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与我玩闹吗?!”
男童胸膛起伏,怒目而视,大概顾忌被渗透的车队,他压低了声音。
“这都什么时候了?!”
什么时候?
玲珑摸了摸肚子,恍然大悟,“吃饭的时候。”
齐博文差点没被气死,这小子是存心的吧。
亏他还以为遇上了知己!
然而,没等齐博文再说些什么,车厢外就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轻柔的女声在外响起,“公子,镖头说,前方有路障,马车无法通过,需要人手搬开。公子们舟车劳累,这段时间,不如暂且下车休息整顿。”
“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齐博文冷哼一声,拙劣的陷阱,不会有人……
红苕,吃饭!
玲珑双眼发亮,倏地拉开了车帘。
速度之快,齐博文都没能拉住。
“嗯,我应了。”缕发不乱的男童拉开车帘,偏头看来,微微颔首,神色虽然依旧冷峻,眼神却是明亮柔和的。
“是。”
红苕低眉垂眼地应了一声。
背过身去,又暗中握拳挥了挥,表情振奋。
看到少女离去的背影。
齐博文拉住某人腰带的手僵住。
你还真敢啊!
玲珑这纯粹是艺高胆大。
把放在一边的书,放回到“竹篮子”里,玲珑也不管还扯着她腰带的手,扭头下了马车。
被玲珑鲁莽的举动惊骇,齐博文手都被来得及放下,就被男童半拖出了车厢。
听到动静,在附近小憩的人们循声望去,却见两个小公子亲近地手挽手,呃,脸上不由古怪。
贵人们的想法还真是与众不同……
?!!
感觉到周围怪异的目光,齐博文一下子就把手给甩开了,脸色难看,手心拼命地往身上擦拭着,满脸抗拒。
玲珑才不管那么多,没等谁来扶着,就自己跳下了马车。
“用膳。”
如果可以,副镖头也不想停下。
最好一口气出了合州,然后,再把人和行李都交给下个镖局的人,这镖就算走完了。
毕竟,他们也就在合州有点能耐,出了合州,那就屁都不是了。
面容黝黑的壮汉看着前方的故障,深深忧虑起来。
像之前那批乌合之众,穿得花里花哨,武器驳杂,连黑话都听不懂,一看就是不懂江湖规矩的打杆子。
这种山匪,都用不着多说,打就是了。
可会设置路障的山匪……
卧倒的树干横在路上,断口处还是平的,杂乱的脚印散布在周围。
副镖头脸一皱,脸上的纹路更多。
另一边,在大树下铺好垫布的几人,正准备吃着午食。
红苕忙里忙外,把一切安排妥当,这才把拾柒和小八推到小公子跟前,小声道,“公子,这是阿郎给安排的书童和小厮,拾柒,和小八。”
“公子。”
经过简单培训过的拾柒,像模像样地喊了一句。
小八却是敷衍地行了一礼。
“嗯。”
还记得老爷爷说的“惜字如金”,玲珑颔首,表示明白。
用湿巾擦拭了手,玲珑抓起了竹篮里被白布虚掩着的干粮。
一口咬下去,松软柔韧,微微带着点甜。
大概饿极了,她还觉得挺好吃的。
红苕体贴地将蜂蜜水放在公子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看到拾柒局促地站在那里,巴巴地看着公子,欲言又止,脸都红了。
拿不准公子这是敲打笼络,不愿收下阿郎的人,还是纯粹就是忘了赐名。
红苕左右探看,凑到公子耳边,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公子,还没赐名。”
玲珑吃着馒头,也不忘细嚼慢咽。
慢吞吞吃完了一个,她才抽空看了眼前的两人一眼。
赐名?
玲珑心里皱着脸,她哪懂什么赐名不赐名。
想了想,还是勉强道。
“先到书院。”
回去翻翻书。玲珑想着,又抓起了一个大白馒头。
红苕瞬间领悟到了公子的意思。
到书院安顿好了再说。
她细细思索。
没错,这里人多嘴杂,大庭广众之下赐名,对两人都是一种伤害。
虽然当了侍者,脸面尊严什么的,早就抛诸脑后,但能站着,谁想跪着呢。
况且,她环顾四周,好奇探看的镖师倏地扭头,假装看天看地,红苕懊悔,是她太心急了,公子怕也不想在这让人看笑话。
想通了各种关节,红苕暂且咽下了告罪的话,决心到了书院再请公子责罚。
脑海里想了那么多,现实不过一瞬。
玲珑才刚开始啃第二个馒头呢,一直跟随在她左右的婢女就行了一礼。
“是,奴婢省得。”
说完,把两人带走了。
?省得,省什么?
