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阅历丰富的温女士看见那张脸,也有一瞬的怔愣,随即语气放缓道:“哦,是蒋先生啊。”
“阿姨可以叫我小蒋,或者星尧都可以的。”
说话间,蒋星尧悄无声息地接过利知的手机,凝了利知一眼,眼睛便没离过屏幕了。
温女士望向自家女儿,警告性地清咳了两声。
利知忙收回了瞄向蒋星尧的视线,看回屏幕。
温女士看着自家女儿,肃着脸说:“坐远点!”
利知屁、股挪了几下,离了蒋星尧几拳的距离。
距离不远,却足以把原本属于利知的修罗场,转交给了蒋星尧。
“小蒋啊,你别误会啦,”温女士笑着说,“现在的病毒传染性极强,你们俩平时还是保持点距离,这对你也好。”
“我明白的,”蒋星尧睑下眸,轻声道,“谢谢阿姨的关心。”
温女士把利知有过高烧惊厥,高烧打120的事,还有她不怎么会做饭,也不喜欢做饭,经常熬夜,能宅即宅等事都对蒋星尧说了一遍,还有一些生活上的细节。
利知在一旁听着,脸由红转黑,温女士是来抹黑的吧!
蒋星尧则一脸正色,听得极其认真。
之后蒋星尧把利知这三天情况告知温女士。可能是因为听说了利知有过高烧惊厥,他把利知的情况说得很详细。
甚至有很多利知都不知道的细节,比如她发高烧那晚,其实他几乎整晚没睡,喂水,喂药,量体温,降温。
每天食材的选择,他都是向一位做中医朋友请教过的,何时需要清,何时需要补,然后根据利知当天的情况去买食材。
把日常照料的细节说了一遍后,蒋星尧停顿了下继续说:“阿姨,我学的是制药专业,对于用药方面还算专业的。”
“还有我也是七中毕业的,是利知隔壁班的同学。利知在选陪护的事上很谨慎的,在确认过各方面信息才让我上门照顾的。”
“确实我在陪护这方面资历尚浅,很多东西还需要学习,但我会尽我所能把利知照顾好,到时您回来,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女儿。”
利知听呆住了,从蒋星尧第一天出现在她家里,就整天嬉皮笑脸的,一副无所谓又轻松从容的模样。
远不知在她看不到的背后,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她转头去看,因为他梳起了头发,整张脸显露无疑,他眼神杳亮澄澈,恍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忽然觉得胸腔跳动加快,喉咙一痒,又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咳嗽。
蒋星尧无声看她,眼神透着关切。
她摆了摆手,给他一个放心的表情。
“那这段时间就拜托小蒋了,哎呀,我和她爸不能在她身边,看她病了也只能干着急……”温女士说着露出了熟悉的笑容。
利知暗舒一口气,只有温女士收起她那标志性的交际笑容之时,就证明,蒋星尧终于闯关成功了!
挂断电话,利知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不少了,往后一靠,忽然开怀笑了起来,“啊啊啊我妈终于放过我了!”
蒋星尧岂止是解决了瞒着温女士找陪护一事,还成功地把相亲对象挡回去了。
一下子帮她解决了两大难题。她哪是找了个陪护,简直是挖了座宝藏!
“蒋星尧你真棒棒棒!不行不行,我要给你加钱!”
“好啊。”蒋星尧欣然应下,只是声音有些低缓无力。
利知看向他,发现他整个人有些局促,脸色变白,额头还沁出豆大的汗珠。
“你怎么了?”利知背过手探上他的额头,温度没升高,反而冰凉冰凉的。
“我没事,”蒋星尧自嘲一笑道,“那是紧张的。”
因为紧张而冒汗。
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发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赢赢弱弱的。
利知很不厚道地笑了出声。
“有什么好紧张的啊,不就一份工作嘛,”利知抽了张纸递给他,笑着说,
“又不是见家长……”
呃,还真是见家长啊,虽然是雇主的家长。
利知缓缓收回手,不经意间对上他的视线,不过一秒,她悄然避开了视线。
蒋星尧抿了抿唇,收回视线,“你不是给我加工资了吗?好不容易遇到好雇主,我可不想就这么放弃呢。”
是啊!一天之内两次加工资,对于没收过加班费的他来说,她应该算是个,出手阔绰的雇主?
