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三年亥月十三。
宫墙庭院之中,三面廊环,垂着烟罗帘帐,珠翠流光,明暗相应。彼时梧桐叶落,廊下桂花迎香满怀,一方清池潋潋滟滟,枯荷簇簇,危石接于水榭,堆叠成山,花蔓环抱,数百竿翠竹摇羽成荫。
十岁的刘宜哪里拉得动一把强弓,手指一扣,勉勉强强扯弯了一丁点儿弓弦,弦上的箭搭在另一只手上歪歪扭扭朝着地面那青苔石子路,嗖的一声,箭镞咔哒咔哒地擦着地面窜进了池塘里。
身边站着的宦官也不敢如何言语,只说陛下天赋异禀,箭镞窜了那么远。
刘宜是年幼,又不是傻子,白了一眼那宦官,自己又拿了一支,使了把劲儿,这一次,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有进步,但不大。
顾言跟着顾敬翎进宫拜见是常有的事,顾敬翎去与大臣们议事,顾言便多于刘宜相伴,宫墙之内,自由出入。
他穿过层层院落,随手拍打着身侧那绿蔓青芜,绕过几处亭台水榭,便可转到刘宜的寝殿,毫不忌讳的往里走,在寝殿后面的小花园里,便总能找到刘宜。
刘宜随年幼为君,却从不倦怠自满,时时努力,日日用心,晨星初现时便起身读书,日出之后又钻研习武,他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一代明君,即便眼前境况隔着万重烟山。
“陛下!”顾言拐进花园里,便大声喊了起来,日常之事而已。
刘宜正在苦恼这弓到底怎么拉,见到顾言是十分高兴,顾言拉的弓,在京城之中亦是数一数二好。
“言哥哥,你来啦,快来教我这个。”
彼时的刘宜全当顾言是自己的兄长,称呼也随心所欲。他没有亲族兄弟,只因为上一任皇帝乃是篡位夺权之人,牵涉其中的几个兄弟皆下狱的下狱,处死的处死,流放的流放。
顾言看见刘宜,也是如看见自己家兄弟一般,且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可称呼,却不能乱叫,刘宜自可随意,可他毕竟是为人臣属。
“陛下想学?”
刘宜想学,极想,点了点头。
顾言自然愿意教他,抽了支箭便环过小刘宜的肩头,拉弦的手握着刘宜拉弦的手,“端平,肩膀手臂也要端平,往后拉,放!”
那箭镞瞬息之间便穿入了靶心,箭羽轻颤。
康平十六年七月二十八。
宫墙院内,参天梧桐亭亭如盖,落下满地簌籽,骤雨初晴,轩窗回廊映入五彩绣球之中,荷钱相簇,粉黛羞藏,明窗暗柳,拨弄熠熠浮光。
刘宜拉了满张弓,已是一副凛凛威仪立于那庭院之中,瞄准了靶心,随手一放,箭镞连着箭身一起穿进了兽皮做的靶心,宫娥们娇笑嫣然,玉手相击,连连叫好。刘宜却不看一眼,只拿起冰裂的玉壶,给自己倒了满口花香。
“陛下,羽州刺史陆匀求见。”
刘宜看了看那年老的宦官,眼神迷离,“让那几个大臣去见吧,寡人甚忙。”
那老宦官却道:“陛下,陆大人说了,只见陛下。”
刘宜停下刚要拿箭的手,思忖之中,似瞥见其中关窍,“带进来吧。”他把那龙头弓往地上一扔,转身回了殿中,几个宫娥跟在后边,脚步次促,刘宜似听得甚烦,转身道:“滚。”
宫娥们连连道是,慌神般跑了出去。
刘宜这般才满意,悠哉悠哉荡回了寝殿中。
陆匀原是想在御书房见刘宜,可刘宜却不肯,说懒得挪动,叫他到寝殿相见便可,于是君臣二人,便在楠木画屏,香风萦绕,日日酒气难消的君王寝殿里见了面。
“陛下,臣有一事,陛下听了恐会不悦。”
“你知我不悦你还说,你好大的胆子。”刘宜斜斜倚在漆金腾龙的坐榻上,懒懒地看着陆匀。
陆匀知刘宜性情,并未有所畏惧,道:“陛下,顾言称病多年,但兵权仍在,若他忽然起兵,恐危及朝政。”
刘宜自然不信他的鬼话,“顾言多年称病,只是想偷个懒罢了,与寡人一样,懒得理你们。”说着他坐起身来,“你句句挑唆,可有实证,若无实证,寡人如今可要先判你个诬告重臣之罪。”
陆匀可不怕,眼下谁都有兵,唯独刘宜没有,“陛下,龙骧逆贼之女如今便与顾言在一块儿,难道还不算证据吗?”
