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个怪物是叶兰泽?!
虞瑾跟陆言蹊对视一眼,刚有点眉目的副本故事,顷刻间又被搅合成一团稀糟。
但虞瑾一抬手,制止陆言蹊先开口,她在寂静中快速理顺思路,然后强装镇定道:“不慌,我还能圆。”
陆言蹊啼笑皆非:“行,你圆。”
虞瑾不打算推翻她方才和陆言蹊共同创作出来的小故事,只需要改变一下原定的结局。
孔宁悦早就对叶兰泽动了杀心,叶兰泽也真的将计就计,他两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你来我往间把其他人全部干掉,最后就成了叶兰泽与孔宁悦1VS1,决战毒杀之巅。
真正的大结局里,孔宁悦获得胜利,把叶兰泽也变成怪物后,她全身而退。怪物们则被无法释怀的仇恨困住,永世不得超生。
于是他们回到公司里,寻找曾经谋害他们,如今又躲藏起来的真凶,并将可疑的玩家归为仇人的同谋。
但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杀同谋的优先级肯定要排在杀真凶之后,所以虞瑾一伙人躲进房间里,阮清他们就不费心扒门缝了,因为找叶兰泽更要紧。
秦朗连声附和:“有道理!叶兰泽挨打的时候,好像还跟我说话来着,他说‘咳……咳……空你掘……法……’,我还没听懂,现在才明白,是孔宁悦……杀的意思啊!他想说孔宁悦杀了他!”
虞瑾:……不是,我都不懂你是咋听出来的。
鹿筱站没站相地靠着操作台:“叶兰泽也可能是想说空你几挖,你好的意思。”
……怎么方言都整出来了?虞瑾瞬间跳戏。
其实孔宁悦和叶兰泽黑吃黑,只是目前对副本故事最为合理的推测,其中许多存疑的细节,却已经无处考究。
因为副本的空间只有这么大,除了几个怪物,里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和他们互动。
而且虞瑾可以肯定,貌似对他们没有敌意,且仍有一丝人类神志的怪物叶兰泽,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无辜友善。
他会收好同事掉在地面上的录音笔,在虞瑾他们出监控室后,悄悄放在桌面上,引导他们继续调查,查出他被误解被殴打的监控录像,让自己被害者的身份深入人心。
可是叶兰泽既然能够收集线索,自然也可以有意识地去摧毁线索。
监控室内被删掉的一个个视频,理应存在却又并不存在的纸质档线索,深爱他的阮清却在死后对他恨意滔天,怪物们因为他的现身而集体癫狂……副本中难以得到解释的种种不寻常,将叶兰泽的真实面目掩盖在疑云之下,变得扑朔迷离。
他希望玩家能得知真相,又不希望他们知道全部的真相,所以只留下了一部分对他有利的线索。
但由于删减的部分实在太多,可以探索的空间太少,故事无法被完整的拼凑出来,玩家思来想去,也找不着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自己的猜想。
或许这正是叶兰泽想要的,真真假假,虚实难辨的故事,更方便他浑水摸鱼。他只需要向玩家传达自身的清白与无害,就能取得玩家信任。
被锁在门外的怪物,不再像上回一样自行离去,他们开始熟练地钻门缝,暂时钻不进来的怪物就贴在门上,用手掌和头颅疯狂撞击门板,响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
虞瑾心烦意乱,恨不得直接开门,出去跟他们拼了。
可是拼了又能如何?怪物可以通过复活越挫越勇,而她的体力、寿命和武器,都是有限的。
这个副本难度不高,纯恶心人。
最重要的是,即便副本故事与她的猜想完全吻合,他们还是没办法出去啊!
如果是叶兰泽的怨念构建了这个与世隔绝的空间,而破局之法是解开他的执念,岂不是意味着玩家从进副本的那一刻起,面临的便是一场死局?
因为叶兰泽的执念,无非就是向谋害他的凶手复仇。但副本中哪还有别人?
何况孔宁悦在末日之前,已经打入一区的名流圈。人往高处走,她要是能侥幸活过末日,肯定会选择在一区地下城安家。虞瑾连副本都出不去,更别提去捉远在一区的孔宁悦。
凶手不是孔宁悦的话,那更是完犊子。说明他们推理到现在,甚至还未得知真凶的姓名,前面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故事,也得全部推翻。
虞瑾崩溃,她靠到鹿筱身上,奄奄一息道:“我透不上气来了。是因为心力交瘁加过度用脑吗?”
