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三年。
利器已备好,再不会被吴国的剑给一剑斩断。
而越国的士兵也在薛姚的基础剑法之下习得系统剑术,更因见识过阿青“一剑破三千”的神剑之影,当世已无敌。
薛姚重新回了范蠡府中,不与人来往,也不出去行走。
实在是这世界过于落后,要是出门,吃穿住行都不方便,也就在范蠡范大夫这等又是大臣又是富裕人家的府中,她勉强能忍受些。
她有预感,在越国复仇后,她或许能得到最后一副画,到那时候才能够脱离世界,所以她耐心的等待着。
而阿青却在越国发兵前神秘消失了,可范蠡无心去寻她。
复国之际就在眼前,范蠡着实分不出心神来想别的事情。
万事俱备,越兵出击吴国,一战,吴军大败,越国乘胜追击,再次交战,此次,吴王夫差在军队之中,吴军再次大败,吴王夫差兵败自杀。
越国士兵一路畅通无阻,所向披靡,攻入吴国的都城姑苏。
越王多年的隐忍终于苦尽甘来,在攻入吴王宫中的那一刻已一雪前耻。
范蠡身先士卒,领着兵先行入内,在完成了份内的清扫工作后,他飞快的往后宫中跑去。
吴王后宫中的女子只是被围困起来,具体要怎么处置还要等越王的命令,何况这里面还有他们越国送来的女子,所以并没有受到太多惊吓。
或许是近人情怯,范蠡走入宫门之中,差点软了腿脚,却有人伸手将他扶住。
范蠡有些惊愕:“郑旦……”
眼前的郑旦已不是那等如骄阳般活力的模样,像是生了一场大病,瘦得脸颊有些凹陷,但未减她容色分毫,反而有些不似人间的飘渺之意。
她手里持剑,扶起范蠡:“范大夫,好久不见。”
范蠡怔愣道:“好、好久不见?”
郑旦微笑道:“还多谢了几年前范大夫派人送来的秘药,不然我怕早已成为这里的一缕孤魂,再无见故国之日。”
范蠡默默道:“那秘药其实是薛女侠送来的。”
郑旦惊讶:“是吗?那我要多谢谢她了。”
郑旦没有与他叙旧太久,将他轻轻一推:“在那边,她在……那边。”
郑旦也知道他这样迫不及待的冲进吴王的后宫之中是想要见到谁。
范蠡抓了抓衣摆,百感交集:“我……”
郑旦摇了摇头:“你是怕了?还是悔了?”
范蠡一下子生出了勇气,不再迟疑,他飞快的往郑旦所指的方向跑去,他从未如此尽力而失态的奔跑过。
他像是冲破了心中的藩篱,大声的呼喊着:“夷光——我来接你了——”
“夷光——”
他的声音在寂寥的宫殿中回荡着。
忽然,一个轻柔的声音回应了他:“范蠡,是你吗?”
那是他魂牵梦萦的声音。
他奔向她,像奔向了他的世界。
……
……
……
薛姚没有加入越王的兵队出发,但她却早早的抵达了姑苏。
短暂的隐藏身份,她又是个女剑客的打扮,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她在这里等到了越王兵队的到来,在范蠡带着先行军进入吴王宫中之时,薛姚轻功一点,也跟着飞了进去。
她无意在这个时候打扰范蠡和施夷光的相聚,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离开的契机究竟在何处。
在范蠡遇到郑旦时,薛姚停住了脚步。
郑旦的变化如同她预料中的那般大,她已不是骄阳,倒像是清冷孤寂的寒月。
随着范蠡的离去,薛姚默默落到了地面上,郑旦正好看见薛姚从宫殿顶上落下来的身影。
她看着薛姚的身法,如同当初看见薛姚的剑一般好奇。
“要叙旧吗?”郑旦笑着问。
尽管时光对于郑旦来说,已过去了好多年,可在她眼中,那个带剑的隐世女剑客似乎一点儿也没变。
于薛姚而言,她们所见不过一面,相处不过半日,似乎没什么旧可以叙。
但是郑旦本该死去的命运因她而改变,薛姚又忍不住多了些好奇心。
“谢谢你送来的秘药。”郑旦对着薛姚道谢,“不然我怕是见不到回归故国的这一天了。”
薛姚摆手:“秘药于我不算珍惜,而且不过是一瓶药,能救人才是它的用处。”
何况薛姚只是身上只带了一瓶,不代表她只有这一瓶,这药对她确实不算珍贵,她每到一个世界,除了干正事,顺手也会尽多的搜集各种物资,来作为自己的库存。
郑旦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但是她不会因为薛姚这样说便觉得这药不珍贵,能于人生机绝境之时强行保命的药物,怎么也不可能不珍贵的。
薛姚道:“如今吴国已灭,你之后准备去哪里呢?”
越王不可能将吴国的百姓和士兵都灭绝,甚至吴国的大臣很多也可能会归降越国,郑旦与西施如此出名,想要隐姓埋名是痴人说梦。
范蠡凭借着功劳,可能会和越王求赐西施,毕竟她们到底算是功臣,可天下一绝色,范蠡占其一便足够显眼了,谁也不知道如今精明理智的越王以后会不会改变,范蠡最大的可能就是带着西施归隐。
原本郑旦死了倒没她什么事了,可她如今活了下来,“祸国”的名声她和西施分担了,倒也不至于让她们两人都该死去,以平息吴国百姓的无端愤恨。
若是只有西施一人担着祸国的名头,亡国之人无法质问自杀的吴王,一腔怨恨无法发泄,她就会被吴国还活着的大臣们推出来当这个挡箭牌。
现在她们两个人都还在,这件事提醒着所有人,她们是越国送往吴国的美人们,罪名无法这么简单的推在她们身上了,可这也并不代表她们的处境会好很多。
西施尚且有范蠡这个退路,郑旦能怎么办?
