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校庆日。
利知穿了一件蝙蝠袖毛衣,一条黑色直筒后分叉的针织裙。因为毛衣领口比较大,颈部空空的,便戴了一条项链。
看着镜子里轻熟的打扮,利知总算舒了一口气。
真的!没恋爱前,她哪里有那么注重打扮呐!
现在陪着蒋星尧出席各种场合,生怕自己打扮得过于稚嫩,更加衬不起那个风光霁月的人了。
这么一想,整个人缩肩弯背的,像颗打蔫了的白菜一样。
今天的七中格外的热闹。
和上一次的校庆一样,利知认识的人除了老师,还真没几个了。
蒋星尧领着利知径直找到徐清岚面前,大喇喇地喊了一声徐老师。利知也跟着小声喊了一声。
徐清岚转过头来,视线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后落在二人交握的手,倒没多少意外,只是笑着说:“好啊好啊哈哈。”
蒋星尧待了一会便被人叫去了。徐清岚问了利知的近况,利知还以为她问的是感情问题,支支吾吾的不知道怎么说。
徐清岚适时补上一句,“今年更文不太频繁,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利知一愣,“是遇到瓶颈了。等写完这篇我会好好整理一下的。”
徐清岚点头说:“嗯,工作累了是要放一下假的,别逼得太紧了。”
“谢谢老师。”利知由衷道,“还有,谢谢徐老师的厚爱,让我这两次都在杰出青年名单里。”
“不要谢我,”徐清岚睨向利知,“你应该感谢你自己,一切都是你努力得来的。”
她随即把视线投向远方,“学生在学校学习,一切都天经地义的,一旦走出校门,就会把一切都忘了。我也知道我的学生里,进了社会的也没几个人发自肺腑地写几篇文章,或者平心静气地看完一本书。”
她又看向利知,“你就不一样了,你靠写作赚钱,而且走进了更多人的视野。你的经历,应该让更多同学知道。”
这何尝不是成全她教书育人的价值?
利知听了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表达她此刻的心情。最后她朝徐清岚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徐老师,我会继续努力的!”
*
这次学校特意设了个环节,对本校毕业的,在疫情期间在职的医护人员成了这次重点嘉奖的人。
台上上去一群黑压压的人,领奖、拍照,然后解散。
有个身材瘦高,模样清秀的男子跟随人流走下台,径直走到利知面前,淡笑着朝她伸出手,“你好,我叫陈愈。”
利知一脸茫然,但还是伸手回握,“你好,我叫利知。”
“我知道你的名字。”陈愈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唐突了?”
利知不知道怎么回,就朝他笑了笑。
“我妈和温阿姨是朋友。前段时间你不是不舒服吗,我妈还说叫我来照顾你来着。”陈愈摸了摸鼻子,“后来听说你找了陪护,我就没去了。”
利知惊讶道:“你是林阿姨的儿子?”
“嗯是的。”陈愈眼带笑意。
利知不禁暗自感叹,这个世界果然是圆的,绕来绕去还是见到了传说中,林阿姨那位医生儿子。
“你也是七中的啊。”利知看向他,“可是我没见过你啊。”
“嗯,我高你三届呢。”
原来是这样!她进高一,人家已经毕业奔大学去了呢。
可又一个问题了,她问:“你怎么知道我长什么样呢?”
“我有关注你的,”陈愈朝她神秘一笑,“荔枝牛奶糖。”
“你也看小说的啊。”利知讪笑道。
“其实,”陈愈笑了笑说,“是因为老徐有提起过你。”
“啊?”
“年初我们班聚会把老徐也叫来了,她跟我们说起你的事迹的,说你年纪轻轻就靠写作赚钱了,还训斥我们一番,说我们一毕业了就丧失了学习的能力,不去阅读不去思考。说来奇怪,当学生的时候听到她说这样的话,权当耳边风一吹就过了,可当她说出你这个成功例子的时候,我们才真切理解了老徐的良苦用心。”
利知听了不禁鼻头一酸,徐老师真的去哪都把她挂嘴边呢。
她低声说:“徐老师,抬举我了……”
“她可真诚了。”陈愈说,“以前觉得她古板、偏执又暴躁,等长大了才知道,我们谁都没有她活得纯粹。她敬业、惜才,对语文还有着浓重的情怀。”
利知一愣,是语文情怀吗……
陈愈又说:“我记得她说过语文是一门让人用心灵发现美的学科,总是让大家拼命刷题之余,多抬起头来看看周围。”
利知接道:“还有适当低下头来,看看地上的坑洼,还有下过雨沾了污垢的鞋。”
陈愈学着徐清岚被气急到咬牙的语气说:“说了那么多遍,你们怎么就是不听!”
