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季弯腰给他系玉佩,林怀瑾仰着头气呼呼的,看的祝云骁嘴角忍不住勾起。
他是真觉得大少爷蛮好玩的,嗤笑一声,便留给对方一个转身离去的背影。
林怀瑾心中焦急,“好了吧……”
都怪阿季!害得他被祝云骁看到糗样……而且怀玉不是说好要一起去书院吗,居然不叫他!
出了府门,阿季安排去叫马车的人迟迟不来,林怀瑾愈发烦躁了。
今日可是自己再次醒来后去书院第一天,若因为睡过头就迟到,实在是……
“哒哒”的马蹄声跟进,祝云骁骑着匹威风凛凛的骏马出现在视线,直接朝着站在府门一侧的林怀瑾走来。
祝云骁拽紧鞭子,鲜衣怒马,动作随性潇洒。
“我带你过去?”
“不要你管。”林怀瑾拒绝,眼睛看向别处。
这马都有一人高了,还不知道对方打的什么坏主意呢。
“还怕我把你摔了?快点,我时间也不松泛。”祝云骁伸出手来。
倔劲儿上来的大少爷被阿季往前推了一下,阿季小声凑上来说道:“少爷,这么多人面前,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您就跟着他去吧,别迟到了。”
时间不等人,真的要迟了……
林怀瑾别扭着,将手举起来,递给了祝云骁,他腕子上的红痕已经消了大半,细看之下却仍能看出来。
祝云骁使了力气,却也只是将他往自己跟前拽了一些。
林怀瑾:“?”
祝云骁面色复杂:“你不会踩马镫?”
大少爷表情都是懵的,在国公府门口二人这样牵手,有些奇怪……
祝云骁无奈,松开他的手,一个翻身,潇洒下马,扶住他的腰,将林怀瑾举了起来,“上去。”
林怀瑾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趴在马背上了,接着祝云骁又一个翻身上马,双手将他圈在身前,将马缰绳递到他手里。
“扶好。”
刚转头看了一眼阿季,林怀瑾就感觉身子底下的活物突然动起来,他的身子向后躺去,正撞到祝云骁怀中,整个背都跟见了蛇一样立马僵硬起来。
耳边一声轻笑,“大少爷第一次骑马?”
林怀瑾辩了回去:“有什么奇怪的。”
手中握紧缰绳,稳住身体,景色在眼前向后倒退,行人都变得矮了许多,此视角看行人十分奇特,大少爷觉得新奇极了。
可路上行人众多,大少爷又觉得大家都在看自己,面上发热,不敢抬头。
殊不知自己这副模样显得更加娇小,被祝云骁护在怀里,跟个小鹌鹑似的。
“架!”
祝云骁加快了速度,勾起的嘴角全程没下来过,若是被属下看到,定会被惊掉下巴。
一路颠簸,林怀瑾只感觉自己的屁股都要被颠成两半了,幸好他脚踩在祝云骁脚上,还算能勉强维持平衡。
背上不时撞到对方怀里,祝云骁胸前很硬,都是男子,他本不在意这些,可二人又有过肌肤之亲,他心里愈发尴尬起来。
到书院时脸上已经红的发烫,一路纵马,不知有无行人认出自己,林怀瑾都有些后悔今日非要来书院了,干脆直接告假就行了嘛……
祝云骁先下了马,双手伸过来扶他。
林怀瑾想自己试着下马,看对方的动作挺十分潇洒,应该挺轻松的。
“我自己下。”
“行。”祝云骁嘴上说着,双手却并未收回去,知道他右脚不好发力,便转到马的身体左侧,生怕他摔下来。
林怀瑾左脚踩在马镫上,双手紧紧抓着缰绳,学着祝云骁侧过身子,翘起右腿从左侧下来。
只是这马有些高,右脚落地时,跛的右脚不足以支撑整个身子的重量,又被祝云骁扶了下腰。
但他很有成就感,感觉也不是特别难嘛!心中欣喜,转头想要答谢,却突然撞进祝云骁笑意盈盈的一双眸子里。
他又想起原主的死了,脸上笑意一闪而空。
稳了身形,林怀瑾僵着一张脸,“祝将军再见。”
“这个不要了?”
转头,祝云骁将装着书的布包递了过来,林怀瑾这才想起自己来书院原来是要带书的……
“多谢祝将军。”林怀瑾别扭道。
看着小鹌鹑快步走入书院大门,祝云骁挑眉,似笑非笑地扬了下嘴角。
幸好有祝云骁的马,林怀瑾才卡着点在最后一刻与夫子一同踏入书房,若是等着笨蛋阿季的马车,不知得迟到多久。
坐在怀玉一旁的空位上,掏出阿季昨晚给自己收拾好的书。
林怀玉上半身身子凑了过来,小声说道:“大哥,你怎么来这么晚,以前你从不迟到的。”
以前赖床的角色都是他来扮演,林怀瑾才是那个早早起床,还要催他三次的人。
今日林怀玉像往常一样等着大哥来叫,谁知他都要把早饭吃完了,也没人过来喊他。
他还以为大哥先走了呢,到了府门口一问,好家伙,大哥根本就没出来过。
他还好心地等了一刻钟,也没等到起床的大哥,只好赶紧先一步来了书院。
林怀玉不禁怀疑,大哥是进了一趟荷花池,脑子进水了吗?