范蠡不可能同时向越王伸手要两个绝色,越王纵然不好色,没有别的想法,可是也会对范蠡如此不知分寸而心怀芥蒂。
要一个侍奉过君王的美人是情根深种,要两个是怎么回事?是好色?还是也想享受吴王之福?
郑旦叹息一声:“吴国旧地不可待,越国……又有何处能再接纳我?”
她如今已不是苎萝村的郑旦,而是吴王后宫的美人郑旦,她回不了苎萝村,也不能带着写明她身份的东西四处游历,因为她的过去无法隐藏。
薛姚皱眉,这确实是个难题。
忽然,郑旦问:“薛女侠,你可有听到羊儿的叫声?”
薛姚一愣,吴王的宫殿又不是牧羊的大草原,如何会有羊叫声?
“咩——咩——”
可是宫殿中似乎的确传来隐隐约约的羊儿叫声,与之相伴的,还有薛姚身侧那柄剑的剑鸣!
“范蠡——”有人叫着范蠡的名字。
薛姚脸色一变,她听出了那个声音——是越女阿青!
薛姚来不及和郑旦多说什么,脚步一点便往声音传来的那处飞去,那是范蠡和西施待着的地方。
薛姚已将轻功用到了极致,在阿青的那一剑指向被范蠡拥在怀中的那美人时,抛出利剑将剑尖一顶。
剑未刺中施夷光,但剑气已伤了她。
施夷光捂住心口,嘴角溢出一抹鲜红。
薛姚当然抵挡不住可以一剑破三越甲的阿青一剑,那是因为阿青在最后停了手。
或许是因为薛姚的那一挡,让她忽然清醒了一秒。
她看着施夷光的面庞,即便嘴角带血,她仍旧美得那么惊心动魄。
阿青喃喃道:“范蠡,这便是你的湘妃吗?”
范蠡曾经未将薛姚的劝告放在心上,他以为阿青天真烂漫,是孩子心性,可他如今却明白,原来天真烂漫的阿青,也有少女心事,他意识到了自己的严重错误。
他对阿青的好,对她的百依百顺,对她的处处满足,皆是别有目的,可是阿青是孩子心性,她不懂范蠡的抱负,不懂范蠡的谋划,所以她陷入了这样的美好之中。
范蠡惊恐的抱着西施,看着阿青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杀便杀我吧,夷光她没有任何错!”
薛姚连忙上前将身上仅剩的药丸掏了出来塞到施夷光嘴里,她皱着眉头咽下,嘴唇苍白,眼神却逐渐清明。
施夷光何等聪慧,仅凭这只言片语中便推断出了范蠡与这少女的纠葛,她淡然的回望她。
阿青却忽然慌了神,避开了施夷光的目光:“她……好美……”
阿青眼神黯淡了下来:“我不杀她,也不杀你了,世上原来真有湘妃……”
她说着话,直接提着剑转身离开,亦如当年离开越王宫,再无踪迹。
薛姚眼前又出现了熟悉的光斑,记忆之书再次浮现,薛姚伸手,一副画卷落了出来,上面写着——西子捧心。
只是这次不止有一副,还有一副画卷掉落了下来,上面画着的却是拿着剑站在宫殿门口,抬头望着天空的郑旦,微风吹起她的衣摆,单薄的身躯仿佛下一秒就要乘风而去,这副画的名字是——浮萍无根。
“浮萍无根”四个大字是金色的,上面好似有浮光流动,像是有生命力一般。
薛姚感受到了万界交易屋的召唤,再一眨眼,她回到了万界交易屋的空间中。
等待许久的叶竹青看着她轻轻吐出一口气:“下次不要莽撞碰还没有鉴定过的交易品了。”
薛姚的面前多了五个空间格子,里面放了“浣纱双殊”“一剑破三千”“西子捧心”“浮萍无根”四幅画和那柄剑。
薛姚好奇的看着那柄剑:“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越女剑?”
叶竹青点了点头:“从别的位面交易而来,还没有鉴定,便被你碰了,它身上有时空之力,还好万界交易屋能把你召唤回来,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
薛姚自己收集的交易品是安全的,但是万界交易屋交易来的物品却未必,所以每次还需要万界交易屋花时间重新进行鉴定,打上万界交易屋的印记,薛姚和叶竹青才能放心的使用和交易。
薛姚立马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她看向“浮萍无根”那副话,问道:“为什么上面的字迹与众不同,好像是第一次遇到?”
叶竹青只微微看了一眼:“因为她是有生命力的。”
或许是因为叶竹青和郑旦有相同的遭遇,明明是活人却被不买卖活人的万界交易屋识别成了交易品,叶竹青轻易的察觉到了郑旦的处境。
他抬手轻轻将那副画从空间格子中拿了出来展开,下一秒,拿着剑的郑旦一脸惊讶的出现在了薛姚的面前。
叶竹青毫不意外:“现在,或许你可以雇佣第二个雇员了。”
薛姚看着一身轻松郑旦笑道:“意外之喜!”
能够将郑旦带回来,的确是意外之喜。
叶竹青将万界交易屋的雇员手册扔给了郑旦:“我们得继续去下一个世界了,薛老板。”
“好!”
她们将会去新的世界,旅程尚未结束,人生也才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