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风一样刮过去的,是步乘月的元婴和元神,只有几片叶知道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飞到万青群山里最高的山上,坠在雪上。
她强撑着找到位置,脑子里什么没装不下,只有活下去的念头让她无尽地前进。
在鬼地时,最后还是不得已燃烧了部分元神,寿命烧没了,她知道自己今日注定一死,精血也全被那花吸收了,长得倒是娇艳,全靠她的血肉滋养。
眼里已经看不清东西,世界都蒙上一层名为“美好”的面纱,此时她想起母亲,鲜艳的莲就像龙衔草成熟后的颜色,母亲为了救那个人,把她撇在一旁,后来那个人为了面子,勉强收下已是金丹期的自己为徒。
运安真人,她的师尊,空有大师名号,却小心眼到容不下一个合欢宗废子救了他,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数年来放任修真界众人抹黑她们母子,他却成了兼济天下、连这样无耻之人的女儿都愿意收为徒弟。
可她想起来的不是师尊的冷脸和师兄师姐的孤立排挤,而是无人打扰的月地云阶,母亲和她一起痛骂天下人的有眼无珠,她们买不起刀剑,就用灵力幻化一个,荒芜之地上开出流光溢彩的花。
“背后偷偷骂两句,咱还打不过他们,在神虚舟被白眼几回也比在外面流浪吃苦好的多,是不是?”娘亲给她梳理长发,弄出个鸟窝一样的发型。
“下次师姐给你什么都不要再吃了,娘亲教你制毒和解毒,但是你不要随便用,听见没小犟种!”
“没人同你说话是好的,乘月有什么话可以跟娘亲说呀,娘亲一直听着的。”
“你是你,世人是世人,你只要在乎你自己就可以了,外人如何评判,重要吗?”
“乘月,在乎你自己就够了,人的心很小,不要让其他人进来,我们爱自己都来不及呢,娘虽然说合欢宗出身,却从来不明白这个道理,但我不后悔生下你,你是谁也够不到的月亮……”
她在里面的时候,从站着到跪着,娘亲说过的话一句句往外冒,眼前出现幻觉,那个貌美的女子来接她了。
最后趴在地上,就像幼时跌进母亲怀里,巨大的莲花跟着她一起倒下,花枝乱颤,她感觉自己的脊柱都要被拽出去了,可是不疼,只有骨肉分离的感觉。
步乘月没看见,头顶有枝摇曳的莲插进她的身体,她身下的土地上,被血染透,也像盛放的花。
人怎么会流这么多血呢。
模糊间,娘亲握着她的手开了道空间门,元神出窍后因为太虚弱,也因为她知道这大概是死之前的回忆,想跟娘亲多待一会儿,所以没有立即从空间门离开。
“走吧我的小活驴,你这孩子打小就会活,娘相信你不会折在这儿的。”
在母亲的鞭策下,步乘月终于脱离魔地,却叫她撞见盛曚行为怪异。
对了,她还有个徒弟,自己的人生乱七八糟毫无计划,但是她要负责她徒弟的人生,当时哪儿来的勇气去祸害一个孩子呢。
记得盛曚刚来时,话少,就低着头,自闭还自卑,那么多厉害的长老,她挑了个看起来最次的,拜师也讲究门当户对的,这不是自卑是什么?
后来盛曚开朗自信了不少,毫不避讳与人对面,经常盯着自己看,跟人类的伙伴合作很愉快,跟动物们也玩得很好。
当然现在就不一定了,她很可能杀了妖,步乘月怀疑蜘蛛和狐狸的死,还有阿如娜重伤,都跟盛曚有关系。
所以她不会真的有什么怪癖吧?嘴对嘴不一定是亲吻,更别说嘴对骷髅嘴了。
步乘月当时几乎就要晕死,不再沉迷在母亲的幻觉里,愣是被那一幕冲击的清醒了不少,她还不确定是否盛曚根鬼族有牵连,是否那逆徒有啃食人骨的怪癖。
只是出来后,她不能停留,必须立刻到分身里,否则这点儿元神都要保不住了。
之前还能留下副骨架说明她骨质好,那副身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她一直在炼制分身,长时间一点点萃取自己最纯净的灵力,造就世间绝无仅有的纯灵体。
只有了一个大体的人的形状,五脏六腑和筋骨脉络还没塑造完成,一直藏在万青群山之巅,冰晶雪莹的世界几乎无人造访。
只是那分身当时完全按照自己的模样来炼制的,为的是能继续使用她的灵宝和空间,一般人的分身不能直接继承本体的武器装备,可步乘月的分身和她同源共本,就是她的重生。
想要改的话怕是不好办……步乘月带着深深的忧思,陷入沉睡。
层层结界,重重掩埋,她在群青之上,暴雪之下,修补破碎的灵魂,血肉再次生长,灵气缓缓复苏。
有人的灵力却迅速流逝,附着在美人骨上,全叫那朵不要脸的花拿去用了,盛曚不敢毁了它,就怕耽误步乘月回来。
“没用的,她一定是死了,据我所知她没有炼过分身,肯定神魂俱灭,死在这里嘛更是鬼都变不成。”老登大概是记恨自己被步乘月拿捏了,也可能本性如此,天生爱说风凉话。
盛曚得到提点,不由分说,强行跟老登订立了主仆契约,“鬼气?你修鬼道多久了!”
“再敢瞎说,我就把你收进万兽图。”
她撤下了防护结界,受了不少刺激的妖族一拥而上,嘴里叫嚷着妖族绝不与人为仆,一定要杀了叛徒,要盛曚血债血偿。
妖族从来都不缺血性和冲劲儿,可那是盛曚,她现在都能随手逼着龙魂签主仆契,也付出了代价,连日来使用鬼气、出入鬼地,让她体内的灵气和鬼气不再平衡,内息紊乱。
可盛曚珍重地把巨大的红花和瘦小的枯骨收起,留下老登摆平浮瓷区,自己往修真界去了,阴曹地府她暂且无路可行,但鬼族在修真界也有暗中据点,她去把那边也搅个天翻地覆。
师尊,我不信你真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