情大概的经过。
“其实他很早就叫我过来了，”只是她一直找不到那个好机会，所以才拖到了今天。
她刚才进店前已经扫了一遍店内，并没有发现他的人影，心里的期待落空，有点失望。
但同时，如果见到他，她也不是那么的敢靠近他。
特别害怕他看出来，她对他单方面的小心思。
“请你稍等一下。”
收银员说完拨打电话，那头始终没有接听，等电话响完后就被挂断了，不停嘟嘟嘟地响着。
收银员啪地一声放回电话。
电话一挂，像模糊的希望被掐断，林念紧张耸起的肩膀顿时也垮下去。
“真没机会见到吗……”她喃喃自语。
垂头丧气颓下去之前，看到收银员蓦地双眼放亮光，里面隐约有个正在靠近的人影。
从她身后过来。
似乎听到了链条的碰撞声。
她心里一惊喜，猛地回头，印入眼帘是他一成不变的穿着打扮。
他永远是黑衣黑裤，黑色棒球帽压住刘海，眼睛总是藏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
不过能看到他就已经很好了。
见一面就可以让她靠着回忆回味很久很久。
她甜滋滋颔首感受他一步步走近。是很美好的感觉。
他来到柜台旁边，从卡门进收银台里边，掏钥匙打开抽屉，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小布袋子。
扯开绳结检查一下里面的东西，然后递给她。
她看到他的手悬在眼前，在等她收下，她赶紧伸手去接。
她拿出里面的耳夹看了看，确认就是被鸟儿叼走的那只，不禁好奇起来，他是怎么拿回来的。
抬头想问想问，但他半边表情好冷酷的样子，她欲言又止。
耳夹上还有一丝血迹。
她忍不住摸摸自己那只耳朵，那耳垂已经留了一小点的疤痕，只不过不明显。
她把耳夹放回袋子里，收好袋口，指腹轻轻蹭过袋口边缘，那折皱处的凹凸不平，有点像她现在的心情。
她得了一个小袋子，他拿过的小袋子。
“谢谢你。”
她下了椅子。
抬头仰望他，他没有任何回应，甚至没有转头向她看过来。
她想是她声音太细了他没听到。
但是她还不想走，他在这里，她就有留下的理由。
“请问，护膝怎么找？”
她问收银员，收银员往她后边的售货区一指，“往后面走几步就能看到了。”
那块区域卖的全是篮球的装备。
她一扭头，真的是在那边，不好意思起来，“谢谢。”
她瘦弱的身板转个身，似乎都要飘起来倒下去。
等她快走到那片区域，季廷舟才向她背影看了一眼。
这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流血的小女孩，看上去真的太瀛弱了。
这种弱不禁风的，骨架细小到撑不起身上几斤肉的，着实会令身边人起保护欲。
他走出收银台，回二楼上去。
上楼梯的脚步声有点沉，引来下面挑护膝的林念的注意。
她往上边抬眼看来，正好看到了他隐在刘海下的眼睛。
这个角度，让他的眼球看上去有点像行走在夜间的猫眼珠子，像反着光的玻璃球。
又透又亮，她都怀疑他在漆黑的夜晚是不是不用借助照明工具就能看得见东西了。
他的视线聚焦在哪里，也是完全看不出来的。
比如他现在正在跟她对视，但是她以为他在看楼梯口下面。
只不过随着他往上走，她很快失去了确认他有没有看见她的机会。
“就这样也很好了……虽然没有说上话，”
她挑好护膝，往膝盖上比了两下，想象林燕翔穿戴的样子，觉得没什么问题才拿去买单。
而门外的林燕翔在看到林念一闪而过，进货架后面消失不见后，很着急地从门外冲了进去。
什么人影也看不见，只闻得楼梯口处传来两声脚步声。
等他冲到楼梯口的时候，人影早就消失在二楼转角处了。
他正欲冲上去，身后传来林念的声音，“哥哥？！”
呃？……！！！
林燕翔的下意识反应转身比他的脑回路快上了那么一点，转完身后，他发现大事不妙。
“完了完了……”
白瞎了这一身武装……
“哈哈哈！”他的笑声又变形了。
林念正经的严肃，眼神锐利又审判。
“哥哥你很冷吗？穿成这样？”
林燕翔呲牙咧嘴笑得扭曲，手脚错乱比划着，就是说不上绝妙的借口开脱。
“我……感冒了……”
“嗯，所以哥哥是过来买感冒药的吗？”
“是呢，哈哈哈！不过好像走错地方咯。”他左右张望，实在不敢看她那对眼睛，“我想买套护膝来着……”
他指了指旁边，欲逃脱她眼神的撕杀。
他怕。
怕她直接问他，他是不是在跟踪她。
这会儿，给他十个胆，他也不敢继续撒谎下去啊！
“哥哥，我已经买了喔。”她摇摇手上的袋子。
“哈哈哈！那我送你回家吧。”
“嗯。”她点头，径自转身往店门外走出去。
林燕翔灰溜溜跟在她身后，取眼镜，脱外套。
嘴里还念念有词，“太可惜了……差点就看到人了……”
“什么太可惜了呢，哥哥？！”
林念突然地回头，吓他一跳。
他赶紧把借来的外套往她身体披去，顺便挡住她那对穿透力超强的眼睛。
“没有啊，我说我早就想买护膝了，谢谢你对老哥的关心。”
“哥哥竟然舍得花那个钱了吗。”
她才不信咧！
分明就是跟着她过来的！
不过真的好险，她已经能确定的是，哥哥是没有看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