“头盔戴太久。”江近屿忧心忡忡地望着她:“别多想了,休息一下吧。”
防护服的安全性能极高,舒适性和透气性也就相应地差了一些,人长时间被裹在一个密不透风的壳中,难免会有不适。
但对于历经千锤百炼的训练营毕业生们而言,这种细微的不适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虞瑾平复了一下心绪,便立刻缓了过来。
秦朗很羡慕她的调节能力:“我也头晕,去厕所的时候,跟着江近屿一起摘头盔透了会气,才能撑到现在。”
虞瑾不可置信:“江近屿摘头盔?”
军队作战守则中明令禁止在任务期间脱下防护服,她知道外区的作战分部远不如总部严格,秦朗偶尔违规倒也正常,但江近屿绝无这个可能。
果然,江近屿亲口澄清道:“我没有摘过头盔。”
“不对啊,我看见了门口你的倒影,你就是没有戴头盔,只是你很快走开,又重新戴上了……”
“恭喜你啊秦朗。”虞瑾和鹿筱反应过来。两人笑作一团:“你的flag终究还是倒了,叶兰泽果然去了厕所找你,但是很贴心的没有上前打扰,是不是很感动?”
秦朗,不敢动。
陆言蹊挑眉:“秦朗,你发现了没有?叶兰泽每次都会选择来找你。”
秦朗发现了,他闷闷不乐道:“可能因为我看起来最好说话吧。”
众人一致认可:“确实。”
秦朗心眼不多,没主见也没攻击性,是团队中最软的柿子。
陆言蹊顿了顿,她说:“我想到一个主意,或许可以从这里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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监控室内整整齐齐站着十个人,五个大活人,五个与大活人完全一致的复制人。
由于灵魂不可粘贴,复制人光有人类的外形,本质却与怪物们差别不大,都是空洞的行尸走肉,唯有虞瑾的意念可驱使他们行动。
但不影响诸位原主对其的满意度。鹿筱快乐地抱住自己的复制人,一整个爱不释手:“真的跟我一模一样!她也能变成翼龙吗?!”
“异能的力量源于K病毒,K病毒不能在死人的体内存活。没有灵魂的复制人,应该算不上活人吧?”陆言蹊用不确定地语气说道。
其实虞瑾也不能确定复制人究竟算不算活人,她一直觉得他们更像活着的尸体,有血有肉有心跳,但又没有灵魂和思想,也不能作为K病毒的载体。
“不重要了。”陆言蹊并不纠结答案。
把五个复制人摆在监控室的显眼处,她带领大家躲藏在门附近的隐蔽角落。
怪物们钻门缝钻到一半,监控室的大门主动为他们敞开了,换做正常人类,定会愣在原地,然后盘算起此举是否另有阴谋。
但怪物们没有人类的思考能力,全靠本能行事,因此进门后便各自找了具人类躯壳,扑上去连抓带咬,啃得津津有味。
虞瑾等人趁机贴墙溜走,把怪物和虞瑾复制出来的“他们”一起留在监控室内,没有几个怪物来碍手碍脚,几人在八楼行动自如,很快就各自分散,又开始翻翻找找。
虞瑾离秦朗不远,一直用余光偷偷观察他和他周边的环境。可叶兰泽应该是被秦朗的军体拳吓怕了,迟迟未曾现身。
她逛了整整一圈,又逛回了阮清的办公室,拿起桌面上的荼蘼水杯左看右看,没看出它和普通杯子有何不同,只因为杯底印了个简单的logo,就能身价暴增,真是一个好命的杯子。
随后虞瑾翻开阮清的相册,照片上的她和叶兰泽依然是对赏心悦目的恩爱小情侣,在镜头前无忧无虑地大笑,他们不知道自己最后会被囚于暗无天日的楼内,一个昼夜不停地寻找,一个处心积虑地躲藏,在无止境的循环中永不相见。
虞瑾翻了几页,忽然想起了南流景曾在电脑里拍摄的照片,他们搜遍八楼也没找到相应的办公室。
她还记得那间房肮脏老旧,与八楼低调奢华的装修风格截然不同,可是角落里有一大盆染血的绿萝,暗淡的红衬托着叶片鲜亮的绿,生机勃勃。
而八楼的植物全部枯死,摆在阮清办公室里的大型绿植也未能幸免,只剩一盆湿润的土,在垂落的枯叶下,隐隐发亮。
像是潜伏在黑暗中的蛇,鳞片被透明粘液包裹着,会从某些角度反射出零星的光芒。
虞瑾目不转睛地盯着,于是土壤也像相册里的照片一样,被她的注视赋予生命,由静态转为动态,在盆中缓慢地蠕动起来。
虞瑾把相册扔去一旁,她笑道:“叶兰泽,你这次选择了我,也是觉着我像好人吗?”
无人应答,青紫色的烂泥状物质从花盆边缘溢出,一直流到了她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