利知也用同样的腔调说:“你们这班人是我带过最差的一班了!”
两人随即会心一笑。
陈愈忽然问:“今天和你一起来的,是你的同学吗?”
“也算吧,我们同一届但不同班,”利知说,“他是我男朋友。”
陈愈听了,原来明亮的眸光顿时暗了下来,随即嘴角牵起一抹笑,“还挺般配的。”
“谢谢。”利知歉意一笑。
介于先前长辈们的有意撮合,他们虽是首次见面,可多多少少有了些心照不宣。
有些事情,是得当机立断的。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忽地听到徐清岚带着揶揄的话,“哟!还是见面了啊!”
利知回过身叫了一声徐老师。
陈愈则落落大方地说:“我懂毛遂自荐的。”
利知有些尴尬了,总感觉他们打着什么暗语。
“走走走!”徐清岚朝他摆摆手,“找你的同行去。”
“那,”陈愈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利知一眼,“再见?”
那一声提问的再见,好像在询问,以后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利知只能朝他笑着说:“嗯嗯,再见。”
也许,真的只能有缘再见了。
陈愈走后,徐清岚把事情缘由娓娓道来,“陈愈上个月找我,叫我在校庆上帮他牵针引线,让你们当面打个照面。我拒绝了。”
利知一愣,细数起来,温女士因为姐妹的医生儿子的事找过她有几回。
她以为只是两位妈妈的意思居多,没想到他真的想认识她呢。
徐清岚打量着眼前的女孩,瘦下来的女孩显然比高中那时多了几分甜美和灵动。她身上那份恬静,与高中时无异,眼神依旧清澈,没有社会上的世故圆滑。
是一个把自己守得很好的女孩!
也难怪同时被两个优秀男孩所惦记。
徐清岚叹了一口气,“要是我没答应另一个人,也许会应下来。”
利知一顿,“另一个人?”
“你男朋友啊。”
!!!!
徐清岚接着说:“年初的时候,他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了款,紧接着就约我出来吃饭,还挑明说想通过我,在校庆的时候认识你。”
她不由得回忆起当初的场景,“当时看他那副爱而不得的样子,一时不忍就当场答应他了。”
不答应也不行啊,他给学校捐了款,一找校领导,压力还不是给到我这了。
她看向利知,“我也是前不久才从他那知道你们一起了。没想到那小子还留了一手,在校庆前住进你家了。啧,现在看来,陈愈还是太正直了,少了点魅惑人的本事。”
连徐老师都知道她被蒋星尧魅惑了!
利知不禁脸一红,心虚地瞟向别处。
话说回来,徐清岚这番话是在夸蒋星尧呢,还是损他?
这时蒋星尧走了过来,伸手搂着利知,皮笑肉不笑地看向徐清岚,“徐老师的学生里真多青年才俊呢。
“比如你。”徐清岚说。
蒋星尧淡淡一笑,“比如刚才那位。”
刚才他正和校领导聊天走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利知和一个男人聊天,笑得花枝招展。这会一结束就马上过来了。
利知:“……”
他看到了!他介意了?
徐清岚看了眼利知,忽然升起恶趣味,“哦那个啊,的确挺优秀的,还是一名医生,前不久才托我给他和利知搭个桥认识一下,这不,他们碰面了。”
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利知偷偷瞄了蒋星尧一眼,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利知忙说:“我没有……我们就聊了几句,连微信都没加的!”
“利知你急什么?”徐清岚故意说,“漂亮又优秀的女孩当然多人惦记的了。一个个的都叫我介绍利知给他们认识,我是老师,又不是媒婆。”
徐清岚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待会就去说说陈愈,在追女孩这事吧,终究是不能太正直了。”
徐清岚说着信步离开,她背着手,嘴里还念念有词,“狐狸驰赴穴,飞鸟翔故林。”
蒋星尧脸一黑。
利知连忙说:“徐老师不是说你。”
“我知道啊。”蒋星尧勾起一抹笑,“她在说狐狸而已。”
他低下头,捏了捏利知的鼻子,大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那个医生,你认识?”
利知没打算隐瞒,“陈愈就是我妈当初说的,叫来照顾我的医生。”
蒋星尧看向远处,好一会才幽幽问道:“如果你没找陪护,是不是会答应阿姨,让那个医生来照顾你?”
利知认真想了想,说:“也许吧。”
毕竟温女士的威压不是盖的。
“如果当初是那个医生上门去照顾你,今天的校庆,是不是变成你和他出席了呢?”
