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姓赵,做事十分稳妥,两人刚入王府,人家洗澡水都备好了。
祝佩玉急忙奔着别院冲去,却被凤思霜一把抓住了后衣领:“往哪跑?一起洗!”
一起洗?算了吧!虽然都是女的,但她害臊。
祝佩玉:“殿下,这不合规矩。”
凤思霜:“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边关五年,洗澡对于凤思霜来说是个奢侈的事,她不喜靡费,所以大大的池子中空着,只并排摆着两个浴桶,中间用一个屏风遮挡,以保证两人的隐私。
祝佩玉紧张了一路的心,松了。
入水瞬间,暖流席卷全身,祝佩玉舒服的阖着眼。正装备惬意躺一会儿时,盥洗室的门开了。
起初,祝佩玉没怎么放在心上,直至透过薄纱屏风看到外面坐满了人,她才意识到了严重性。
众人:“殿下。”
祝佩玉:“……”
开会这件事难道就不能缓缓吗?
安北王什么时候这么热闹工作了?她默默往浴桶里钻了钻,水面上只留了一个脑袋:“殿……殿下这是何意呀?”
凤思霜听她言辞有些打颤,才冷哼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刚替本王做主的能耐哪去了?”
祝佩玉:“……”
倒也不是怕了,如果知道替你做主就要被围观洗澡,那她下次真的不敢了。
这时,屏风外响起了年迈老者的声音:“关于磐宁赈灾一事,还望殿下慎重考虑……”
长者名唤臧燕桦,算是安北王幕僚团中的核心人物,许是因为年长,她的处事风格多以稳字当先。
磐宁赈灾一事,她不建议凤思霜掺和。女帝这几年状态江河日下,皇女们却正值壮年,尤其大、五两位皇女的夺位心思昭然若揭,这样女帝颇为震怒。
凤思霜虽手握几十万兵权,却远在边关,性格也大大咧咧的。
尤其此番回京从不过问朝堂事,前几日的赏花宴上,也未按照书中设定的情节那样选了中书令的孙子。所以女帝目前对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因此臧燕桦的态度比较鲜明:京城的事咱少管,也别得罪大、五皇女,咱老老实实苟到女帝过完生辰后顺利回到北洲,以后无论谁上位,也不影响她继续在北洲称王称霸,它不香吗?
凤思霜原也是这样打算的,于是她隔着屏风蛐了祝佩玉一声:“嘿,臧老问你呢,苟活不香吗?”
祝佩玉:“……”
首先,感谢她推行的的流行用词,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和适用;
其次,苟活香不香这件事,祝佩玉给予了否定:“我个人认为,不太香。”
其实幕僚的活和辩论差不多,观点被人提出,只会得到肯定与否定两种结果。
作为安北王的幕僚就更直接干脆,日常围绕的话题无外乎就是:做与不做;战与不战;打与不打。
大家各持己见、分析利弊,最后得到大多数方认可的观点取胜。
藏老是反方一辩的话,祝佩玉就是正方一辩。
也是她第一次以幕僚的身份参与话题讨论。
她的观点也很直接干脆,女帝苦大、五皇女之争久已。这个时候有人能站出来分散一下双方势力,女帝未必就会震怒。
何况凤思霜回京城是来享福的,又不是当缩头乌龟的。尤其凤思霜硬实力摆在这,将来无论皇位谁来坐,只要没有出现下一个战神,她们都会仰仗凤思霜镇守边关。谁还会在意她曾经抢夺了一个赈灾工作这件小事?上位者若连这芝麻大小的事都耿耿于怀,岂不是太没格局了?
最重要的是,大、五皇女斗的如火如荼,这个时候她们首先要保证的是:不让对方的人得了便宜。而真正得了便宜的人,她们反而不会计较。尤其凤思霜在京城既无根基,又无党羽,得了一次功劳作用也不大。说不准最后还会帮她一把呢。
盥洗室陷入安静,都在认真思量祝佩玉的话,甚至已有人点头表明赞同。
哗——
凤思霜突然起身,她接受不了这么高的水温,驱了体内寒气便罢了,起身后利落的一抽悬挂在屏风上的里衣,直接拍板定论:“就按祝吏书说的做!”