本想嘲讽一番,谁知林怀瑾眉头一皱,面上不悦,“你不是说等我一起?怎么不叫我起床?”
林怀玉一愣,他没想到这锅还能往自己头上扣,还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是否有立过叫对方起床的承诺。
想来想去又觉得不对,大哥居然指责自己?自己这大哥可是众所周知的好脾气,就连被别人喊小瘸子都不会生气,更何况对他这个弟弟。
以前就算他打碎了花瓶,大哥也会主动跳出来揽下所有责任,今天竟然因为快要迟到就对自己用疑问句?
林怀玉一时不知如何示好,支支吾吾道:“我……我打算叫你的,但我也起晚了。”
谁知林怀瑾转头翻书,不再理会他,显然是不高兴了。
林怀玉心中诧异,怪事!
“怀瑾,你来与大家说说你的见解。”
林怀瑾疑惑抬头,陈夫子花白着胡子,正笑着看过来。
一屋子同窗也都看过来,等着听这位平日里态度最认真,学问最高的卫国公府大公子的回答。
林怀瑾大脑一片空白,而手中的孟子才翻了两页,他刚才被林怀玉吸引了注意力,并不知道夫子在讲什么啊!
幸而夫子体谅他七日未来,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提问,“‘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你的见解如何?”
林怀瑾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书,这句话是孟子里边的吗?阿季给他拿错书了?
他知道“穷则独善其身”,也知道“富贵不能淫”,他能说出好几句孟子他老人家的名言,但这“声闻过情”是什么东西啊?从没听过啊!
在此尴尬之时,左侧的好心同窗伸了本书过来,好心给他指了指书中那句话的位置。
林怀玉立马将书接过来,看着那句“声闻过情,君子耻之”,面露难堪,硬着头皮开始解读。
“‘声闻过情,君子耻之’的意思就是……君子说过的话,许下的情谊,听过就算过去了……如果拿着以前说的话去让现在的君子兑现……君子会觉得……羞耻……”
磕磕巴巴说完,林怀瑾悄悄抬眼,同窗个个面露疑惑。
再看陈夫子,目瞪口呆!
林怀瑾冷汗直流,他解释的不,不对……吗?
作为陈夫子最骄傲的学生,卫国公府的林大公子,永远是别人家孩子的典型,自家孩子不争气时,父母只要说“看看人家林大公子”,便可激发斗志。
如今这林大公子竟说出这样一番不知所谓的“君子论”?
林怀玉低着头,眼中露出嘲讽的笑,他现在十分确定,大少爷脑子进水了。
陈夫子沉思良久,面上的震惊久久不能散去,课堂之上一时寂静无声,林怀瑾站着的右腿开始疼了……
既然没人说话,他能坐下了吗?在这儿杵着像个傻子。
许久,夫子终于出声,“楚未泽,你来解释。”
对于林怀瑾这个本来最有把握在春闱中脱颖而出,如今却大言不惭,将孟子之道解读成言而无信的学生,他心中震惊又气恼,但他还真拿不了林怀瑾怎么样。
若是其他学生,夫子或许会大骂一通,再罚抄孟子全篇。但林怀瑾是国公府大少爷,就算如今是义子,再惋惜对方的堕落,他也不能真骂真罚,只好无视对方,换了个人提问。
刚才给林怀瑾递书的学生起身,“是,此句话是在说,名不副实的虚名,为君子所不耻。在外的名声应当建立在真实的自我才学道德之上,莫要追求虚名。”
林怀瑾默默坐下,羞得捂住脸,原来是这个意思。
孟子他老人家是在讽刺自己这样的小人吗?空有一身原主攒下来的名声。
知识好,学问高,脾气还好。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全都是原主身上的美好品质。
辛勤十九年才攒下的好名声,被自己这样没内涵脾气还差的魂魄顶了。
唉……为什么是他呢,原主为什么自己不能醒来呢?
如今的林怀瑾……空有一身虚名,实则狗屁不通!
一整天他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或许是被那通君子论给惊到,其他学生早就看不惯林怀瑾的清高,如今更是在背地里嘲笑,落了次水一同把脑中学问全落水里了。
他还无法反驳,毕竟……说的也没错……
下课之后,学生们一齐出门,眼见左侧那位学问颇好的同窗走了出去,林怀瑾赶紧将书收进袋子,忙跟了上去。
“楚公子!”
楚未泽听到一声颇为清朗的声音,转头一看,是那位平日里总是淡着表情,不与人交往的国公府大少爷。
楚未泽眼中闪过惊诧,“林公子。”
“今日多谢楚公子解围,楚公子学识斐然,林某钦佩至极,想与楚公子交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