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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藤拓真,藤井广树,藤原千叶”是那三个小孩的名字。
浅川悠在电脑上记录。
——大臂内侧,腰间,后背均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和红肿,甚至有些地方有出血症状。
浅川悠忽然间想起,昨晚给藤井广树检查的时候,诸伏景光有一瞬间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时间,掏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背景铃声响了几秒,接通了。
“浅川桑?”他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时有种磨砂的质感。
“……是我。”
“我是想问,昨天你检查的时候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那个叫藤井广树的男孩子。”
“……”
几秒后他回答,“嗯。”
“藤井的肋骨处动过手术。”诸伏景光继续说,“一般来说,不是非常严重的摔伤,是不会有肋骨断裂的情况,除非……”
“除非是被人打的。”浅川悠总结道。
“嗯。”
过了几秒又听他问,“手好点了吗?”
浅川悠一愣,低头看自己有些惨不忍睹的手。本来之前右手的那个伤口就没有好完全,昨天又跟着学贝斯,她一点乐器基础都没有,十个手指现在疼得不行。
她撇撇嘴。
“……疼。”
女孩儿有些委屈的声音像是在撒娇,尾音微颤,透过话筒传到他的耳边。
诸伏景光愣了几秒,握住手机的右手紧了紧。
他喉间微动,语气不由得柔了几分道,“……嗯。我这有药膏,明天给你带过去。”
他挂掉电话。
降谷零重新系好鞋带,起身做了几个热身动作,金色的发尾随着身体动作的起伏在空中扬起漂亮的弧度。他边俯身拉筋边说,“hiro,准备好了吗?松田和萩原要比我们晚十分钟过来。我们先跑个几圈?”
意料之外没有回应。
降谷零抬头。诸伏景光低头看着右手的手机,也不见他动手指发消息,只是垂着头。
看着像是在发呆。
降谷零疑惑地又叫了一声,“hiro?”
“啊?”他像是终于听到,抬头看他问道,“抱歉zero,你刚说什么?”
“……”
*
“我说,景光君的外号应该叫神棍!”浅川悠吸了一口奶茶,浅紫色的眼里有些不可思议。
“你能信吗?他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地对那三个孩子说,‘学贝斯和吉他是很考验人的健康状态的。骨骼的大小也会影响你应该选择的乐器大小。’然后堂而皇之地给他们摸骨和检查身体。”浅川悠简直不可置信。
“噗。”小早川晴子哈哈哈哈笑了半晌,“抱,抱歉啊小悠,我真的忍不住。我以为你已经够不正经的了,总是动不动就调戏诸伏君。没想到诸伏君和你比起来不遑多让啊哈哈哈哈……”
浅川悠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在让着我,借此看我出丑的样子。”浅川悠有些后怕地摇头,“我觉得以景光君的智商和情商,他真的是太善良了不跟我计较。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栽在他手里几回了。”
“让着你不好吗?”小早川晴子对她眨眨眼,双手支起下巴笑得暧昧,“我总觉得诸伏君对你是不一样的。”
浅川悠却忽然收起平时一脸的不正经,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右手在桌子边沿敲了敲,沉思几秒后说道,“景光君是个很善良的人,很善良。”
“正是因为这样,他对至亲的亲友非常包容和忍让,我从没有见过他发火的样子。”
“他对素不相识的孩子都能这么充满正义感和责任心,对我这个缠着他不放,又认识了一段时间的女孩子,怎么也应该比对待陌生人要热情一些吧。”
小早川晴子皱了皱眉,刚想说你这都是些什么鬼逻辑,根本说不通。
浅川悠又说道,“你看这个。”
她把电脑转过来正对她。
小早川晴子这才看清电脑屏幕上原来是一张照片。
“昨晚他正在指导藤井贝斯的指法时,头顶的灯泡忽然松动坠落,笔直地向坐在藤井旁边的藤原头顶砸下。我当时在几米远的地方调试相机,根本来不及跑过去推开藤原。”
“你知道吗?他几乎是一秒都没犹豫地抱住藤原侧身躲过,灯泡就在他们身侧坠落。”
瞬间砰的一声成了碎片。
而几秒后,相机自动设置的拍摄拍下了这一幕。
她不敢想,如果哪怕只有一秒的时间,他没来得及躲开。
该怎么办?
小早川晴子看着那张照片,沉默了许久后说,“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诸伏君在爆炸区救的那个人……”
“嗯,那个人杀了他的父母。”
浅川悠语气顿了顿,说道,“当时我跟着井上前辈采访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我猜应该是诸伏君不想把这件事告诉无关的人吧。”
“这件事,我是当时参加联谊的时候听松田君说的。”
咖啡店的门被打开又关上。门口的风铃在空气中荡出了美妙的音符。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呐,晴子。”浅川悠最后合上电脑,浅紫色的眼里似乎带着深深的叹息。
*
诸伏景光伸出右手擦了擦额角不断滴落的汗,拿着拖把继续拖着满是泥泞的澡堂地板。
因为马拉松比赛将近,很多警校生都会选择在晚上加训跑步,澡堂往往要等到第二天的时候才能有时间清洗。诸伏景光的时间表排的很满,只有中午吃完饭之后才有短短半个小时可以打扫。
然而在东京的盛夏,中午的高气温可不会放过他。他重新洗了拖把后将它放到进门边的水池里,抬腕看表,吁出一口气。
“终于弄完了。”
他抬头看着窗户外火辣的阳光,蓝色的眼微微眯起,唇角勾出一抹笑。
真是个好天气。
——
三个穿着警服的少年一人叼着一只冰棍在树下乘凉。
“我说zero,诸伏到底是因为什么事被鬼冢教官罚去清理澡堂啊。”松田阵平胳膊肘着地,以一个半躺的姿势眯起眼睛看头顶的树叶,“我每次问他,他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他以警校生的身份要求老板配合他调查。”降谷零觉得热,伸出右手在脸庞边扇风,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那个老板似乎真的以为他是警视厅的公安。”
“哈?”松田阵平惊得冰棍都掉了一半。
“小诸伏一向最冷静了。这不像他啊。”萩原研二笑道,“伊达班长说了什么?”
“让他写一万字的检讨。”降谷零无奈,“这事不知道怎么就传到鬼冢教官的耳朵里了。”
结果就是鬼冢教官气了个半死,罚诸伏景光一个人连续打扫澡堂一个月。
还偏偏挑在马拉松赛的时候。
啧,鬼冢教官也是真的气疯了吧。降谷零想。
他感到有些无力,合着他之前特地的提醒都白费了。
“伊达班长还在问我,说诸伏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需要放松。”松田阵平扶额笑了半天,“他刚解决长野县的案子,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哪有什么压力啊。”
“毕竟小诸伏做这样的事确实出人意料啊。”萩原研二笑道,“这种不着调的事比较像小阵平你的风格呢~”
突然被点名的松田阵平愣了几秒,张口就反驳,“哈?你在那瞎说什么假设性的话啊……”
降谷零手抵住头笑了半天,抬腕看表后在草地上平躺下来。
应该还能睡个十分钟。
他想。
在那俩人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的拌嘴声中降谷零的眼皮渐渐下沉,然后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