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橙月把手机还回给叶凌枫。
叶凌枫接过手机，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根本不提林念想过来看仙人掌的事。
虽然他走步很轻闲很慢悠，但苏橙月始终静静地走在后边没追上去。
她想他现在真的嫌她麻烦了。
想起两人认识初期，他就明确表示过，他讨厌女生，不喜欢麻烦。而很多次他的麻烦是她带给的。
如果不是因为徐姝茵，她想她应该少很多次机会接触他，毕竟她不是能做到主动的人。
被赶鸭子上架的跟他接触几次后，他终于也烦了，不然不会叫她别多管闲事。
他不理人，她在后面走着也是死气沉沉的，心情可以说是压抑极了。
她垂眉走着，没注意到他已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直往他身上撞上去。
吓了一跳之后，她抚着额头后退两步。
也不知道是伤心占据了整个知觉，还是心境走向了麻木，她的情绪前所未有的平静无比。
“没有话要说吗？”他先开口。
像等了她很久，语气全是隐忍克制。
苏橙月摇摇头，捂额头的手遮住了她的双眼，他只能看到她紧闭的嘴巴。
似乎这样，就能把心事都隐藏起来，不给他看见。
沉默片刻，像是无可奈何的样子，也像是于心不忍，更像是自己向自己投降，叶凌枫放低架势，“想要我怎么做，直接说啊。”
“你不是警告过我，不要多管闲事吗？”
苏橙月说这句话时是醋意泛滥的，但她自己并不知道，散发的醋意有多浓。
意有所指，叶凌枫不是不知道她指的是上次他放的狠话。
“以后关于你跟姝茵的事，我都不会插手了。”苏橙月哑涩着声音说。
“……”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林念想过来看仙人掌是跟姝茵有关，如果我早点知道，不会帮她问你的。”
“……”
“其实，其实……”苏橙月说上头了，差点说出徐姝茵喜欢他的话，但临时突然记起徐姝茵说过还不想给他知道，便又止住了。
“其实什么？”他紧盯着她看，对她要说什么不是很感兴趣，倒是想看看她手底下的那对眼睛，是不是毫无波澜。
“没什么。”
苏橙月从头到尾没敢抬头看他一眼，全凭气息感受他的存在。
有意想要淡漠他释放的迷人气息，但心里始终放不过自己。
“听林燕翔说，他要利用错开的排赛时间跑去给你加油？”
“呃？”苏橙月终于抬头看他。
这件事，她以为到赛季结束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是你叫他过去吗？”
“不是，”苏橙月着急解释，完全没有打草稿的时间，有些错乱的解释道，“我一开始反对的，比竟比赛期间不适合离队……但他说看完比赛会连夜赶回去……”
“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让他好好考虑后果，没想到他会直接跟你说。”
她看上去紧张得想要哭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被他盯着看的原因，还是怕他误会林燕翔。
“……”叶凌枫单手插兜，偏过脸去避开她的视线，漫不经心似的提问，“是不是想他过去看你？”
苏橙月垂下头去。
她刚才似乎看见他眼底烧着一团火。
但他避开视线后，瞬间凝结成寒气，变成飘浮在云朵上的薄冰，随时会朝她砸下来。
“这次的对手实力不容小觑。”
他轻飘飘提醒。
“知道了，我等下会跟他讲清楚的。”
苏橙月双手纠结的掰扯着，在想要不要澄清一下跟林燕翔的关系，这件事一直让她在他面前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压力。
每次跟他谈到林燕翔，总觉得很无所适从，演戏令她十分疲惫。
不过还没开口，叶凌枫先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个檀木手串递到她面前。
苏橙月一看，觉得十分眼熟，“这是？”
“林燕翔让我拿回来给你的。”
他这么一说，才记起昨晚上跟林念包饺子取下的手串忘她家里了，那是张小姚逼着非要她戴的。
她接过手串，想解释但无从解释，只能咬唇说了声谢谢。
他没有任何回应，表情是一惯的淡漠。
就在气氛准备僵化时，他家的大门传来一串响动。
随着铁锈门发出老年车掉链似的声音，叶剑十开门出来，往他们这边看。
苏橙月做贼心虚般低下头去，被钉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
等她硬着头皮抬头时，发现叶凌枫已经快走到家门口。