“……应该也许大概,不会吧。”
蒋星尧拧着眉,没作声,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大满意。
接下来的时间,蒋星尧去哪都带上利知,那干燥的大手紧握着她的手,力道恰好又不会捏疼她,就是没那么容易挣脱掉而已。
蒋星尧与人谈笑中依然游刃有余,尽管不显,利知还是察觉出他有些心不在焉。
之后又是浩浩荡荡地去吃了晚饭。
蒋星尧因为开了车来,没沾过酒,反倒是利知和慕名而来的师兄师姐碰了好多次杯,其中包括陈愈。
之后蒋星尧送利知回家。
车子停在幸福里小区外,一个稍偏的停车位上。
利知解了安全带,蒋星尧叫住她,她转过头等他的下文。
幽暗寂静中,他哑声说:“今天还没亲过呢。”
话说完还纹丝不动,看来是等利知主动了。
利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嘟着唇凑过去,亲上他的唇。
唇才碰上,一股强大的吮吸力吸附得利知不得动弹,利知蹙着眉推了他两下,推不动,反而被他掐住两边腰侧,用力一提,她整个人跨坐在他的腿上。
蒋星尧大手压在利知的后脑勺上,仰着头,以一种被动的姿势强势索吻。
他胡乱地摸着按钮把座椅往后推平,吻得更加急切,还有一种莫名的惩罚的意味。
吻一路向下。
利知闭着眼,双手下意识地穿过那些有点扎人的头发。
想叫停,又不舍得。
密闭的空间里发出旖旎的声音。
她不期然想到小时候吃旺旺碎冰冰的场景:
咬开一个小口,然后用力一吸,因为刚从冰箱取出来,能吸出来的汁少之又少,于是反复吸,越吸越上瘾。
蒋星尧,吸碎冰冰?
不行了!只是想象一下,脑袋好像有烟花炸开了!
利知情不自禁地把脖子伸长,身子挺向蒋星尧。
蒋星尧忽然顿住,放开,粗重的呼吸就这么打在白皙敏感的肌肤上。
随即响起他难耐压抑的声音,“不行了……受不了了。”
他抬起头来看向利知,眼里晦涩一片,“一想到,如果上门照顾你的是他,那现在对你做这种事的,是不是……”
!!!
所以,一整天的,关于陈愈的事,他还是自我攻略失败了?
怎么连想象力,都这么恋爱脑的呢!
利知低头不小心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吓了一跳,连忙拉上衣服,想着直接在驾驶位下车算了。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身,蒋星尧就急冲冲地寻上她的唇,用力吮、吸起来。
本来就被亲得全身都软软的,力气更是使不上来,推了好几次都没推开。
终于得了一个喘息的机会的时候,利知娇嗔地瞪着他。
那双瑰丽的眼眸,因为动情而带上几分浑浊,唇色嫣红,双唇微张喘息着。这么一看,整张脸平添了几分撩人的风情。
利知忽然恶从横边生,挑起他的下巴,用小说里霸总那咬碎后牙槽的语气说:“和我接吻,还想着别的男人!嗯?”
蒋星尧一愣,随即笑了起来,用轻松的语调道着歉,“是,我的错,我的错。”
他们之间没有别人,更没有那些“如果”。
他今天怎么回事?像着了魔似的呢。
利知抬起手,像安抚小猫似的顺着他的头发,“乖啊,别乱想了。”
她用霸道不够,甜憨有余的语气说:“我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他闷笑了起来,那股从胸腔发出来的笑意,多了几分不可抵挡的魅力,他说:“好!我是你的,你也只能是我的!”
*
月度工作总结会议,在上午9点一直开到12点。
“今天的会议先到这。”
蒋星尧一发话,众高层悉数起来,走出会议室。
江启楠走向蒋星尧,把蒋星尧的手机放在他面前,“蒋总,有个陌生电话打进来好几次,见没备注,我就接了。是个女的,说是你的校友。我让她中午再打过来。”
江启楠仔细观察蒋星尧神情的变化,发现看不出个所以然。
应该是个无关紧要的电话吧。
有个约定俗成的惯例,只要是开会,特别是一些重要的会议,蒋星尧的手机就交给助理保管,期间不接听不回复信息。
但不包括家人,只要是家人的电话和信息,就要及时把手机递给蒋星尧。
当然,在蒋星尧谈恋爱之后,不包括的名单里多了利知。
对于这个陌生号码,江启楠怕是他们其中一个打来的,才在多次打来之后选择了接听。
“嗯。”
蒋星尧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看了一眼,然后收起手机,信步往外走。
刚走出会议室,他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那个陌生号码。
蒋星尧的视线停顿一秒,接了起来。
“蒋星尧。”电话那头是一把不太熟悉的女声。
蒋星尧蹙起眉,问道:“你是?”
“我是韩习冰。”那声音平稳中透着一股冰冷,仿佛是个没感情的机器,“方便见一面吗?”