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湘一幅八卦脸,欠欠地凑上来:“师父,你真地想当我姐夫啊?”
朱寅沉着脸,用筷子夹了什么递过来,黄湘张口就咬住,没嚼两下,被辣得哇哇大叫:“师父,您怎么给我吃辣椒啊?我吃不了辣,我喜欢吃甜的,你忘了吗?”
朱寅一连吃了八块辣椒,放下筷子:“你把鱼吃了吧,我只喜欢吃辣椒。”
黄湘把盘里的鱼吃完,嘴里像放了一万颗跳跳糖,噼里啪啦地炸得她快要晕倒,怪这只怪鱼太鲜美,她实在留不住嘴。
朱寅挖开白梅树下的雪,取出一个木盒,递过来:“这是给你姐姐准备的养生丸,第一次弄,也不知有没有毒,你帮着尝尝?”
【不是,师父这进展也太快了吧?都要祭出徒弟的命来讨好美人了】
【学到了】
【我吃不吃呢】
【吃吧,我看差不多成了,你可以功成身退,进入收尾阶段了】
黄湘接过盒子,打开取出一顆粉白色小团子,胖乎乎的,带着糖霜,朱寅一直看着她,很有兴趣知道效果的样子。
黄湘一脸决绝,猛地把粉白小团子扔到嘴里,闭上眼睛。
朱寅凑近了:“如何?”
黄湘睁眼,顾不上答话,把木盒子里的粉白色团子全吃完了,才心满意足地评价:“嗯,很甜,有点梅花的冷香,冻得冰脆脆的,太适合被辣得冒火的喉咙了,还是师父老谋深算,决胜千里啊,做辣鱼给姐姐吃,再用甜丸去辣,老用心了啊师父。”
朱寅缩回去,紧了紧红色皮毛大氅,冷着脸,继续执卷读书,朝黄湘摆摆手:“回去吧,明天去书斋,和高芳一起把对联写了贴好。”
黄湘却凑上来:“师父,刚才这小东西叫什么名字啊?以后能不能给姐姐做的时候,也帮我带一份?太好吃了嘛。”
朱寅抬眼,严肃地看着她:“如果有什么毒发症状,记的让高芳来喊我。”
黄湘瞪大了眼:“师父,不是,真有毒啊?这不就是甜点吗?这么好吃,怎么会有毒呢?”
朱寅看着她:“你好好留意症状,做好反馈,如果有好的建议,下次还有做代尝者的机会。”
黄湘帮着他系系红色大氅的带子:“是,师父,我一定做好这个尝毒员的,如果哪天中招,被毒死了,你一定记的我的心愿,和姐姐找个世外桃源隐居起来,幸福一辈子啊。”
朱寅看起来并不领情,蹙着眉头:“去吧。”
第二天,高家院子里一片繁忙热闹,每年春节,全村的对联都出自这里,黄州御史世家出的对联,正气满满,对歪邪鬼怪有震慑作用,元秦村的历史上,因为没贴高家春联而出事了很多恐怖故事,由各家祖上代代相传,数千年下来,便形成了风俗习惯。
书斋四个孩子,连同高白石都下了手。
百里高香甩着酸痛的胳膊:“高叔叔,您就应该收钱,不然,他们只免费来拿,连点麻纸费都不给,不说咱们的人工了,连材料本都折进去,这世上,哪有这种便宜事?”
高芳冷冷地:“你没来书斋前,你家还不是年年来这里免费领取,那时你怎么不说,现在出点工而已,就有意见了?”
玄青冬半死不活地,写出来的东西轻浮虚弱,病病歪歪的,总共也没写几张。
主力还是高家父女和万福祥。
高家娘子张富贵长得细眉细眼的,她非常沉静,不是帮着夫君研墨,就是帮着女儿扯纸,还负责把所有写好的对联摞好,用高家祖上传下的一把大铁剑压过,这才有鬼邪震慑效力。
黄湘走过来:“高芳,师父让你和我写书斋的对联。”
高芳抬头,看着黄湘红红的脸蛋和嘴唇,关心地问:“湘儿,你怎么了?”
黄湘摸摸脸:“我可能中毒了,一会儿若是晕倒啥的,你就快跑去叫师父。”
其他几人都看过来,满脸惊讶:“小师姐,你怎么中的毒,快想想可是吃过什么?”
黄湘一脸坚定,淡定摆摆手:“你们不用紧张,我帮师父试毒呢,快写吧。”
百里高香撇撇嘴:“先生平时对小师姐可是宽容了,三年认不全一个字也不舍得说半个字,这大过年的,怎么舍得让骨重这么高的孩子试毒?小师姐,你不会是不想干活故意撒谎吧?”