而叶剑十站在大门外，视线正从他们两人身上轮流扫过，深邃的眼睛里，有道光似银星划过苍白的土地。
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而叶凌枫却不受影响的从他身边走进去，若无其事的样子也很冷淡。
叶剑十若有所思了好一会儿，才转身朝她家走去。
她家的门是开着的，他直接进去了。
苏橙月松口气，刚才以为叶剑十是针对他们两个才开门出来的，吓得她不敢喘大气，脸色都发白。
她边回家边给林燕翔发信息，让他转告林念，看仙人掌的事她帮不了忙了。
末了，对林燕翔道，“比赛的时候，就不要离开球队了。”
林燕翔秒回，“知道了。”
过了一会，又发来问句，“如果叶凌枫同意我的请求呢？也不可以吗？”
苏橙月的视线停在手机屏幕里的“叶凌枫”三个字上，回想刚才他不悦的表情，回，“他不会同意的。”
“咦？”
“他刚才跟我谈过这件事了，以为是我叫你过去的。”
“……这样啊，我知道了。”
“嗯，你专心比赛，我结束后回来给你加油。”
“好嘞。”
苏橙月换下鞋子，准备上二楼，被张小姚招手示意过去待客区。
她跟苏天铭正坐在沙发上跟叶剑十谈论什么，一脸的正色。
等苏橙月过去了，她停止话题，对苏橙月道，“小月，是这样的，下个月你开学后，爸爸妈妈跟叶叔叔要去旅行一段时间，这期间呢有个任务需要你帮忙完成一下。”
苏橙月点点头。
张小姚继续道，“就是咱家那个后院，你不是老想种点什么吗……”
苏橙月眼睛一亮，但随即又很不可思异道，“妈妈想种仙人掌？”
“嗯，”张小姚语气里透着遗憾和自责，“你觉得怎样？”
“当然喜欢啊，所以妈妈是想要我清理一下后院吗？”
“是想让你去墨村挑点你想种的仙人掌，然后叶叔叔叫人送过来咱家。还有，我们还想在后院搭个小木屋存放工具，”
“……妈妈是要种很多吗？”苏橙月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往苏天铭看去。
“咳，你妈想复刻你叶叔叔家的后院……给她找点事做也好，”苏天铭眼神示意，说得有些隐晦。
“我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墨村的东西好像不能随便拿出来吧？”
对于苏橙月的疑惑，叶剑十解释道，“墨村的仙人掌是唯一的例外，因为它在墨村的作用是联系和传递感情。”
“原来如此。”
“到时我会让凌枫帮你安排的，你只要跟他过去就可以了，签名的时候就用苏战的名字，这样就不会被扣除积分。”
“好。”
苏橙月想起叶凌枫在墨村被扣积分的事，自责又疑惑，忍不住问叶剑十，“叶叔叔，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你问问看。”
“积分在墨村为何这么重要呢？被扣积分又意味着什么？”
“积分在墨村等于通行证。别看墨村不算大，但有的人却不能走遍墨村的各个区域，主要原因是积分不够，”
“积分太低，会失去相对的行使权，一些重要决议和活动是不能参加的。被扣积分，意味着离登上墨村的荣誉宝座越来越远，比如水塔的顶尖之巅。”
“顶尖之巅每隔二十年就重新排榜一次，上一次的榜首是杰翼天。积分在墨村是一个相当重要的存在，轻易丢不得，一般不是很重要的东西，不会拿积分抵进去。”
苏橙月想到叶凌枫丢失的积分，心里绷紧的疼扩散开来，“被扣积分会受到处罚还会在村里公示，这样是不是还有其他不好的影响呢？”
“你指的是凌枫被罚的事吧？”
叶剑十那双穿透力极强的眼，苏橙月不敢看，只能点了下头。
“影响程度看他在墨村的贡献值，他觉得有把握，那就问题不大。”
“……喔。”
对于叶剑十回避正面解释，她意识到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顿时心情复杂。
“他的积分能通过弥补过错恢复回去吗？”
叶剑十定定看她几秒，说，“不能。”
“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可以这么说。”
看到苏橙月充满自责的低垂眉眼，叶剑十若有所思的托着腮，不知道在分析什么。
时间很快来到比赛的那天，徐姝茵赶来漫河接苏橙月去汇合时，在T字路口碰见林燕翔。
她对林燕翔无感，但见他把车停到路口，像是在等人的样子，便下车去打招呼。
林燕翔正趴在车头上照镜子，忽地见镜子里面出现个人影，在朝他走近，他吓了一跳。
刚想骂人，定睛一看，是徐姝茵。
“干嘛？”
“接橙月去集合，”徐姝茵在合适的位置收脚，跟他镜中对视，“你在等橙月吗？”
看她眼神不善的样子，但又站在旁边不走，林燕翔从镜子跟她对视，“怎么了？”
“你就说是不是嘛？”