*
因为陪护工作的特殊性,第一天利知和蒋星尧就商量好,工资日结,连同当天的开销。
晚上,利知给蒋星尧算了下,哇!日薪过千了!
把今天的钱款打到蒋星尧的银行卡上。
看着那串数字,心里顿时五味杂陈。依这么看来,他们是真真真纯粹的金钱关系!
不知怎的,脑海里忽然蹦出一对CP组合:有点小钱的普通人VS落魄男陪护
啊啊啊想什么呢!挥去挥去!
*
翌日醒来,利知感觉腰酸背痛,挣扎了一会,还是起床了,因为肚子饿了。
出来后没看到屋里有人,反而是阳台响起一些声响。
利知好奇靠近,原来蒋星尧在装一个长形花架。
地上还放着两盆植物,一盆是原来放在屋里的常春藤,另一盆是不知名的绿植。
“你什么时候买的花架?”
“买菜的时候买的。”
蒋星尧说话时正歪着头拧着螺丝,光线柔柔地匀在他的发顶,从利知的角度可看到坚挺的鼻子,轻抿着的唇。
他今天穿白色上衣,蓝色短裤,短裤下修长笔直的长腿更是显眼,整个人有一种干净清爽的气质。
利知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这样的蒋星尧提着菜买花架是什么样的情景。
利知指着那盆不知名的绿植问:“这盆也是刚才买的?”
“嗯哼。”
她就睡了个懒觉,蒋星尧已经做那么多事了!
她问:“它叫什么?”
“夕雾草。”蒋星尧拧好最后一颗螺丝,把两盆植物放进花架里试了下,而后拍了拍手里的泥尘,“老板说这盆夕雾草过不了多久就开花了。”
蒋星尧弯腰凑近常春藤那片珍贵的叶子,轻轻吹走叶子上的灰尘,而后说:“一盆常春藤太孤单了,给它找个伴,可能会长得好点吧。”
利知怔愣住了,当初说让他照顾这盆常春藤只不过是信口开河,没想到他真的把“照顾常春藤”这件事做到极致的好。
不得不佩服他的敬业精神啊。
利知歪着头挠了挠脑袋,试探着开口道,“我替常春藤谢谢你?”
蒋星尧睨向她,勾着唇配合着说:“不客气。”
吃早餐时,利知感受到蒋星尧的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她身上。
在不知道第几次看过来的时候,他低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可能没睡够吧。”利知低头嘀咕着,“腰酸背痛的。”
“要不要给你按摩一下?”
“啊,按摩?“
“我按得,还可以的。”蒋母近年来经常头痛,他偶尔也会给她按下头,按下肩颈,因此按摩这块还是有些小心得的。
可利知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想到那两百多个人“想要”他。也许他有给其他雇主按摩过?毕竟大多数人病快痊愈多少有点这疼那疼的。
既然这样,她也没什么好别扭的。
“好啊,那麻烦你了。”利知朝他信誓旦旦道,“我会给你加工资的!”
蒋星尧灿然一笑:“谢谢知知对我工作的认可。”
晨光熹微,微风拂过。蒋星尧那一头没经过打理的头发镀上了柔光,浓色的眉之下,一双黑眸透着柔光,仿佛揉进了整片的晨光。
每一个细节都恰好落到了心坎上。
利知心跳莫名加快,也不知是看到满是柔光的的人,还是因为接下来的按摩。
早餐后休息了一会。
她腰背挺直地坐在椅子上,双手紧贴在腿上。人一紧张啊,感觉手脚都无处安放。
蒋星尧抱着臂立在她的身侧,看着她紧绷又可爱的姿态,一脸的忍俊不禁。
见利知看过来,蒋星尧握拳抵着嘴角轻轻咳了一声,低声问她:“看电影吗?”
??
“看电影会更放松。”
利知有点不好意思了,估计蒋星尧看出来她的紧张了吧。
利知特意选了一部热血电影,这部电影她看过,没有缠缠绵绵的爱情,也没有令人尴尬的暧昧桥段。
蒋星尧还挺会按摩的,只在她的太阳穴和眉骨处按了几下,她就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转念一想,自己紧张什么啊!她给钱,他服务,不是挺正常的吗!
再者,人家可是服务过两百多号人了,都不知给多少人按摩过了。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专心享受了。
两人无言。
蒋星尧手腕上的磁石手链时不时碰到利知的肌肤,冰冰凉凉的。
电影超棒的特技和超酷的背景音乐,成了气氛的活络者。
过了好一会,蒋星尧渐渐收回在她肩上的力,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趴着吧,给你按背。”
他又问:“趴着不能看电影了,要不要关掉?”