刘宜本就不信龙骧军通敌,全凭这些老东西胡扯,什么城中百姓为证,什么通敌密信,全无根据,那圣旨至今还是刘宜心头伤痛,“龙骧大军是否通敌,你不清楚?连一个弱女子都要赶尽杀绝,这便是你们的为政之道?”
陆匀怎会不知龙骧一案疑点重重,只是他确实是个忠臣罢了。一时间竟也不知说什么。
“陆大人,寡人知你心性,不似某些人,有些事,你去查清楚了再来找我,莫要扰我清静。”
君王的授意,无论如何表述,都是一道圣旨,陆匀此番是得了口谕了,查清。
“是,老臣告退。”
刘宜看着他退下,垂眸望向眼前一方空空的桌案。
康平三年亥月十五。
西南边境五仙氏族族老巡山采药之时,偶遇大俞官兵,起了冲突,族老被殴打致死,一时间西南边陲两大氏族皆上书请旨,说要处死殴打族老的官兵。
彼时刘宜无权私自决策,臧黎和鲁爽站在殿上,你一言我一语,皆说是那族老冲撞了驻守军官,致死乃是意外,要是处死官兵,恐扰乱军心。顾敬翎站在一边不明其中缘由,便默不作声。那能怎么样呢,只能驳回了。
那两大氏族十几万人怎能罢休,冲进军帐之中以命相搏,不少族人去了就没回来。一时间西南边陲人心惶惶,城池山寨要么被军官接管,要么与大俞驻军誓死相抗。
臧黎此时顺水推舟出了个主意,“陛下,西南边陲动荡不安,此时正是收复实权的良机啊。”
十岁的刘宜知道什么,收复实权,那便是好事,道:“那臧大人有何良策?”
臧黎看了一眼顾敬翎,道:“翌阳大军骁勇善战,可一击制胜。”
刘宜应了一声好,可他万万没想到,他一声好,会害得他那言哥哥家破人亡。
康平十六年七月二十九。
越州。
那养蛊之事,顾言搂着晚宁一番思量之后,总归是允了风如月。风如月高高兴兴摸着黑回了那竹园之中,满心欢喜地准备那些瓶瓶罐罐。
顾言把叱罗桓安排到了一处客房里住下,武初明自从应了要去问王潜那刘夕之事便一直未回来,故而叱罗桓此时一个人住在一个小院儿里,对着雕栏花窗,玉屏锦榻,是一时间舒爽得很,总算不必再住在阴暗逼仄的客栈里了,有钱赚又有吃有住,人间何来几回重啊。
晚宁拉着顾言回了自己屋里,门一关,把顾言推到了门板上,“明日去抓人?”
美人在怀,怎还有心思量,顾言的手自自然然地扣住了晚宁的衣襟,随手一扯,烟纱外袍便落在了地上。唇舌相触,辗转温存之后,顾言方才应道:“可以。”
他抱起晚宁钻进帐子里,褪尽了衣袍,两个动情之人,注定香暖魂销。
“你轻点儿。”
“不是不疼吗?”
