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白沐芽回消息时，余光在瞟一旁的舒衍闻，发现舒衍闻已经没有在看她，眼神恢复了清明。

白沐芽给姜盛发消息，「问你个事」

「你说」

「如果一个人因为觉得自己间接害死了自己亲人，一直闷闷不乐，甚至想放弃生命，该怎么安慰他？」

没想到姜盛直接发来语音通话，“这种情况比较严重，最好说服他接受专业的心理治疗。”

白沐芽回屋，离舒衍闻远了一些，她压低声音道：“怎么说服？有什么建议吗？他挺倔的，他现在就是不想治好他的病。”

那头，落地窗反射出姜盛微蹙的眉峰，“这个人是谁？沙画男神？”

白沐芽觉得还是不要隐瞒了，“嗯。”

姜盛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飘在空荡昏暗的客厅里，“你哪天把他带到我这儿来，我和他聊一下。”

“好。”白沐芽转身，看到舒衍闻正站在她身后。

舒衍闻从储物柜里拿了把剪刀，斜了她一眼出去了。

两分钟前，舒衍闻不动声色地绕到白沐芽的身后。他在偷听，这不是个好习惯，但是自从他和白沐芽相处之后，白沐芽激发了他很多隐藏的爱好。

比如偷听别人说话。

白沐芽说的是烟淮话，烟淮话软绵绵的，加上她声音细腻，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舒衍闻的脸不自觉地阴沉下来。一股酸味腐蚀着他的身体，让他变得烦躁不安。

白沐芽挂掉电话出来的时候，看见舒衍闻正在翻五花肉，她像之前一样伸手去要舒衍闻手里的烤串，舒衍闻好像忘了他们之间默契的互动方式，没搭理白沐芽。

白沐芽只好开口，“哎，给我一串肉。”

舒衍闻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五花肉放到蘸料盘里，没有送到白沐芽手里，白沐芽狐疑地看了舒衍闻一眼，咬了一口肉，嘟哝道：“你怎么了？”

“没怎么。”对方语气僵硬，脸色变得阴沉沉的。

“哦。”白沐芽点点头，安心地继续吃肉。

舒衍闻：“……”

不识趣。她怎么能这么不识趣呢？舒衍闻狠狠戳土豆片，把土豆片戳得千穿百孔。

“戳成这样还怎么吃？暴殄天物。”白沐芽拿过舒衍闻手里的土豆串，悠哉悠哉地吃着，“我帮你废物利用。”

舒衍闻：“.....”

白沐芽吃完打了一个小饱嗝，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瘫在椅子上，斜了眼舒衍闻，看到他脸色还是铁青的。

白沐芽其实刚才就发现舒衍闻不对劲，她也隐约猜到是什么原因，上次舒衍闻和姜盛碰面的时候，舒衍闻也是这副难堪表情，今晚估计是舒衍闻偷听到她和姜盛的对话，脸色才阴沉下来。

舒衍闻为什么会对姜盛充满敌意？他们又不熟，如果不是因为白沐芽，他俩根本不会认识，所以，只会是因为自己？

白沐芽压不住嘴角上扬，口中的烂土豆越吃越香。

对方眉眼垂着，眉毛向下压，看起来楚楚可怜的样子，白沐芽觉得愉悦的同时，又有点同情舒衍闻。

“果盘，递给我一下。”看见白沐芽上扬的嘴角，舒衍闻包着一口闷气，低声道。

对方没听到，低着头傻乐，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舒衍闻皱眉，白沐芽此时的笑容，让舒衍闻不禁回忆起一段腐朽的记忆。

高三时，他从白沐芽的教室外路过，看到白沐芽和姜盛肩膀相贴的画面，姜盛弯着腰，和白沐芽讨论一道题的解题思路。

他们时而争论解题方法，时而合作一起计算结果，当解完题的那一刻，他们相视一笑，夕阳余晖打在他们身上，一切是那么岁月静好。

舒衍闻陷入愁云惨雾里，酸涩的回忆被无限放大，他压着情绪，半起身去拿白沐芽身边的果盘。

白沐芽闻到一阵她迷恋的艾草香味，一瞬间回到清醒状态。

舒衍闻的身上的旧衬衫拂过白沐芽的脸颊，很软很滑，像小时候在奶奶家里盖的洗过无数次的棉被，给人莫名的安全感。

白沐芽使劲闻舒衍闻身上的味道，享受这种莫名的安全感。

“在嗅什么？”

白沐芽的头顶上传来低沉的男声。

白沐芽立即屏住呼吸，抬头望着舒衍闻，“啊？”

她反应过来，“哦，你身上有味道。”

舒衍闻耳根红了，“什么味道？”

白沐芽龇牙咧嘴：“醋味。”

突然，她的额头被人用手指蹦了一下，白沐芽揉着额头，蹙眉道：“你干嘛？！”

“报复你。”对方冷冷地说。

白沐芽：“我看你病得不轻，明天和我一起去看医生。”

对方竟然随口答应下来：“好啊。”

白沐芽扭头看他，“这可是你说的，明天一早就走。”

对方扬眉，算是默认了。

认真的话，以开玩笑的方式说了出来。他俩心知肚明，白沐芽所说的看医生，是真的给舒衍闻看医生。

看医生，是舒衍闻一直抗拒的事。白沐芽猜测舒衍闻只是在这儿表面配合她，到时候他见到姜盛，估计又要开始作妖。

看心理医生这种事，只要患者不配合，要治好就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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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是舒衍闻敲门把白沐芽叫醒的。

