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法早就得知了阿列斯特的死讯，但是迟迟未见莉莉丝回地狱，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消息。他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不打算回地狱了？

他希望莉莉丝只是想在凡界多放松一下，但是又不好亲自去询问她何时归来，因为当初是他把她赶走的。

他开始想自己不该把她赶出地狱，相隔三千年她突然在血之海海底出现也是个概率极低的奇迹，并不意味着她此次离开后最终也会归来。

思来想去，他开始没日没夜工作，还仔细为地狱管理建设查漏补缺，将大量任务下发，给众魔找事做。也许这样，他们会受不了，联系莉莉丝回来帮忙。

一时间，萨麦尔、彼列、埃斯蒙德都忙得脚不沾地，玛门也再没时间敛财，别西普也空不出手吃东西。连睡了一百多年的贝尔芬格都被路西法从床上揪了起来，开始了工作。

路西法偏爱的堕天使都这样，更别说底下的恶魔了。众魔被迫成了日夜不休的工作狂，地狱哀怨四起，但是他们都对地狱之王敢怒不敢言。

原本有许多费力不讨好的琐事一向是莉莉丝干的，现在分派到众魔手上，他们才意识到原来莉莉丝从前做了那么多工作。现在为解决这些工作，地狱成立了许多新的机构。

与废寝忘食工作的众魔不同，莉莉丝刚从一场深度睡眠中醒来，闲适至极。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开始翻看起自己有没有收到消息。刚施术展开夜之魔女印记，就发现许多堕天使和恶魔联系过她。

萨麦尔：“莉莉丝，听路西法说你已经可以回来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莉莉丝没回，她没想好什么时候回去，或者是说，她有点不想回去。

彼列：“莉莉丝，你的假期已经结束了，别再留在凡界偷懒了，快点回来干活！”

……干活？地狱能有什么活？

埃斯蒙德：“莉莉丝，最近路西法跟疯了一样没日没夜工作，不仅如此，还给我们找事做，连贝尔芬格都被他叫醒了。这工作量，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天堂……”

……啊？

莉莉丝又寻找起大蛇发来的信息，上面写着：“莉莉丝，现今地狱很太平，众魔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路西法颁布了地狱新的工作条例，据说是根据从前他在天堂给自己设置的工作要求而编写的。众魔各司其职，还必须达到他设置的‘绩效’，一个工作衡量指标，专门用来评估工作态度、能力和业绩……总之，恶魔们叫苦不迭，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你还是再留在凡界一段时间比较好。”

莉莉丝想象了一下那副众魔都在埋头工作的样子，简直不可思议。不愧是路西法陛下，这么快就让恶魔们都改头换面了。虽然她很想亲眼看看地狱现在是怎样一番奇特景象，但是她决定听从好友的话，为了自己的自由与幸福暂留凡界。

何况，路西法又没联系她，让她回地狱。

另外，她想试试她究竟能不能摆脱地狱，在凡界伪装成一个普通人类生活。但身上的不适已经初见端倪，脱离了地狱黑暗力量以及原初血海的滋养，她觉得自己的力量流散了许多。要是再碰到强大的恶魔或天使，她可能不是对手。

她离开洞穴，沿着山脉向一座城市走去。这个地方莉莉丝从前来过，第一次是与萨麦尔一同来追击恶魔普涅，第二次是躲到这里养伤顺便进行灵魂交易实验。

除了山脉、海岸没有变化，城市、村落变得更加繁盛密集了。让她意外的是，这里居然也被罗马人占领了，成了罗马的一个行省。

很快，她遇上了一群流浪者，她跟他们互相打量起来，随后她觉得他们是一伙流浪商贩。

莉莉丝便好奇拦下一个人，从他手中购买了一个包裹，以及若干食物、毛巾等，最后还用珠宝什么的跟他换了一些钱币。这个商贩似乎看她独自一人，便坐地抬价，商品价钱比一般水平高上了许多。她对此颇为不满，但是跟贪婪的商人讲良心也没多大作用，白费口舌。

她忽然注意到，此人怀中抱着一本希伯来圣经，她问：“你信仰上帝？”

商人似乎来劲了，积极向她宣扬起来：“我主上帝雅威，创造了世界和其中的一切，是一切被造物的的创造者与引领者，祂塑造了我们的心，祂了解我们所有人的行为。祂全知、全能、全善，通晓现在、过去、将来的一切，祂会奖励所有信奉者、惩罚所有不善者，祂的名将永存……”

“停停停，别说了……”莉莉丝头疼地打断这个狂热分子的话，“我对这些很熟悉，不用你多说。”