晚宁面颊晕红,纤纤玉手握成拳头,敲在顾言心口上,似挠痒一般。
“呵,打我?”顾言抓住她的手,握在手里。
继而温柔缱绻逐渐转为了一阵兵荒马乱,一时之间停息不得,浮世光影从神志中掠过消逝,唯有随之而去。
*
晨光微明,偏院的屋堂里,满地罗裳。大山已是不敢再清早就来喊晚宁吃早饭,于是做好了便放在厨房里温着,自己再做点腌小菜,又把侯府里落的花捡了来,洗洗干净,找来坛子,想着酿些花果酒,乐在其中。
顾言早早醒来,拨了一下晚宁的头发,看见晚宁脖颈上覆着几片红印,有些自责起来,于是用手指轻轻摸了摸。
晚宁模糊中觉得痒痒的,肩膀扭了一下,转过身去,“别闹……困。”
顾言拉起被子给她盖住肩头,自己起身穿上衣袍,走出门去,想给晚宁拿些吃的来。可他打开门后左右看了看,庭院里不见大山踪影,于是他便往厨房里走去。
厨娘们见侯爷进来,忙屈膝施礼,“侯爷万安。”
顾言点了点头,在厨房里张望了一番,问道:“大山人呢?”
此时大山蹲在角落里,细细清洗着片片花瓣,并未发现顾言进来,厨娘们指了指,顾言便自己走了过去。
他站在大山身后,静静看着,见大山在洗些花瓣,蹲下身子,诧异道:“你洗这玩意儿干什么?”
大山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发现是顾言,忙站起身来,“侯,侯爷,我……我想做点花果酒。”
顾言看着盆里飘在水中的花瓣,亦站起身来,而后转向大山,颇觉这人倒是有些才能。
“嗯,那以后府里的花就归你处置。”
顾言亦觉得侯府里满园的花儿落了也是落了,酿成酒倒也不错,而后他又左右看了看,问道:“吃的呢?”
大山如得了赏赐,痴了须臾,后才反应过来,“在灶上温着呢。”他走过去,打开了木盖,精致的糕点和茶羹已经装好了盘子。
顾言伸手想去端,大山忙把他拉住,“侯爷当心,烫得很,小的来拿。”
只见他找了布来,一样样拿到托盘上,热气腾腾,“侯爷,这些要趁热吃才香,小的不知侯爷何时起,便温着。”
“嗯,挺好,以后厨房归你管。”顾言把托盘端起来,往外走去,留下受宠若惊的大山和艳羡无措的几个厨娘。
他回到晚宁房里,把东西放在桌上,转眼瞧见屋里衣裳扔了满地,自己亦苦恼起来。于是,一件件捡起来放在一边,又到柜子里找了身捏花秀蝶的衣裙,掀开帐子,拿到晚宁枕边。
此时晚宁还睡着,顾言轻声喊她,“阿宁。”他轻轻摇了摇她肩头,可没看到一丝反应,瞬间有些担心,于是用了点力,把她转了过来。
晚宁感觉有人在拉动自己,方才有些醒转,伸出手来胡乱推了推,“嗯……干什么,哪儿哪儿都疼,不要动我。”
顾言回想起夜里自己的失控,有些后悔,“我错了,给你揉揉,哪儿疼?”说着,摸到她腰上揉了揉。
晚宁嗯了一声,随他四处乱揉,没再反应。
“那今日还去抓蛊虫吗?”顾言在她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按按,而后撩开她的头发,亲了亲。
抓蛊虫这事情,晚宁可来劲,慢慢爬了起来,乌发散在身上,遮住了心口半抹春光。
“自然是要去的,不能让她跑了。”
顾言拉起被子给她盖一盖,把放在一边衣裙递到她手里,“可要我帮你穿?”
