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源听了那些话尚不觉得有什么，身旁文毓辞的脸色却已经彻底沉了下去，他抓着奚源的手越来越用力，攥得人生疼。
但奚源依旧面不改色，似乎感受不到一般，甚至还调笑道：“他们编得挺好哈，听着还蛮有趣的。”
文毓辞抬眼看他，眼睛里的情绪翻涌着，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编的？不是事实吗？”
“不是哦。”奚源拉过文毓辞，捏了捏他的手指，语气很认真，“我没有被强迫，我是自愿被你包养的，所以是他们瞎说，不要生气。”
文娱毓辞看着他，没有说话，但显而易见是不相信的。
“真的。”奚源重复强调道。
他还想解释些什么，就见文毓辞推开了他，不带情绪地道：“回去了。”
奚源只能无奈上了驾驶座。
文毓辞坐在副座，路上一直看着窗外，神情很是冷淡，摆明一副拒绝交流的模样。
奚源透过后视镜看到他这生人勿近的姿态，有心说几句话缓解下气氛。
终于趁着前面是红灯，他试探地问道：“你还生气吗？”
文毓辞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生气？”
他半靠在车窗上，微微阖上眼睛，“就因为听到别人说了几句实话？我敢做就不会怕别人说。”
奚源：“但是你在不高兴......”
他探手过去碰了碰文毓辞的肩膀，斟酌着道：“他们只是道听途说，事实怎么样其实根本不清楚，不要把这些话放在心里。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
“他们说，你恨不得砍了我。”文毓辞的声音淡淡的，飘在空气中又很快碎裂。
奚源不假思索道：“假的，我才没有。”
明知道他说的未必会是真话，文毓辞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没有恨我吗？也没有想逃？”
奚源斩钉截铁道：“没有，全都没有。”
文毓辞闻言沉默了很久，突然冷不丁地道：“你现在和奚家那些人还有联系吗？”
这话问得奚源猝不及防，他顿了顿才道：“没有。”
其实严格来算是有的，大概是从奚源被带回海城的消息传出去后，他手机里就经常会收到那些人的信息和电话，不止是奚家人，还有左柳枫。
只是除了最开始为了了解情况，奚源和他们打探过几次消息，之后就再也没理会过了。倒是他们现在还不放弃，执着于劝奚源偷文氏的机密信息，被拉黑了就换号，一直坚持不懈地骚扰他。
昨天奚源不胜其扰，接了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电话，敷衍了几句没敷衍过去，就按惯例把那人怼上一通拉黑了。
现在提起来，奚源都有些后悔了，早知道最开始就该听文毓辞的直接换个手机号，也省得老是被骚扰。
奚源还在思索，另一边他没看到的地方，文毓辞的神色却已经凉了下去，他的唇无声翕动，从口型来看说的是：骗子。
他明明从监控的手机里看到，奚源隔三差五就会收到陌生电话和陌生信息，文毓辞起初听过几回，毫不意外是左柳枫那些人，翻来覆去就是那些话，于是几次之后他就不再听了，听了也没意思。
但文毓辞还是会看那些通话记录，看他们聊了多久，猜测他们打算怎么对付他，他甚至还记得他们最近的通讯记录就在前一天。
可是现在，奚源却信誓旦旦地骗他说他们没有联系，多可笑啊。若非被骗的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文毓辞几乎都要笑出声了。
而奚源连和奚家联系都不敢告诉他，前面那些回答又会有多少真呢？文毓辞想，希望不要全部都是假话，只要有那么几分真心...有真心就好......他扯了扯嘴角，但怎么也笑不出来。
算了......早就知道的结果......他漠然地想着，正想结束这个全是谎言的话题，就听见奚源犹豫着补充道：“那个......”
他难得显得有些扭捏：“虽然奚家那些人一直有找我，但我没有理他们，是他们来骚扰我的，我还骂了那些人好几顿呢。”
奚源没注意到文毓辞阴翳的神色，话语里还带着些许骄傲，像是在向他邀功：看，我根本就不稀罕搭理那些人，我和你一样讨厌他们，所以不要因为那些过往生气了。
文毓辞的动作顿住了，他转头看奚源，神情莫测：“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奚源理所当然道：“因为我和你是一边的呀，他们对你不怀好意，我当然要提醒你了。”
奚源没说的是，其实他还想让文毓辞试着不要怀疑他，试着慢慢相信他一点......