白沐芽喝了一碗小米南瓜粥，吃掉舒衍闻剥好的茶叶蛋，拿上风衣和舒衍闻一起出了门。

这几天烟淮来了一波寒潮，气温骤降，市区里飘着毛毛细雨。白沐芽下车时打了个寒战，她系紧风衣带子，脖子缩进衣领里面。

白沐芽和姜盛约好在雯雯的酒吧见面。姜盛点了杯果汁，倚靠在朝门的吧台旁等他们。

“你们要喝点什么？”姜盛问白沐芽。

“空中楼阁。”刚坐在车上，白沐芽的风衣被压出了褶皱，她一边用手捂平衣面，一边道。

“你呢？男神？”

舒衍闻：“和她一样，两杯加热。”

姜盛微愣，笑了笑，“好。”

他轻叩两下吧台桌，“程子，三杯空中楼阁送到3号包间，两杯加热，一杯加冰。”

进入包厢，舒衍闻第一时间打开包间里的暖气，暖气吹出一种陌生的清香味，不是白沐芽熟悉的白桃味，是淡淡的青竹香，让人置身大自然之中。

白沐芽舒坦地输出一口气，脱下风衣搭在懒人沙发上。

姜盛打开包间里的留声机，留声机缓慢转出轻柔的爵士乐。

坐下之后，她给贺时雯发消息：「3号房里的香薰谁换的？」

贺时雯：「我，嘻嘻」

白沐芽：「有品位」

贺时雯：「小舒给的意见咯」

白沐芽瞥了一眼身边的当事人。

舒衍闻坐在沙发上，姿态闲散，眉宇间浓罩着一层寒气。

表面看上去慵懒自然，但再仔细观察，白沐芽发现他交叉环抱于腹的双手，抓着衣角正悄悄使力，尤其当白沐芽注视他时，他的手指开始乱动，就像他无法控制的怦怦心脏。

他在刻意保持冷静。

白沐芽收回视线，指尖在屏幕上停留数秒，眼底笑意浮现，缓缓打出一个字：「嗯？」

贺时雯：「上次换香薰时小舒正好在旁边，我就顺便问了下他」

白沐芽发现，她和舒衍闻的喜好好像总能撞到一块儿，比如房间的布置，房间里放置的书籍也是白沐芽钟爱的，他们都喜欢吉普车、喜欢各种复古玩意，喜欢草木的味道，喜欢桂花蜜柚、喜欢爬山、喜欢在夜里放安静的纯音乐、喜欢凌晨5点的鸟鸣。

白沐芽：「原来我和舒有这么多共同爱好，我以前怎么没意识到」

贺时雯：「你喜欢上他啦？」

白沐芽：「别乱说啊」

贺时雯：「口是心非咯」

白沐芽：「何以见得？就因为我们有共同爱好，我就喜欢他了？」

贺时雯：「不是，是你开始在意他的喜好了，一般不就这样的吗？我不喜欢谢里的时候，我从来不关心他喜欢什么，后来我也是发现他有很多喜好和我重合，因为我会拿他的喜好和我的喜好做对比，以此来证明我们是一路人」

贺时雯：「然后我发现我早就喜欢上他了，虽然不想承认」

白沐芽：「不，我只是意识到我们有共同爱好，但我不在意他的喜好啊」

贺时雯：「好吧」

贺时雯：「可是小舒那么帅那么体贴，也很优秀，是谁都会喜欢吧」

白沐芽：「他的性格我不喜欢，我不喜欢做事慢腾腾、软绵绵，说话轻声细语的」

贺时雯：「OK，但我觉得小舒这样很温柔啊」

白沐芽：「他很冷漠」

贺时雯：「好吧，我和他接触不多，不了解，但小舒对你不是吧」

白沐芽：「？」

贺时雯：「对你不冷漠」

白沐芽：「为什么这么说？」

贺时雯：「感觉，一些细节上」

白沐芽怀揣期许：「具体说说」

一分钟后，贺时雯发来消息：「我要去工作了，改天细聊」

就像突然到手的心爱礼物被人拿走了，白沐芽无奈地咽了口气，只好回复：「好的吧，你忙你的」

程子敲门，送进来三杯空中楼阁。

房间里的暖气和热腾腾的空中楼阁，驱逐掉了白沐芽身上的寒气，她脱下风衣搭在懒人沙发上，享受被热气包裹的温暖。

三个人的气氛有些诡异。

姜盛和白沐芽寒暄了几分钟，大多聊的是他们高中班上的同学，谁和谁结婚了，谁去了哪个城市，谁从事了什么工作，谁还在读书。

一旁唯一的听众全程不置一词，舒衍闻身上散发着寒意，白沐芽感觉他像稀薄的空气，你摸不到他，但就是感觉周身很冷。

当寒暄的对象转到舒衍闻的时候，舒衍闻道：“直接进入主题吧。”

“好。”姜盛笑了笑，“你之前有做过心理治疗吗？”

“一直在。”

姜盛开玩笑缓解气氛，“我现在不会打扰到你那位老师的节奏吧？”

“不会。”

白沐芽无奈地看了舒衍闻一眼，这人还真是能说一个字，绝不会说两个字。

期间，贺时雯发来消息：「沐芽我快递到了，你能不能去帮我拿一下，清吧斜对面有一个韵达快递」

“我出去拿快递，你们聊着。”说完，白沐芽套上风衣，起身出了门。

前一秒还在和姜盛讲话的舒衍闻，后一秒拿上伞冲出门，在白沐芽走出大门前来到她身边。

“伞。”

舒衍闻把伞撑开交给她。冷白的手指握住黑色伞柄，颜色的反差给人以视觉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