晚宁闭着眼睛,在醒自己最后一点睡意,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行。”
顾言应了声好,揉了揉她的头发,起身走到桌边,默默把杯盘一样样拿出来,在桌上摆好,倒上茶羹。
晚宁起身穿上衣裙,拿起放在妆台上的弯刀,拉开刀鞘,刀锋竖起,检查了一番。
叱罗桓此时刚起,只觉得头昏脑胀,有些控制不住的暴躁在心口盘桓,他心想许是没睡好的缘故,没有在意。
宴白听了顾言的吩咐,给叱罗桓送来了吃食,叱罗桓随口道了声谢,大口吃了起来,狼吞虎咽,动作怪异,把宴白惊了一跳。
叱罗桓吃着吃着发现宴白在一边看他,不自知地大声吼了起来:“看什么看,吃你家米了你不高兴是不是?!”声音极大,引来了附近值守的侍卫。
叱罗桓自己喊完之后亦觉得自己发了疯,忙挽回道:“不好意思,没睡醒没睡醒。”
宴白与他并不相熟,故而觉得这人兴许就是古怪些,亦没放在心上。
顾言和晚宁来找叱罗桓时,已经过了巳时,叱罗桓在院落里来回走着,心中狂躁一阵阵窜起,又被他暗自一次次按下,见顾言和晚宁来寻他,笑着迎了上去。
“晚晚姑娘早啊。”
晚宁亦抬起手与他打了个招呼,顾言站在一边淡淡瞧着他,并未多想。
三人计较了一番,决定带上宴白和四五个侍卫,把客栈各处出口先围起来,晚宁随叱罗桓进去,探探胡玉口风,再进行抓捕。
几番商议定下,宴白带着几个侍卫,跟着他们出了门。
此时街上热浪渐起,叱罗桓心中躁动更甚,他觉得应该是蛊毒的缘故,想着喝过药了,应该无妨,强行压下,没有理会。
他带着晚宁等众人穿过熙攘街市,拐进了深巷中,阴冷之气迎面扑来,又舒爽了几分。
一行人来到悦来客栈附近,看着四四方方一块匾额,破破旧旧几方门窗,细细审视了一遍四周道路。
顾言吩咐宴白带着侍卫分别守在屋顶和几处窗口,而后转向叱罗桓,“胡玉住的那间客房在什么位置?”
叱罗桓此时有些喘气,他自己觉得是热的,平复了一下,说道:“我不清楚从这里看是什么位置,但应该是客栈的最深处的一间客房。”
顾言抬头看了看整个屋舍的架构,思量了片刻,看向叱罗桓,“她若有闪失,我定扒了你的皮。”
叱罗桓本就不想晚宁受伤,应道:“你放心好了,晚晚姑娘可是我的贵客。”
顾言撇了他一眼,走到晚宁面前,“护着自己,别的不重要。”
晚宁知他担忧,笑着应道:“我知道,我这小命可值钱了,不会丢的。”
说完,晚宁便与叱罗桓使了个眼色,一同走了进去。
顾言见他们进去,悄悄跟在了后面。
客栈里面依旧的昏暗一片,此时又多了几分酸臭的味道,没有店小二也没有掌柜,气氛怪异至极。
叱罗桓也第一次闻见如此气味,皱了皱眉头。
两人走上楼,穿过走廊,整个客栈寂寂无人,叱罗桓闻着那气味渐渐感到头脑里升起一丝丝晕眩感,他甩了甩脑袋,让自己缓过来一些。
他们一路经过一间间空客房,走到二楼走廊的最深处,远远瞧见胡玉那间客房的门是半开的,晚宁一惊,跑上前去,却见一片暗淡之中,一扇窄小的棱格花窗漏进弱弱一抹天光,窗格把那光切得细碎,斑斑驳驳地投在桌案上。胡玉坐在榻上,悠悠闲闲喝着热茶,捏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尝着。
她转头看见晚宁,柔情地笑了笑,道:“姑娘,好久不见,哦,不对,是妹妹。”
“玉姐姐好啊,我来了,叱罗说你找我。”
胡玉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你可知,我要的是你的性命?”
“姐姐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么?”晚宁满脸同情的望着她,语气中透露着丝丝怜悯。
胡玉不答,只是看着窗外。
晚宁想起被这女子耍得团团转的场景,登时有些气恼,正想问她为何陷害龙骧军时,胡玉笑了笑,道:“你跟你父亲一样,倔强,可终究不过是他人手里的玩物罢了。”
晚宁听见胡玉提自己的父亲,心中有火,“到底谁是玩物还不一定,你害死我父亲,就不怕我是来要你的命的?”说着,一刃寒光缓缓指向胡玉。
胡玉却言笑嫣然,“宁儿妹妹,你可知你父亲死在哪儿?”
晚宁一双怒目看着胡玉,心想不知她有何计谋,竟不断重复提起她的父亲,她冷笑了一声,道:“我父亲不管在哪里,都只愿我为龙骧军平冤昭雪,倒是你,孤立无援,垂死挣扎,却为了什么?”