文毓辞闻言手指微蜷，不可否认他听到这话是高兴的，很高兴。
可是......他不敢信，过去的教训太惨痛了。
文毓辞怕一放松警惕，又会重蹈覆辙，那样的后果他已经承受不起了......再来一次，他会疯的......
于是文毓辞没有对奚源的话作出回复，只侧过脸提醒道：“绿灯亮了，该走了。”
确实绿灯已经亮了，后面的车“嘟嘟”摁起喇叭催促着快走。
奚源对文毓辞的反应并不十分失望，获得信任是个长期的过程，只能慢慢来。
***
这天晚上，按照常理他们该在例行拥抱后，各自回房间休息。
但文毓辞却拉住了奚源，他斟酌着道：“明天晚上你自己回家，司机会送你回来的。”
奚源疑惑道：“那你呢，不一起回家吗？”
文毓辞：“司家老爷子的寿宴，我需要去参加，明天晚上就不回来了。”
奚源有些惊讶，“你不带我一起去？”
这确实是很少见的，文毓辞半个月以来看奚源看得很紧，似乎恨不得走哪里都带着他。这次突兀地把他一个人留下，也难怪奚源这么惊讶。
文毓辞并不回答，只道：“我安排好了司机和保镖，你不需要多管，跟着他们回来就行。”
奚源都不用多想，这个所谓的保镖防的不是别人，就是单纯为了防着他跑路。
他正在思索间，耳边却响起了999的叫声——
【不行！你得去看着点主角，否则万一宴会里有人把他惹毛了他黑化怎么办？】
奚源在心底道：“他的黑化值产生既然是因为我，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就黑化？”
999解释道：【因为主角不让你去，我就调动权限查了一下宴会的名单，发现那里面有被左柳枫带着的奚家人。万一那些人对主角讲你的坏话......】
奚源狐疑道：“难得你这么活跃，居然还会主动帮我查宴会名单了？”
机械音哼哼唧唧的：【你别管我，反正你必须得去，不然放主角一个人很危险的。】
没搭理它的絮叨，奚源思索了下原文剧情，才发现司华震的这场寿宴其实是个重要剧情，宴会上还发生了不少事。
照这么来看，他确实得去，毕竟剧情产生了偏差，连早该下线的奚家人都掺和了进来，实在无法保证这次宴会会变成什么样子，只有他跟着去才能掌握情况......
见奚源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文毓辞蹙着眉问道：“你不愿意？”
不顾耳边999的尖叫，奚源摇了摇头：“我都可以，随你心意。如果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房间了。”
文毓辞看他一眼没再说话，奚源正准备走时却被抓住了胳膊。
“这个寿宴没什么意思的，你不是也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吗？”文毓辞垂着眼睛像是在解释。
“所以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
文毓辞的声音带着点烦躁：“这很重要吗？”
奚源：“我只是想知道原因。”
文毓辞沉默着不愿说，手指却死死攥紧了手杖，就仿佛在寻找什么支撑。
气氛有一瞬间冷凝，像极了无声的对峙。
终于还是奚源先忍不住了，他叹了口气上前两步，两人的距离近到咫尺可触。从这个角度往下看，明明态度强硬的文毓辞看上去却格外脆弱，鸦色的睫羽纤细修长，极致的矛盾带来另一种美感。
文毓辞低垂着眼睛没有看奚源，话语却不容拒绝：“反正，你只能听我的——”
话说到一半，文毓辞却发现眼前落下了一片阴影，他下意识地闭眼，但片刻后额头上却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是奚源......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亲吻。
这个亲吻似乎不带旖念，一触即分，只是片刻停留就离开了。
文毓辞闭了闭眼，硬下心肠：“没用的，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改变主意......”
“我知道。”奚源打断了他，“我也没有强求你的意思，既然不可以就算了。”
奚源绝口不提要去宴会的事情，他抚过文毓辞微乱的头发，只轻声劝慰道：“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过往到底对文毓辞造成了极大的阴影，他不愿意奚源再见奚家人实在无可厚非。
看到他那隐隐透出的脆弱，奚源才发现，自己并不忍心这么逼迫文毓辞。
他想，去宴会的方法不止这一种，既然文毓辞不愿意，那就不要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