“难道你也信仰上帝？可惜，上帝是我们的神明，只保佑我们。”

他抬起脸，自得自满起来，好似上帝此刻就在他身后。莉莉丝颇为不爽，眼珠转了转，开始找茬：“你说祂全知、全能、全善？那祂能不能创造一个自己搬不动的巨石呢？”[1]

他刚想回答自然可以，但又隐隐觉得不对劲。

“如果祂不能创造自己搬不动的石头，祂就不是全能的。如果祂能创造又举不动，那祂也不是全能的。”

“……你这是在胡搅蛮缠！”他嘴角的胡子因情绪激动而一颤一颤。

“放宽心嘛，只是闲聊探讨一下。”莉莉丝抱起双手，又若有所思，“那祂要不要符合善恶标准呢？如果祂有自己必须遵守的规则，那祂就不是全能的；如果祂无需遵守，那便无谓善恶，祂就不是全善的。”[2]

“你……凡人不可妄自揣测神明！”他含糊丢下一句，“你怎能如此不敬？难道你是没有信仰的未开化之人吗？”

“哈哈……”莉莉丝笑了，“我不信神，我信‘夜之魔女’，只要把灵魂交给她，她就能提供保佑、实现愿望。”

莉莉丝说着把印有夜之魔女印记的莎草纸递给了他，他双手仿佛被烫到一般丢开印记，说：“这是对我信仰的亵渎！”

莉莉丝摇摇头，转身离去，继续朝着远处的城邦前进。她登上一个山头，又是一个春日，芳草鲜美，鲜红的山茶漫山遍野。远处的蓝色大海一如昨日，只是她已大为不同。

身后微风一动，莉莉丝扭头，披着银白长发、身着白袍的弥赛亚静静伫立，额间浅金色的长条印记在阳光下隐隐闪烁。他琉璃般澄澈的眼眸看着她，呈现出淡淡的蓝色。

莉莉丝将两只手掌举起，说：“我什么坏事也没做！至少，在这里没有。”

弥赛亚没有说话，暗暗惊讶于莉莉丝居然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了。

莉莉丝想到曾经自己自告奋勇要劝路西法等堕天使改邪归正，让弥赛亚等她好消息，她不觉心虚，诧异问道：“别告诉我你在这等了一百多年。”

“一百年不算什么。”他淡然回答，“你说服路西法了吗？”

“……没有。”她甚至没向路西法提过此事，然后她胡乱回答，“而且，我还被他赶出来了。”

弥赛亚眼神微动，莉莉丝看起来不太像是在说谎的样子，但是恶魔们都很会伪装，他未必能从她口中听到事实。他转而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旅游而已。”莉莉丝答，“你接下来也要留在这里吗？”

那她要好好考虑离开此地，弥赛亚实力在她之上，她在这里过不安稳。

似乎是看出她的隐忧，弥赛亚说：“我平时都在圣殿洒扫，而且，我不会因为你是恶魔，就找你麻烦。”

“那再好不过了。”莉莉丝稍微松了一口气，“圣子”应该不至于骗人吧？

“但是米迦勒拜托我，找你要回他的黄金长枪。”

莉莉丝不太情愿，看弥赛亚也没强迫她的意思，于是理不直气也壮：“我冒着生命危险，凭本事拿来的，为什么要还？”

弥赛亚向来平和的语气有了一丝波澜：“偷也算一种本事吗？”

“对于恶魔来说，算吧？”莉莉丝试探地反问，然后决定转移话题，“你这副样子出现在人类面前，不会太……太出众了吗？”

“在他们眼中，我只是一个平常的老者。”

“……原来如此。”莉莉丝很好奇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也是潜意识魔法？她决定有空时去钻研钻研。

“你的身体里有许多人的灵魂，为什么不把他们放走，让他们回归世界本源？”

莉莉丝眼神微动，道：“他们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不会欺负他们，他们还能成为我的一部分，跟我一起永生不灭。”

弥赛亚没有说话，尝试理解她的话，然后得出结论：她想让这些灵魂陪着她。但是他不明白，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莉莉丝又想到什么，突然问：“天使和你有灵魂吗？”

弥赛亚点点头，道：“自然，灵魂体中，我们拥有最好的灵和魂。”

她不禁妄想起来，如果她能得到弥赛亚的灵魂，那力量肯定会大增！但是弥赛亚看起来没有任何欲望，而且那么强大，根本无需与恶魔交易。

她隐隐觉得，要是他知道她想跟他进行灵魂交易，她很可能会被他再打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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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上帝全能悖论

[2]：出自英国哲学家罗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