胡玉确实不知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听了这话,亦是有所思忖。
就在房中一片静默之时,叱罗桓在门外扶着墙,脑子里开始天旋地转,恍恍惚惚中,他失去了意识,嘭的一声撞开了半开着的房门,双眸空洞,面露凶色。
晚宁回过身来看他,刚要询问,话未出口,叱罗桓的双手已径直掐上了她的颈项。
晚宁毫无防备,惊惶之中一只手握住了叱罗桓的手腕,想喊他,却全然无法出声,失了平衡不断的后退,脊背撞在了身后的桌案上,案上杯盘相撞,发出一阵脆响。
胡玉此时站了起来,似是本能的往外跑,可她不知吃了蛊虫的叱罗桓竟敢带着顾言来了,就在她跑出房门的一瞬,被赶到门口的顾言一脚踢了回来,整个人倒在地上一时起不得身。
晚宁此时被叱罗桓掐得动弹不得,呼吸几乎断绝,顾言见状忙上前拉扯,却怎么也拉不动他。
无奈之下,晚宁掰开他的无名指用力地往回拧,可叱罗桓似没了痛觉,只听见他手指咔哒一声折断,亦不松开手。
晚宁无计可施,窒息感越来越重,眼见顾言满目凶光,拔了剑砍向叱罗桓的手臂,她摸到了旁侧有些杯盏,慌乱中抓起了茶壶,狠了狠心,砸在了叱罗桓头上。
那些花鸟纹样的瓷片霎时碎了满地,热茶顺着叱罗桓的脸流到脖子上又渗进衣襟里,几道鲜红沿着茶水流过的地方淌了下来,他逐渐松开手,昏了过去。
晚宁撑着桌案,大口的喘气,窒息的感觉一点点褪去,此时觉得每一口呼吸都是甜的。
顾言把手里的剑扔在了地上,忙过去扶她,细细检查她的颈项,而后捧着她的脸,满目的心疼中似还有些难以言说的责怪。
胡玉趁机跑下楼去,却撞见宴白带着侍卫堵在门口,她眼见自己无路可走,自嘲般笑了笑,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顾言和晚宁走下楼时,宴白已经把胡玉的手脚皆捆了起来。
两人走到她面前,顾言提剑只想要她性命,可晚宁却不肯,抓住了他的手,按了下去,一只手抚上他的脸,摇了摇头。
她转向胡玉,猜测着蛊虫应如何藏匿,最终亲手在胡玉身上,搜出了那个装着银色药丸的小瓷瓶。
顾言站在一边不言不语,不置可否,全留给了晚宁处置。此时他眼里,不管是胡玉还是叱罗桓,都该死了才好。
于是晚宁吩咐宴白带胡玉去了大狱,她觉得有些事情,只有胡玉知道,需留着她。
叱罗桓则被送到了风如月那里,连着那个小瓷瓶一起。一是为了让风如月治他,二是怕留在侯府,顾言真会寻个机会索了他的命。
处理妥当之后,后面前来处理客栈的侍卫们又回报,说在客栈的厨房里发现了被捆起来的掌柜。
晚宁觉得那客栈整一个都甚是可疑,便也暂且收进了大狱,想看看能否问出点什么来。
而后她拉着顾言在街上闲逛,不着急回去,想借此让顾言透透气。
“我的夫君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顾言停下脚步,盯着晚宁看,看了半晌,终于说出口来,“早知我自己来擒她,还少生事端。”
晚宁知他只是太在意自己,挽起他往前走,“你自己来,她看见你便跑,要么跑掉,怎么跑掉亦未可知,给你一爪子迷药,那瓷瓶里的丸子塞你嘴里呢?要么,被你抓住,心不甘情不愿的关进牢里,想问点什么就难了,总不能重刑打死了去。可如今,我看她是心甘情愿被抓的,过几日,我再去与她聊聊。”
“你可知你险些丢了命?”顾言拉住她,扳过她的肩头,让她转向自己。
晚宁此时看着顾言忧心的神色,抬起手轻轻拂过他拧紧的眉头,“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