“你不看吗?”利知抬起头看他。
他笑着说:“给你按摩呢,看不了的。”
“那先暂停吧,这部电影我看过,还挺好看……”举着摇控器的手僵在空中。
电视画面中,金黄色的沙滩上,男主双眼被太阳熏得微眯,白色衬衫敞开,露出健硕的胸腹肌。
好死不死,暂停的画面正好给那一身健肉来了个特写。
哦嚯,身材还满不错的嘛!
利知欣赏了一眼便撇开了视线,结果对上一双带揶揄的双眼。
“好看吗?”低沉的声音,尾音却微微上调,带着若有似无的调笑。
利知扬起一抹尴尬而不失礼的微笑,“还行。”
巧的是,蒋星尧今天也穿着白衬衫,许是按摩的缘故,袖子挽了起来,衬衫下摆一边露了出来,另一边松散地束在裤头里。
不修边幅中带着一股不羁的野。
利知的视线不可控地往上一扫,停留在他的脖颈处,领口处解了两颗扣子,在喉结的右下侧,有一颗痣若隐若现。在雪白的衬衫映衬下,那颗痣更显得娇艳、妖冶。
利知一时看呆了。
忽然有阴影投下,耳边响起揶揄的声音,“我总算搞明白了。”
“什么?”
蒋星尧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多找个陪护要有腹肌的,看电影要看有腹肌的,哦,还有那条毛绒绒的围裙——”
话语突然停顿,给足人遐想的空间。
可怕的是,他列的事例,连她本人都觉得有理有据!
她慌张解释,“我不是我没有真不是……”
她真的不是变态呜呜呜。
要怎么让他相信,是巧合,是误会呢?
“这样会显得我不够称职……”他忽然压低声音说,“其实啊,我也有腹肌的。”
???什么啊?
说话间,蒋星尧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撩起露在外面的衣角,“想不想看?”
“……”剧情反转得如此突然!
虽然很想看,但从小到大养成的修养,让她下意识地去拒绝,“不……”
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整,那低沉的嗓音打着商量道:“收你便宜点,怎么样?”
啊?男神想赚钱了?
利知狐疑地看向他,蒋星尧勾唇一笑,用轻松的语调证实了她的想法,“我想赚钱了。”
利知再次确认道:“你,认真的?”
“认真的。”
利知的表情松懈了下来,但首要撇清自己的原因,“是,是你要赚钱的啊,我其实没那么想,那啥的……”
“对,是我要赚钱,”说着蒋星尧蹙起眉头,一脸正色道,“今天没有收费项目,都不踏实了。”
啊哈哈哈原来是这样!那好办啦!
利知笑得一脸灿烂问道:“多少?”
*
利知趴在沙发上,头枕在交叠的手上,脸朝外。
就在十多分钟前,蒋星尧站在电视前,在男主的旁边,一颗一颗地解开了扣子,手指搭在衬衫边上一扬手,脖颈处的那颗痣就这么大喇喇地展现出来,加上那劲瘦的腰肢,板正的腹肌。
利知想,蒋星尧真误会她了。
她并不喜欢欧美那种肌肉喷张的夸张感,她喜欢的正好是他那样的——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的。
然而——
她此刻趴着,只能看到衬衫的一边吊在眼前,视线正好对着一颗白扣子。
扣子随着蒋星尧的动作前后摆动着,摆着摆着,扣子幻化成与那张八分相像的俊脸,每次一靠近她,都笑得嚣张又邪魅,“来呀来呀!”
肉没看到,诱惑一分没少。
利知气哼哼唧唧地转过头,面对着沙发。
没一会,蒋星尧渐渐收了力,“可以了。”
“哦。”利知依旧脸朝里,很久都没听到任何声响,于是转过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吓得她呼吸一滞,连忙往里靠,“怎,怎么了?”
蒋星尧盘腿坐在地上,一脸的若有所思,“你的后脑勺在不开心。”
利知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这都能察觉到?
蒋星尧托着腮,歪着头,咋一看,原本立体妖冶的轮廓多了几分柔和。
他低声问:“我按摩不舒服?”
“挺好的啊。”
“那为什么不开心了?”
