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魏迟隽回到奚家,简庭就急忙迎了上来,神色有些慌张:“奚总,简家人昨天来找我了。”
“先坐,别急,他们怎么了?”
魏迟隽转个弯去了厨房。
两人坐下,简庭才说:“他们要我回简家。”
“你什么想法?”
“我不想回。”
“他们的想法呢?”
“我必须回。”
奚望接过魏迟隽递来的温开水,把一杯放到简庭面前,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需要律师吗?我让庄唐帮你。”
“这个先不用了吧?”
“嗯。”
“奚总我知道了,等下次如果他们还这样……”
“想通了就去上班吧。对了,今天我不去公司了。”
“啊?好吧……”他想说奚总你又又又消极怠工。
等简庭一走,奚望直接栽进魏迟隽的怀里去:“好困。”
“抱你去睡觉。”
奚望补觉补到了十一点多。
醒来的时候看见魏迟隽坐在床头翻看一本书。
他翻了个身,一把将书从魏迟隽的手里抽出来往后一丢,躺到魏迟隽大腿上靠了一会儿。
“饿了么?”魏迟隽伸手揉揉他睡出来的一头乱毛,“下面做好了午饭。”
“饿了,今天想吃巧克力蛋糕。”
魏迟隽想了想,家里好像没有巧克力蛋糕,:“行,给你订。”
他附身亲了亲奚望的额头:“有个好消息。”
“是什么?”
“凌晨时,我国警方联合国际刑警在边境拦截了一次毒品交易,捕获了不少人。”
“是个很好的消息。”
******
魏迟隽这几天有个通告,奚望也无聊得去了柒迟。
快下班的时候,庄唐带着放学的魏归繁来了。
奚望挑眉:“怎么了?”
“那个,我无聊,来找你玩儿。”庄唐说。
“是么?你的尾巴甩掉了?”
庄唐:“……”
他累极了,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好不容易逃掉的,他这人……”
自从庄唐从国外回来,商洛总是有意无意地往他面前凑。
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就紧紧跟在他身后,整个人委屈得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但庄唐没有心软过,狠话一句一句跟刀子一样刺在商洛身上,好像这样就能抚慰从前的他自己。
商洛跟没听到一样,依旧我行我素,先关心关心,再表白表白,粘人得要死。
律所里的人都以为他们是情侣,庄唐解释了一遍又一遍,没有什么用。满腔的怒气和委屈就直冲着商洛。
商洛一言不发全收下了,还说谢谢,说我爱你,说死都不放手。
他这个人……偏执到疯狂。
不爱的时候他很正常,一旦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就是南墙也撞,撞得头破血流,满身伤痕累累也不放弃。
奚望揉了揉庄唐的脑袋:“那你开心么?”
庄唐盯着虚空看了一会儿,迷茫地说:“我不知道。”
奚望摘下来他的眼镜,擦掉了他溢出眼眶的泪水,“你不开心。”
奚望轻轻抱了抱庄唐:“你问问你的心,是否还爱着他。”
庄唐哭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出声:“……我饿了。”
奚望:“那行,先吃饭,你慢慢想。”
他拉着庄唐站起来,朝在看书的魏归繁伸出手:“小繁,我们去吃饭。”
“好的爸爸。”
接下来一周庄唐都在奚望这里,他请了假,一整天都窝在别墅里。
奚望有时候过来都能看到他在睡觉。
这次奚望带回了彳月轩的饭菜,去房间把庄唐捞起来吃饭。
边吃边说:“你没联系过他吗?”
庄唐仔细想了想,想起自己扔在房间角落的手机,“没有。”
“他找你找到医院去了。”
“为什么?”
“被他爸揍了一顿。他的动作太疯狂,他爸看不过去,气的。”
庄唐:“……”
他不想再听商洛是怎样为了他受伤,强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看新闻?”
“什么?”奚望笑笑,顺着他的话问。
“烈焰宣布和我国警方军方合作。”
“嗯,这怎么了?”
“他们怎么会选择合作了?他们不是一直……”
“因为629贩毒杀人案。”
“……”庄唐震惊,“他们那些人又……”
“嗯。”
“这才几年他们就卷土重来了……”
“不过都是负隅顽抗罢了。”
庄唐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
“苍鸽,是我。”
庄唐:“???”
庄唐:“!!!”
他猛地站起来:“奚小望,你是苍鸽?!”