玲珑咬着馒头,迷茫地看着三人的背影。
所以,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玲珑一口咬掉半个馒头,心里嘀咕。
不过,那两个人,看着有点眼熟。嗯?这不是那天地室里打架的小孩吗?
很快,玲珑又把这稀里糊涂的事扔在了脑后。
无他,隔壁传来的饭菜香,闻起来太好吃了。
玲珑拿着半块馒头,不由侧目。
却见跟了她一路的人类幼崽,正夹着块红烧猪蹄,送进嘴里。
闷得软烂的猪蹄浸润在汤汁里,又给夹起,晶亮的油脂顺着玉箸滴落,送进嘴里。
玲珑看了一眼手里的馒头,又看了一眼幼崽面前的食盒。
破天荒地主动走了过去。
齐博文的心情总不算好。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一路温着的菜肴,临近合州边界,都是小地方,哪怕是镇上最大的食肆,做出来的饭菜也只是勉强能入口。
都是大菜,并无配菜,一口咬下都是肉,油腻又难克化。
动了一筷子,他就不想吃了。
另一件让他食不下咽的,还是那个手持奇怪武器的男人。
往武器里淬毒,这很不江湖。
江湖人士,无论武艺高低,主流还是尚武尚义,豪字当头。
比武切磋,是为了增进武功。
哪怕是寻仇打斗,也要堂堂正正。
武器淬毒是为人不耻,下三滥的手段。
虽然镖师只算半个江湖人,但骨子里的东西不会少,更别说这做买卖的,和气生财,走南闯北,靠的就是左右逢源。
如果不是到生死关头,平日里,即便遇上土匪,也是绝不会死战的。
心里想着,他偷偷打量着那人。
连身边突然来了个人都不知道。
在齐博文身边伺候的小厮倒是看到了,但他看主子没出言阻止,也就低头布菜去了。
“馒头,吃。”
美食在前,幼崽竟然还在东张西望。
玲珑从竹篮里拿了个馒头,塞到幼崽手里,又把放在幼崽面前的肉菜挪到自己面前。
玲珑蹭饭蹭得自然,且理直气壮。
连布菜的小厮都愣住了,下意识看向自己主子。
没想到,一贯食不厌精的主子,竟然接过了馒头,一口咬了下去?!!
也,也对,两位公子相谈甚欢,结为知己,互换吃食,应该,也是常理。
就这样,两个不熟甚至是有点隔阂的年轻人,在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就被脑补成了挚友。这是后话。
回到现在。
众所周知,人在分神时,不管是谁递过来的东西,都会下意识地接过。
齐博文一边暗中观察,一边拿起馒头,咬了一口。
一入嘴,他就感觉不对。
扭头一看,嗬,有只硕鼠在偷吃他的东西呢!
“你干嘛,这是我的东西。”
玲珑抽空看了男孩一眼,“我也给了你馒头。”
“这能一样吗?还搁着强买强卖来了。”
齐博文叉腰。
他平日里豪掷千金,爽快的很,但他讨厌别人把他当肥羊。
“你要吃吗?”
玲珑依依不舍地把碟子推了过去,里边就只剩几块瘦肉了。
齐博文一噎,冷哼,有心想说倒了也不给你。
却见少年神色认真地看着他,颇有些语重心长,“吃饭要专注。”
不然下次,连饭都吃不上了。
少年劝导的神色,恍惚和姑姑重合,齐博文打了个寒颤,不耐烦地嘟囔道。
“要你管,饭食不浪费行了吧。”
齐博文皱着眉头,硬是把剩下的猪蹄给吃完了,还好是瘦的,没那么油腻。
这样想着,齐博文眼神复杂地看着独孤云逸,心里有些别扭。
这人,该不会看我一直没吃,以为我是不喜欢肥肉,这才过来的吧。
古怪的心情在心里蔓延,齐博文哼了一声。
到底也没赶人走了。
玲珑得以继续吃起来。
等到红苕拎着热好的食盒过来,菜式又丰富了几分。
跟这边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相比,镖师们休息的树下,就有些不快了。
明明都是一个镖局出来的,一左一右,分了两边,右边的三三两两坐了几个人,而左边被排挤的,正是齐博文觉得有问题的男人。
齐博文将这番异象看在眼里,有心想找个人讨论讨论,眼睛一转,就落在了神色淡漠的同龄人身上。
“独孤云逸,你怎么看?”
玲珑啃着鸡腿,不明所以,“什么怎么看?”
齐博文气急,这家伙,就那么爱糊弄人的吗?他愤怒一指,“这人!”
玲珑循着指头看去,有点惊奇,“他不怕被自己毒倒?”
她看了一眼男人布满茧子的手。
上边空空如也。
这人都不戴手套吗?那可是剧毒。
什,齐博文询声看去,脸色大变。
“快让开!”
话音未落,异象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