“也没有……嗯就是,看你衬衫的扣子,看了二十分钟……”
蒋星尧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得更是妖孽,“原来是钱花得不值了啊。”
利知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就是……”
没看够。
当然这可不能说出口!
蒋星尧心领神会,拍了拍利知的肩,“起来吧。”
他自己先站了起来。
等利知坐起来,他侧着身与她面对面坐着。
他的衬衫依旧微敞着,眼带着微笑,“这样,可以吗?”
“呃……看,看多久?”利知咽了咽口水。
“都行。”蒋星尧肩膀倚着沙发,随意转动着手腕。
利知才想起,他不间断地给她按摩了将近半小时呢,现在又要“加班”。像极了她写完一本小说,无缝开下一本的状态。
她有点于心不忍,“要不,我加钱吧。”
蒋星尧动作一顿,抬起眸,一瞬不瞬地盯了她一会,随即笑了,笑容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
他发现以身试诱这一招,还挺好使的。
从无厘头的围裙那次,利知多少还带着胆怯。
然而这次,尽管口是心非说自己不想,但有了加钱这一层庇护,感觉她胆子也跟着大了些。
他看过网上有句话,怜惜也许是爱情的开始。
利知怜惜他,愿意给他加工资,然后再从加上的收费项目中,体会到与他互动的乐趣。
这算不算是,男人适当示弱,才能更幸福呢?
可随之而来又有个头疼的问题了,这次已经解开衣服了,那下次应该怎么诱才好?
相对于蒋星尧的颅内高潮,利知的想法倒简单多了。
她觉得,看他的腹肌怎么也算占他的便宜,也不能白占人家便宜吧。
她思索了一下,“要不这次换种收费标准?”
蒋星尧收回神思,“嗯?怎么收?”
“一分钟一百?”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意料,便问她,“为什么这样定?”
“就,嗯……”利知实在说不出卖色相这四个字,她支吾着说,“更明码标价。”
蒋星尧笑了,“行。”
蒋星尧状似要拉开衣服。
“等一下!”利知低着头,红着脸摸出手机,几下操作,“我,我先把刚才的钱转给你。”
好减少因为花钱买快乐的负罪感。
蒋星尧笑了出声,“知知啊,以前我想都没想过,自己还可以这么多样式赚钱的。”
利知歪着头看他,“那你有没给你的客户按摩过?”
“客户?”蒋星尧摇着头说,“没有。”
“他们没提吗?”
蒋星尧笑着说:“他们不敢。”
虽然是在笑,可怎么感觉那笑意的背后,带着些震慑感。
为了方便计时,她打开计时表,看够就摁停,不满一分钟按一分钟算。
利知今天才知道,原来度秒如年还可以用在此情此景的。
蒋星尧一条腿随意盘着,另一条腿着地,一双桃花眼如注入了潺潺春水,脸上带着几分朦胧的惑色,仿若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利知的视线从腹肌到胸肌、再到喉结,看到那颗惹人的痣,利知停下目光。
在利知失神地望着那颗痣的时候,蒋星尧也在看着她,只是眼神越发幽暗。
忽然,利知感觉鼻子一热,有什么缓慢流出。
她正要抬手,被蒋星尧扼住手腕,紧接着一团纸巾塞了过来。
“好端端的怎么流鼻血了。”蒋星尧叹着气,声音还带着些哑。
他叫利知坐着,让她捏着两侧鼻翼,他则去拿冷水洗的毛巾出来,拉了凳子和她面对面坐着,把毛巾敷在她鼻梁上。
两人就这么在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蒋星尧错开视线,没去看她,只是极力抿着唇,生怕一不小心漏出不适宜的笑声,打破此刻的和谐。
那双桃花眼尾部上翘,眉飞色舞的模样没有半分的邪魅,更似在,偷着乐!
利知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从一开始的关切,转变成强压着笑意。
哼!
不就是看了几眼胸腹肌,一不小心气火外漏而已嘛!
心里忽然觉得忿忿不平,她出糗了,他就这么安乐地笑她了?
怎么说她也是写过炸裂小甜文的作者,夹黄带枪什么的简直随手拈来了。
“蒋星尧。”
“咳咳……嗯?”
利知指着按停了的计时器,上面显示着2分27秒。是刚刚捂着鼻子的按停的。
“你看,不到三分钟,”她指着计时器,一脸的惋惜,“时间好短啊!”
那原本还在强压的笑意瞬间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