玄青冬趁机坐下休息:“就是,先生只撕我们四个人的作业,从不撕小师姐的,就是我们顺位做先生徒弟的时候,也是要被撕和骂的。”
万福祥看看四位女孩,宽和地笑笑:“那是因为小师姐年龄还小,骨重奇高,开窍又晚,先生也是因材施教。”
高芳板起小方脸,瞅着百里高香和玄青冬:“先生就是宠着小师姐,她就是骨重高,不服你们给我憋着。”
黄湘眨眨眼:“是我主动给师父试毒的,身为弟子,能为师父而死,是做徒弟的荣耀。”
万福祥赞赏地点点头。
【这马屁拍的,误人子弟啊】
【小万吗?我就是跟他学的啊】
【宿主真心话吗】
【你猜】
高芳拿起一幅对联,展开给黄湘看,笑着说:“我都写好了。天地同春共九州,秦龙腾飞佑万年。横批:元龙神国万岁。”
黄湘拍手叫好:“高芳写得必是最好了,快帮我家再写一幅,上联是:神魔仙鬼不请勿来,下联是小家薄业平安是福。横批:小康之家。”
高芳笑出声:“湘儿脑子里奇怪想法就是多,好吧,我帮你写。”
黄湘就帮她扯纸,研墨,也帮着张富贵压大重剑,她没练过字,不好意思写,也没人让她写。
最后,她还是没忍住出手了,鬼画符般地写了一幅:“春风春雨春色,不如你绝色;新年新岁新景,不如你新颜。横批:千里共婵娟。”
高芳看着她这幅奇怪的对联:“湘儿,这是写给谁的?”
黄湘把对联压在重剑下,喘口气:“给我师父家写的。”
高芳扑哧笑了:“给先生?这个?哈哈哈,你不怕挨揍吗?”
黄湘神秘地凑过来:“不会的,还可能会挨夸,悄悄告诉你,我很快就有师娘了。”
高芳板起小方脸:“谁?”
黄湘摆摆手:“先别管了,反正是亲上加亲,绝对配得上我师父。”
一直忙碌到太阳西沉,黄湘把春联带回家,妈妈商宁刚从山上回来,脸上犹有泪痕,情绪低落,身后跟着八个桃红柳绿,帮着挎放着酒菜的篮子。
黄湘把对联交给她们,走到正在做饭的商宁身旁:“娘,有好消息。”
商宁抬头:“什么好消息?我可怜的孩子,爹不在了,两个姐姐也不在,过个年孤伶伶的,可怜见的。”
黄湘凑近了:“我姐姐那事,差不多有八成了胜算了,我师父对她很上心,要约着她看星星,还会做饭做糖果给她吃,等下次回来,可能就要结婚了。”
商宁惊喜道:“真的?那真是大喜事啊。湘儿,好好孝顺你师父,以后都是一家人。”
黄湘点点头:“当然,你看我帮他写了春联,这就给送去,对了娘。今晚我还是跟师父一起守夜,你和这八位美人姐姐一起过吧。”
商宁摆摆手:“混丫头,这八位姑娘你还是带到朱先生那里吧,咱家这点活,我自己就做了,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人。”
黄湘摇头:“别啊娘,这是准女婿的心意,可别推辞,不礼貌。”
离天黑还有点时间,黄湘决定先办师父交待自己的西山财路这事。她背手先来到玄青冬家里,看看这位西山弟子的家族财力状况。
黄湘到的时候,玄青冬前脚刚到家不久,正跪在树下挨父亲的打。
她跪得不标准,弯曲着背像个大虾米,而旁边的哥哥玄青秋却挺拔,清肃,颇具书香门第家中的长子风范,两人一比较,更显得小女孩神情委顿,姿态猥琐,他们的父亲玄明正神情滞板严肃,他抡着巴掌,狠狠打在女儿的背上,打一下,玄青冬便挺直点,没过一会,又弯了,父亲再呼一巴掌。
玄清秋朝黄湘微微点头,转向玄明正:”父亲大人,您就让小妹回房吧,她书斋同学来了。“
玄明正看了眼黄湘,板着脸点点头,又一脚踹在玄青冬屁股上:“瞧瞧人家孩子,多端庄周正,再瞧瞧你,怪胎。”
玄青冬踉跄着站起来,一脸无所谓,朝黄湘招手:“去我房间。”
玄家很小,却有二进,前边三间正房,东西两间偏房,后院弄了座小小的假山,挖了个大盆似的人工小湖,一间泥巴糊成的小屋,顶上盖着红茅,权做女儿的闺房,窗前种了棵红叶潇湘竹,竹下植了兰花,寄希望女儿能够内外兼修,成为大家闺秀,但走进屋子,却不太像传统女孩子的闺房,已经很小了,又乱,画纸书本从地上杂七乱八地蜿蜒至床上,一个小狗窝状的被筒拱着。玄青冬指指床:“请坐。”
黄湘四下看了几圈,叹息道:“小玄,没想到你家这么穷。”
玄青冬摊摊手:“为我师父化缘来的吧?你也看到了,如果我家有钱,我早给她重塑金身,新建大庙了,上次还用得着画(偷)东西,差点要了我师父的命。”
黄湘疑惑道:“你不是有个叔叔前些年复起礼部了吗?对你家就没帮扶点?”
玄青冬冷笑“和我家讨厌的老头子一样迂腐,自己都吃不饱,哪来的闲钱接济我们,再说,就是寄来银票也没用,现在秦半两兑价这么离谱,村里现在的花销,还是以秦半两为主的。”
黄湘皱眉:“你家就拿不出十个秦半两?”
玄青冬冷笑:“把我爹这把老骨头发卖青楼,接一万次客也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