他很震惊,比知道奚望是柒迟董事长还要震惊。
庄唐不知道以什么样的心情吃完了饭,又送了奚望出门。
——
——
这里充满了血腥味,还一片漆黑。
角落里,有几声啜泣声。从声音来判断,他们还都是小孩。
庄唐却能轻易看清楚这里的一切。
他知道这里是哪了。
这里,是当初年被拐卖的儿童的藏匿地点。
十几年前,那场特大拐卖儿童案震惊全国,警方只找到了个烧得不成样子的房子,里面的尸体有些甚至烧成了灰。
小小的奚望抱着早已经凉透的庄鲤,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尚未长开的稚嫩的眼睛里尽是阴鸷,还有几分茫然。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紧紧贴着他,但他们都和奚望一样,没有流泪,只是沉默。
这间小屋子,堆满了小孩子的尸体,仅存的小孩挤在角落里无助绝望地哭泣。
“砰——”门被人推开。
戴着面具的几个男人走进来,其中一个男人手里拿着一支注射器。
小奚望眼睛动了一下,黑沉沉的目光跟随着他们的脚步。
他们走到了那个角落里,小孩们的哭声也越来越大了,他们害怕这次死的就是自己。
“等等。”
庄唐听到了小奚望平淡如水的声音。
男人转头看他。
小奚望放下怀里的庄鲤,站起来,仰着头看他们,“这次还是给我来注射吧。”
带头的男人嗤笑:“小小年纪,学什么英雄?”
“我说,给我注射,我不认识他们,没必要救他们。”
几个男人听到他的话,纷纷大笑起来。
原先的男人眼神瞬间变冷,对其他人说:“既然他想,就继续扎他。”
在此之前,小奚望被不同的药物注射进体内的次数绝对比其他小孩多,因为就他一个,弄了这么多次没有达到他们的期望不说,结果还没死。
注射器触到小奚望皮肤的时候他被冰得一抖,等药物全进了他身体里,疼痛使他抱紧了自己,嘴边溢出了极其痛苦的惨叫声。
他疼得满地打滚,身上的伤口裂开,混着汗水滴落在地上,拖出一地的暗红。那个小男孩和小女孩慌乱地抱住小奚望。在这片黑暗里,魔鬼看着由他们主导的惨状,邪恶地桀桀笑着。
庄唐的手一次次穿过小奚望的身体,他甚至不能抱抱痛苦挣扎的小孩。
亲眼目睹,总归和网上流传的不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奚望疼得晕了过去,一动不动的好像死了一样。
“去看看。”男人指了指。
身旁的人上前探了探小奚望的鼻间,啐了口唾沫:“妈的,还有气。”
几个男人似乎都没有想到这个小孩有这么强的生命力。
“下次给他注射一剂毒品,看他死不死。走吧,去汇报情况。”
他们走了。
但他们没有等到那次机会。
小奚望杀了人,背着庄鲤的尸体逃离了那个地狱。
他们一直在找他。
小奚望没办法,只好找了个山头把庄鲤的尸体埋了。
“鲤鲤,别担心,哥哥会带你回家的,一定会的……我不会死,我不会死,我不会死!”
小奚望把平安锁交给庄家人就跑了,但还是被抓住了。
这次他经历的,比之前的还惨无人道,小黑屋里起先还能传出来他的惨叫声,后来他的嗓子哑了,叫不出来了,可眼神却是那样亮,就像太阳。
那群人见他命硬得很,怎么折磨都没死,最后一次把他狠狠打了一顿,把他贱卖给了一对夫妻。
那……又是一个地狱。
不过奚望这时候已经免疫了,地狱又怎样,他就是不会死。
被苗教授救下来的日子,绝对是他的恳求被上天听到了。
他带着累累伤痕,带着复仇的心,走到了十六岁。
他在腥风血雨里摸爬滚打,找了无数种办法,无数个证据,把那些人送进了属于他们的地狱。
之后几年,他都深受抑郁和焦虑的折磨。
烈焰就是他在极端痛苦下的产物,火能燃烧殆尽所有恶魔,还人间一个无恙。
庄唐看见了一个陌生的人,他是个警察。
认识白星离,是意外,可他们却因为这次意外成了好朋友。
他们秘密调查着漏网之鱼,然而这次,黑暗笼罩了白家。
奚望因为白星离的事情险些失控,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月。
出来那天,奚望把自己收拾稳妥,一双眼睛邪气冲天。
“命由天定?呵呵呵,我偏要把天踩在脚下。”
“我就是光明,既然一开始杀不死我,那你们势必要死在我的手上!”