“路过而已，”他拖着尾音，姿势保持不变。
徐姝茵轻哼，“不信。”
“路过奇怪吗？我停车是因为要挤一颗青春痘。怎么，我挤青春痘你有意见？”
他的手往光滑的脸上扫了扫，又很无聊地放下，歪着脖子看她。
徐姝茵气不打一处来，“浑身上下没一处优点，”
“彼此彼此。”
“真不知道橙月喜欢你哪点。”
“……”
咦？
林燕翔一下手足无措起来，脑子也跟着短路，直接一整个陷入混乱。
“开什么玩笑，”他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往后望去，见是没别人才松口气。
“我可没有开玩笑，”徐姝茵一本正经道，“你还不知道吧，橙月她暗恋你许久了呢。”
林燕翔倒是想装得轻松，可假笑也挤不出来了。
还好苏橙月还没出现，他慌忙坐直腰板，绷着脸启动电车，“我可什么也没听到。”
说完打着车子，意要离开。
“切，胆小鬼。”徐姝茵讽刺他。
林燕翔哪还顾得了她说什么，直接逃之夭夭了。
他走没一会，苏橙月就背着背包从路口转出来，见到徐姝茵在，愣了下。
“你有看到林燕翔吗？”
“他刚开车走了。”徐姝茵过来取下苏橙月的背包，说，“你说的有人接是他吗？”
“嗯。”
苏橙月被她带上车。
两人坐进后座，徐姝茵关上车门，说，“好歹喜欢个优秀点的人……他，真的好吗？”
苏橙月沉默，但给林燕翔发去信息，说上了徐姝茵的车，林燕翔迟几秒发了个喔字过来。
苏橙月等他说话，许久没下文，眉头微微皱了下，问，［怎么突然走掉？是有别的急事忙吗？］
林燕翔：［……没有啊，我去买点吃的。等下就回来。］
苏橙月往窗外看去，寻找林燕翔可能在的商店，［我以为你回去了，所以上了姝茵的车……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靠边停车等你？］
林燕翔秒回，［你跟她去好了，我刚接到电话，可能要回俱乐部一趟。］
苏橙月叹气，［好吧，那你加油哦。］
苏橙月收起手机。
抬眼从玻璃窗的倒影看到徐姝茵在看她，她转过身去。
“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姝茵语气平静，眼神也平静，“如果，我跟林燕翔说了你暗恋他的这件事，你会怎样？”
苏橙月微愣，随即比她还平静。
以她对徐姝茵的了解，这样问那肯定是已经说出去了的。
怪不得他会突然离开，许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原因吧。
“暗恋是我自己的事，不想影响到他，如果他因此受到烦扰，我会尽量离他远点。”
“嗯，不愧是咱橙月，凡事总是先替别人考虑，”徐姝茵抿了下唇，“那你不怪我多事吗？”
“你不是不喜欢憋事吗，又不是第一次被你出卖了。”
“说真的，你真的喜欢他那种人吗？”徐姝茵十分怀疑，“为什么橙月的喜欢看上去那么平静那么浅淡呢？谈到他时，你的情绪甚至没有一点波动……”
“哪怕是心跳加快，好像也没有，”徐姝茵将她的手探到苏橙月的心口。
苏橙月微微一笑，没说话。
徐姝茵又把苏橙月的手拉到她胸前，从外套拉链往里穿进去，按在心口，“你看，心跳加速的节奏，是不是跟你的不一样？”
苏橙月嗯了一声，明显感觉到，她的心跳又快又有力。
那个敲击胸腔的节拍，像在告白。
是属于少女的悸燥，难捱，与失控。
她跟叶凌枫单独在一起时，也有过这样的心跳，甚至有时候会有心脏离开了自己的身体的错觉。
那种被他掏空的失控感，会让她想抓住他，以获取支撑精神的力量。
徐姝茵放开苏橙月的手，躺进后座，问，“毕业后，你会写情书给林燕翔吗？”
“如果到时候需要的话，写也不是不可以。”
“……橙月对待感情也这么理智呢，”徐姝茵说着，想起叶凌枫对苏橙月的评价，再拿来对比她，顿时拉白面色，问，“如果哪天我来漫河这边住呢？橙月会欢迎吗？”
“当然。”
“叶凌枫呢？”徐姝茵停顿，“他会欢迎我吗？”
苏橙月看向她，“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徐姝茵回看她一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根本不敢问他，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你太多了。”
两人不出声，嫌隙好像被越拉越大。
从前说话都是不用经过考虑的，哪怕是说错话，也不怕对方会记仇，可现在每说一句话都要想好，就怕说错了会引起误会。
虽然谁都没说破这层感觉，但都心照不宣的，已经默认了这个东西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