众人不便久留,纷纷起身作揖告退。唯有臧燕桦有话想说,可静默至最后,只留下一声叹息。
祝佩玉明白她要说什么,无非是觉得自己的观点太过于激进和想当然。
但她最后什么也没说,凤思霜便也没有追问,只给祝佩玉留下一句:你继续,便转身离去。
谁料衣带勾住了屏风一角,凤思霜风风火火的走了五步开外,屏风直接倒地。
祝佩玉讪讪一笑:“没关系,殿下慢走。”
凤思霜不觉有什么,夏日时,和一群士兵洗澡的场面比这劲爆多了。转身离去时,忽而眸色一凝:“你那伤怎么回事?”
想她一个老实巴交的文人,什么仇什么怨被人捅了心窝一刀?
祝佩玉急忙捂住了胸口,轻描淡写:“不小心被人捅了一下。”
“不小心?从伤口的情势判断,此人下手又快又狠,可不像是不小心呐。”
“……”
见她不作答,凤思霜也不好追问,本想凶手如果是个无赖的话,她不介意送对方一程。但见祝佩玉有些逃避这个话题,再一想她平日里对男人避之不及的样子。狐疑道:“不会是情郎捅的吧?”
祝佩玉尴尬笑笑。
凤思霜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她感觉无语至极,不明白一个女人为什么会被男人骑到头上,转过身边走边道:“公老虎脾气差多半是闲的。你多纳几房小侍回家,让他们自相残杀,总比自己被杀要好。”
祝佩玉:“……”
啊这……虽然不太地道,但好像还挺有道理。
***
书中,赈灾的差事最终落到了五皇女头上,她押送救济粮至磐宁时,因分配不均还引发了暴乱,武力镇压还未奏效,又爆发了瘟疫。
结果就是:五皇女既没有控制暴乱,还因染上疫症差点命丧西南。回京后还被女帝一番训斥,境遇大不如前。
而疫情爆发后,磐宁成了危险之地,朝中无一人领命,最后是病弱的女主站了出来。
女主因为体弱,府中养着许多府医,刚好此时派上了用场。她带着刘清山、温心以及那些府医,齐心协力控制了疫情,又安抚了民心。女帝大悦,不但大大赞誉了女主,还让女帝注意到这这个自己冷落多年的嫡女。
也因此事,女主与温心感情升温;刘清山亦赞赏女主不畏疫情、为民牺牲的精神,从此对女主更加忠心。
此局女主大获全胜,天时地利人和,顺利的一塌糊涂。
别人是苦难造就了主角;而凤思楠,是被苦难的事件所成就。
这是否有违天和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在尝试改写天命书,而她的主角则是凤思霜。
沐浴过后,祝佩玉马上奋笔疾书替凤思霜写好奏折范本,分析有可能会出现的问题,以备不时之需,并注明需求。救济粮、兵力、医者,一样都不能少。
写好后又是幕僚开会,商议措辞与补充。
彼时百无聊赖的凤思霜擦拭着一把把雪亮的匕首,然后再桌案旁排成排,依次取了投向不远处的箭靶。
咚咚咚的声音很有节奏,不消片刻,匕首在靶子上拼出‘无聊’二字。
蒋幼柏打着哈欠又替她一一取下,凤思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擦拭、排队、投掷拼字。
蒋幼柏受不了了,双脚一搭桌案,抱臂与凤思霜聊起天来:“还没问殿下,那日赏花宴可有中意的郎君?”
凤思霜打了个哈欠,点头道:“嗯。”
“啊?”蒋幼柏一下子精神了,就连开会的祝佩玉都忍不住侧耳倾听。
“谁呀?”
凤思霜双手环胸,懒懒道:“姓乌,好像叫乌……”她拧眉想了一会:“乌温瑜。”
乌温瑜?