自那以后,烈焰的行踪变得诡秘,正义的使者忽隐忽现,压在他们头上,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逼得他们始终惶惶不可终日。
******
庄唐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淡蓝色的天花板,不再是黑暗,不再是血腥,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苍鸽,我叫苍鸽。”
“夕阳。”
“那……我的代号是,观音。”
“我叫……晨鲨。”
“我是橙子。”
“羡玉。”
“哈,我叫渡鱼。”
“丹青。”
“我们,是烈焰。”
耳边似乎还有烈焰成员的声音,庄唐都见过,梦里他们个个都很年青,十七八岁的样子,可他们语气是那般坚定,那般誓死不悔。
这场灾难,总会平复的。
与此同时,抱着奚望睡觉的魏迟隽突然惊醒,他定定看着奚望,眼里糅杂了许多情绪。
奚望被他弄醒了,眼睛都没睁开,手却抱紧了人,“做噩梦了?”
“嗯……很可怕的噩梦……”声音沙哑又颤抖。
奚望瞬间睁开了眼睛,看见魏迟隽眼里闪烁的泪光,他摸了摸魏迟隽的脸:“看来是很可怕,没事了,我在呢。”
魏迟隽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奚望的名字,模样又可怜又委屈。奚望这个明明是承载着幸福的名字,名字的主人却尝尽了苦楚。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不只是梦。
他好后悔没有早点说爱他,好后悔没给他更早的幸福快乐。
奚望心疼地安抚着他,整个人温柔得可以要了命。
可是他越温柔,魏迟隽哭的就越厉害。
“希希……我爱你……”
“嗯,我知道。”
之后好不容易哄好了,两人又被吉恩一个电话叫回了奚家。
奚望看着沙发上,眼睛红肿的奚弦业江意然和奚阳,陷入了沉思。
失眠了?不能吧,几个人同时失眠?
奚望向来聪明的脑子此时也想不出这几个人变成这样的原因。
怎么回事,难道一个两个都哭了?为什么哭?
“小望……”
“哥……”
他们朝他看过来。
奚望:“……”一定是他打开门的方式不对!
这段掐掉,重来。
奚望:“……”
他叹气:“你们干什么呢?”
事情的最后,奚望再三向他们保证不会自杀,他们将信将疑地相信了他,奚望才得以喝口茶。
奚望喝着茶,脑袋疼,决定不要再想这件事情了。
吉恩见他老大终于缓过来了,凑过去小声跟他汇报工作。
奚望静静听着,左手还牵着魏迟隽的手,时不时捏一下。
餐厅里的奚阳看见吉恩的动作,吃早餐的手顿住。
昨晚梦里,吉恩说:“夕阳。”
他总算知道,第一次见面他自我介绍时吉恩为什么愣了,原来不是他看错。奚阳,夕阳,怎么不算有缘?
然而再看奚望,刚憋下去的酸涩差点又涌上来。
他的孤儿院比起奚望的经历,实在不够看。
无边无际的绝望从奚望的小身板里喷涌而出,将他淹没。
那个痛苦的小孩偏偏不信命,他反抗,又疯魔,逼着自己清醒,再反抗。
这个世界上,黑暗收割了不少人的生命,可有一颗星,他从不放弃,他成长得非常快,变成了一颗太阳,守护着寻常巷陌的欢声笑语,守护着万家灯火。
如果要奚望回答为什么这么拼命,他大概会答:这是我喜欢的人间,有我的家人,爱人。
——
京城中心医院。
病房里安安静静,白星叙昨晚睡得晚,现在还没醒。
正当他被窗外偷偷照到他的光闹得起床气要出来了,床头柜上的仪器却突然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他一下就弹起来,还没来得及看白星离的情况,心慌意乱地就要冲出门去喊医生。
然而在一片混乱里,一道沙哑又熟悉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了白星叙的耳朵。
白星离说:“阿叙,哥哥回来了。”
简直是奇迹!
医生来给白星离检查的时候,白星叙躲在病房外哭。
是喜极而泣。
他盼了很久很久,终于盼来了光明。
他的家回来了。
朝阳肆无忌惮地照耀着这片土地,是新生,是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