一旁侧耳的祝佩玉这都不是吃惊,可以说是十分震惊了。
蒋幼柏显然也愣了,她是知晓祝佩玉为凤思霜拟定了两个人选,但凤思霜不但听了,还选了,是她万万没想到的。
“属下还以为殿下会选文雅珺,或是对其他郎君一见钟情,譬如京城第一美男:雍祺然。”
相较文雅珺和雍祺然,乌温瑜无论是家事还是相貌,都实在太过普通了。
凤思霜似乎猜到了她的心中所想,只道:“乌温瑜相貌是逊色一些,不过本王妍姿俏丽、花容月貌,不必要求夫郎也是如此。”
祝佩玉:“……”
蒋幼柏早已习惯了她家殿下的自信,甚至认真想了想后,给她的行为贯以一个合理的解释:“殿下说的对,皮囊只是表象,内在才是重中之重。属下该向您学习,来日娶夫也娶个内在稳妥的。”
凤思霜瞥她一眼:“你就算了吧。还是老老实实娶个貌美的,免得日后生出一大堆丑娘。”
蒋幼柏嘿嘿一笑,浑不在意,只追问:“不知乌郎君有什么特别之处吸引到了殿下?”
凤思霜剑眉微挑,似乎又想到了乌温瑜,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本王也说不清楚,他明明不是宴会上最俊美的郎君,但不知为何,本王一看到他的脸就莫名有些熟悉,甚至还有种冲动,想把他压在床上狠狠蹂躏一番。”
祝佩玉:“………………”这什么虎狼之词?
凤思霜越想越觉得奇怪:“你说他是不是给本王下蛊了?”
蒋幼柏听进去了,正色道:“属下去查查?”
凤思霜无语的拍了一下她的头。
“如果母皇同意本王去磐宁,那本王就提议把他也带上。”她嘿嘿一笑:“先创造机会拉拉小手也是好的。”
她还真是雷厉风行啊。
一旁开会的祝佩玉汗颜,忍不住插嘴一句:“殿下冷静。小的听闻乌郎君家风严峻,这未婚未嫁的,就算陛下同意,乌侍郎恐也不能答应。殿下还需谨言慎行,多加思量。勿要吓到乌侍郎和乌郎君,万一弄巧成拙可就不美了。”
凤思霜眸色一凝,赏花宴过后,母皇也不问,父妃也不管,这算什么为她举办的选夫宴?
“那怎么办?”
祝佩玉不知道。
蒋幼柏认真思考后,忽而眸色一亮:“殿下何不亲自挑选一套上好的兵器和战马送去乌府,表明一下非君不娶的态度。”
说着还啧了一声,重重一握拳,满脸亢奋道:“如此浪漫,谁能抗的住?”
祝佩玉:“……”搞了半天这馊主意是她出的。
凤思霜显然也抱有怀疑,看着祝佩玉询问:“这?好吗?”
祝佩玉抿了抿唇,她很想说点什么,可一想到自己一塌糊涂的情感生活,实在没啥建设性,于是重重的呼了口气。
“这很难评,小的还是祝你成功吧。”
说着,偏头又加入了商讨队伍。
两人到底商议出了什么结果,祝佩玉不知道,她只知道众幕僚历经两个时辰鏖战,奏折终于交到了睡的天昏地暗的凤思霜手里。
接下来,就是等待女帝的召唤与试探性对话,那就需要凤思霜独自面对了。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翌日一早,凤思霜正在兵器房挑选兵器时,带着圣旨的宫人突然来到了安北王府。
众人纷纷叩首,宫人尖声细长的声音缓缓落入耳中。
“奉天承运女帝诏曰:朕之皇四女凤思霜,镇守边关,屡建殊勋,朕心甚慰。欲择一佳偶,以成家室。工部尚书之子文雅珺,品貌端庄,温文尔雅,深得朕心。朕观其家世清白,家教严谨,堪为皇四女之良配。特赐婚,望二人结为夫妇,相敬如宾,共襄国是。此旨。钦此~”
宣毕,宫人一合圣旨,满脸春风:“恭喜安北王,请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